秀嬸哆哆嗦嗦地扣上了頸後的扣子,出了那珍珠米地兒,也不管什麼身子不身子的,邁開了大步子就往自個兒村里走去。
村子里多了去了那些肚子聳得老大,依舊下地干活的婦人。再說秀嬸的身子一向也是不差的。
因此老遠走回自個兒家也就是人累些罷了,肚子里沒有絲毫的不適。
她倒寧願這孩子被她走掉了,也省得一包湯藥下肚。
听了無賴子那番話,秀嬸也就死了這靠肚子里的娃攀富貴的心思。若真生出來了,抱去滴血認親的,倒頭來丟臉的還是她自個兒。
「你個不要臉的娘們,我這把老臉全被你丟盡了。」秀嬸婆婆瞧著秀嬸回來了,拉了她一把,反手把大門給關上了。
「婆婆……」秀嬸眼里有一抹愧色,委屈的流下了一行淚。
「行了行了,別拿這貓尿惡心我老婆子了。你還是把肚子里這野種給除了,老老實實把志高養大成人是正經。」秀嬸婆婆把臉扭到一旁去,今兒個的事她也怪了自個兒幾分,她怎麼就听信了這小賤人的話還去鋪子里討說法。
這下好,活計也沒了,整個家里沒個男人的,怎麼養活了自個兒還得愁呢。
秀嬸婆婆瞧著秀嬸這副真委屈的模樣,也只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這人那就不能太貪心,倒頭來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我後邊給你熬了藥,待會你去喝了。以後咱們仨就好好過日子。甭生那些不著邊的心思,這些事吃虧的總是女人家。」秀嬸婆婆想著敲打也敲打過了,也就平平靜靜地對她說完這一席話,若是這媳婦听不進去,她也就沒辦法了。
「好。」秀嬸抹了把自個兒的眼淚,她這回吃了大虧,是再也不敢再有這種心思了。
「啊…啊…」喝了那墮胎藥,秀嬸在房里哼哼唧唧地老半日了,額頭的汗水也是一粒一粒地冒出來。
肚子里絞痛地她說話的氣力都沒了。
「忍著些,自個兒造的孽就自個兒受著。」秀嬸婆婆雖然嘴上說得輕巧。但是她自個看著也有些滲人。
那血是漸漸地從秀嬸地涌出。秀嬸一聲聲地叫著,還得壓抑著,防著邊上的鄰居听著。
「怎麼這麼久了還沒下來。」秀嬸婆婆自言自語地說道。
秀嬸的血也流了好一會兒,可偏偏那孩子還沒下來。秀嬸婆婆也不是那專業的接生婦人。也只能睜著眼干著急。
「婆婆……我以後再……再也不敢了。」秀嬸一邊痛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出這句話。想來也是此刻心里頭的大實話了。
「別說話了。先把力氣攢下來把那胎打下來再說。」秀嬸婆婆皺皺眉,再這麼流血下去,這人還不得送命啊。
「還……還沒……沒下來啊。」秀嬸的臉色已有些慘白。這下胎竟比生個孩子還不容易。
「我統共生過三個孩子,就活了濤兒一個,這打胎也是未有過的。我這也不曉得啊,要不我去請個接生婆子來?」秀嬸婆婆也無奈地說,不過這請接生婆子的事婆媳倆是心知肚明的,也最多就嘴上說說的,是不能夠請來的,那是生生的丟自家的臉面。
「啊……啊」秀嬸覺得肚里一陣撕裂的痛,一熱,就有什麼東西下來了,跟生孩子的感覺是有些相像的。
「下來了下來了。」秀嬸婆婆松了口氣,拿了塊破布給包得嚴實。
秀嬸也是覺得身子虛得很,也是不想看這被打下來的東西一眼,她也是听人說過就是一些血塊的。
秀嬸婆婆去廚房里端了盆熱水過來,給秀嬸擦了干淨後,又給她做了碗紅糖調蛋看著她吃了下去,這才拿著那用破布包嚴實了的血塊出了門。
這打下來的胎好歹也是未成形的孩子,不能立墳,也就在自家墳頭隨便刨個坑給埋了。
不過這個孩子可不是他們家的,自然不能葬在自家墳頭,免得這怨氣沖了自家人的氣運。秀嬸婆婆也就大老遠的跑到山腳下刨了個坑,把這包東西埋了下去。
好巧不巧地正好遇上了刑家的男人,他手上還提著兩只滴著血的野兔,想來是在山上打獵剛下來。
也不曉得他看見沒看見,秀嬸婆婆想裝著沒看見,就這麼低頭走過去好了。
「嬸,干啥呢。」刑家的男人是個熱誠的,逢人就喊,也是個好人緣的。
「沒干啥呢。」秀嬸婆婆也不是個好說謊的,也就打著馬虎眼。
刑家男人也不多問,笑呵呵地砍下了一條兔腿,還帶著毛滴著血的就遞給秀嬸婆婆。說是給志高補補身子,小娃子的多吃肉個頭才躥得高。
「這怎麼好意思呢。」秀嬸婆婆是曉得他是個客氣的,就怕刑嬸不樂意,她似乎跟自家媳婦挺過不去的。要是曉得自家男人給了自家一條兔腿,那還不掀了屋頂。
「這是我這做叔的一點心意。」刑家男人也就把那兔腿強塞到秀嬸婆婆手里,大步開邁地走了,連頭也不回一個。
秀嬸婆婆拎著那條兔腿回了自個兒家里,在廚房里給剝了皮放在罐子里炖上了,又去秀嬸屋看了看她。
「你好好養著,我在廚房里炖了兔肉,刑家男人給的,晚上給你補補。」秀嬸婆婆說了這麼句話,家里的雞她是舍不得殺的,還要留著下蛋呢。兔肉好歹也是肉,怎麼也能補補身子。
「謝謝。」秀嬸感激地說。
自家婆婆對她著實不算差,只是自家男人去了的時候老人家心情不好,對著她是沒好氣。但是自個兒做了這般不要臉面的事情,自家婆婆卻還是護著她,她怎能不感恩戴德。
也不曉得自個兒是怎個鬼迷了心竅,生出的這混心思。自個兒怎麼就沒想著那些個有錢人家的人哪個是心思簡單的。就說李老太,林氏,都不是心思簡單之人,看她那小孫女紅豆也能說會道的很,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以後還是好好過日子,鎮上也少去的好,省得再踫上那個瘟神吳賴子。
做人還是得踏踏實實地,秀嬸這般想道。
再說刑家的男人回到家後,那四條腿的兔子缺了一條腿,就被下工回到家刑嬸拽著衣襟拷問了。
「你是不是和哪個小娼婦好上了,連兔子腿都割了去送人家了。」刑嬸是恨鐵不成鋼,自家男人哪兒都好,就是個大方性子,也不曉得往自家扒拉值錢的物事,倒是貼出去不少。
「媳婦,我沒,這回是送給嬸了。」刑家的男人不怕山里的野獸就怕家里的老婆,急忙地搖頭說道。
「這回又是哪個嬸,是王大家的,還是錢有人家的,還是沈福家的。」刑嬸一個個地問過去,這些個嬸慣會仗著自個兒是長輩,理直氣壯地向她男人討要獵物。
這兔子缺條腿,野雞少半個身子的事可是常常發生。
刑家的男人露出個憨實的笑,這回媳婦咋都沒猜中。
「笑什麼笑,給我老實交代。」刑嬸瞧著他男人一副傻樣,才不同他打馬虎眼。
「是秀寡婦家的嬸,我在山腳下遇著她,就給了她一條兔子腿。她家也沒個男人,怪可憐的,媳婦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計較了好不。」刑家男人一五一十地招了。
「可憐,啥可憐,你沒看到那秀寡婦整日的派我去做那殺魚拉腸子的腌活兒。」刑嬸沒好氣的說,自家男人還可憐人家,「你說這缺了腿的兔子咱還怎麼賣,肉還能賣,少了一張皮子錢呢!」
刑家男人也不說話了,這事她早听自家媳婦提過了。不過他是不信,就自家媳婦這悍性子,誰還能欺了她去。不就殺魚的活嘛,一個月六錢銀子,她若是不願意,多得是人干。
「你說秀寡婦她婆婆去山腳下干啥啊,她又不打獵砍柴的。」刑嬸雙手環胸,琢磨道,也算是在問自家男人。
「我看她好像埋了什麼東西,我問她她不說。」刑家男人說道。
「啥東西要埋呀,那秀寡婦也奇怪,今兒個也沒看著她。」刑嬸又說了一句。
後來,這兔子少了一條腿的事算是這樣揭過了,但是這刑嬸的八卦心思卻在心里蹭蹭地冒煙。
刑嬸還根據自家男人說的位置,去山腳下尋了一遍。秀嬸婆婆刨的那個坑倒是還在,估計是坑有些淺,里邊埋的東西不曉得是被野物還是誰家的狗給扒拉走了。
里邊只留了染了血的碎步頭,和濃重的血腥氣。
刑嬸也琢磨不出什麼名堂了,也只好回家去了。
第二,三日,在鋪子里都不曾看到秀嬸,這才問了東家,原來她被辭退了。
那秀嬸被辭退,並且好幾日人影都沒見著和她婆婆往坑里埋的東西是不是有啥關系?刑嬸琢磨了又琢磨。
一日她和交好的婦人說起這事,人家一拍大腿說道︰「是不是她墮下來的孩子啊?」
「說不準呢,在鋪子里她還干嘔了好一陣。」刑嬸說道。
兩人又是一陣嘀嘀咕咕,後來村子里的人都在秀嬸婆媳倆背後說得歡實。(未完待續……)
ps︰不好意思,昨晚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