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溫暖這一笑,就像是一大盆混著冰塊的水,倏然從高空傾倒下來。
別說是火,就連煙,都被澆散得徹底。
梁北北登時囧翻了,大眼楮橫成一條線,像是看怪物似的看著夏溫暖,心中則有千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omg,她她她……她竟然笑場了?!
鬧哪般?這到底是鬧哪般?!
在如此香艷刺激的場面里來這麼一出,簡直是煞風景到驚天地泣鬼神啊齎!
難道……男神的吻技有那麼糟糕?還是接吻時的表情太搞笑啊?
梁北北痛苦地翻了個白眼。
但是,喂喂,暖暖你真的夠了啊,還抖!不管怎麼樣你都和男神接吻了,是嘴對嘴的那種誒,羨慕死爹了啊怒摔臾!
而在項忱看來,此刻夏溫暖整個人都縮進了宋亦霖懷里,一張臉又緊緊地貼住他的胸口,雙手還親昵地環在他的腰上,像只樹袋熊似的黏人。
這種表現,除了是在害羞,他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形容……
項忱垂下眼,眉頭蹙緊,英俊的臉上漸漸染上一層寒霜,濃重的威脅感瞬間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難道這兩人的關系,真的不一般?呵,所謂的……男女朋友?
原以為一個項慕川,就已經夠棘手了的。可目前看來,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也非常的難對付。
——宋亦霖可以叫夏溫暖「暖暖」,可以牽她的手,可以自稱是她的男朋友,甚至還可以無所顧忌地吻她……
而夏溫暖,從頭到尾都沒有半分的抗拒,就連稍顯慍色的表情都沒有顯露過。
夏溫暖那冷冰冰的性子是出了名的,不論什麼時候,她總是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生人勿擾的感覺。
就如同是冰山上的雪蓮,一千年才開一次花,就算你不自量力想要靠近,也只有被凍僵的份。
印象中,她從不會主動親近異性,且永遠用最直接最傷人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想法,常說的話不外乎是「我要走了」、「我對你沒有興趣」、「請離我遠點」,絕不拖泥帶水。
可反過來想,當她主動向你走來,開口說著「我不要走」、「我對你很有興趣」、「請靠近我」的時候,該有多麼的動人。
夏溫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但她還是賴在宋亦霖的懷里,抽動著肩膀,不肯抬起頭看他一眼。
這當然不是她在害羞,也不關乎于他的吻技,而是夏溫暖擔心,一旦和宋亦霖視線相交,自己就又會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因為,不管在視覺上還是听覺上,旁人肯定會認為他們剛才的那一吻熾熱非常,香艷而激烈。而事實上,她自己也是臉紅心跳到極點,就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但其實,宋亦霖半眯著眼,變換了那麼多次角度輾轉,還頻頻發出撩人的水聲,卻是全程都在專注地親吻著自己的大拇指。《》
夏溫暖承認,剛開始宋亦霖貼上來的時候她的確是被嚇到了,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混亂成一團,不過在他的手指觸踫到自己唇瓣的那一刻,所有的念頭便戛然而止了。
習慣過來之後,夏溫暖會意,索性仰起臉來任他為所欲為。
其實仔細一想,宋亦霖的犧牲也挺大的,為了坐實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讓項忱知難而退,才會出此下策。
要知道,他喜歡的是男人,可能對親吻一個女人有抵觸心理吧,所以才會用手指擋住,才能順利地將戲演下去。
不過,感激歸感激,夏溫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著有人對自己的大拇指吻得這麼繾綣如歌,溫柔似水的,起勁到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夏溫暖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了兩下沒忍住,最後才會「噗」地笑出了聲來。
宋亦霖則是哭笑不得,有苦說不出。
他握住夏溫暖的雙肩,撇撇唇角,輕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自己心心念念那麼多年的女人就在懷里,天時地利都具備,他也想不顧一切地吻下去,撬開她的唇,去與她的舌瘋狂糾纏。
他想得幾乎快要發了瘋。
但偷來的甜蜜,終究只是一場暗無天日的幸福,眨眼間便會風化成灰。
他更怕的是看到她厭惡的眼神,被她毫不留情地推開。寧願用這樣愚蠢的方式博她一笑,他也不想她有一丁點的不愉快。
宋亦霖要的是夏溫暖的心甘情願,他願意等,他也等得起。
這時,躺在沙發上的程向凡忽然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嚶嚀,她胳膊一伸,又翻了一次身。
只可惜沙發太窄,受不住她接二連三地調整姿勢,程向凡上半身懸空,下一秒便仰面「咚」地一聲摔在了地上,那動靜別提有多大,震得各自若有所思的人們同一時間回過了神。
「向凡!」梁北北低叫,連忙挽起袖子跑上前去拽她,扶著她的脖子,口中叨叨,「娘喂,你怎麼睡個覺都不踏實……摔疼了沒有?快起來快起來……」
夏溫暖也走過去幫忙,握住程向凡的另一條胳膊,伸出手將她撲了灰的臉抹干淨,「幸好,這沙發不高,應該也沒有撞到哪里……」
她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向凡,醒了沒有?」
程向凡迷糊地「嗯」了一聲,皺著眉睜開蒙著一層霧氣的眼楮。眼前有多少人她也沒有看清,只是努力動了動唇,聲音啞啞的。
梁北北湊近了也沒听清個所以然,轉頭問夏溫暖,「她說什麼呢?」
夏溫暖扶住程向凡軟綿綿的身子,有些不確定地回答,「好像是在叫——‘悅悅’?」
听到這兩個字,項忱眉梢微挑,下意識將視線轉了過來。
「悅悅……」程向凡又呢喃了一聲,她試圖坐起身來,但手指徒勞地在空氣中抓了兩下,又重新倒了回去。
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但程向凡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是那麼的脆弱無助,夏溫暖看得心疼極了,可是卻什麼辦法都沒有。
她幫不了她,連酒精都無法麻醉的痛苦,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梁北北不解地抓抓頭發,輕聲問道︰「暖暖,向凡叫項忱女兒干嘛呀?」夏溫暖搖搖頭,將唇抿得死死的。
「今天是悅悅的生日……」項忱從後方走了上來,說話間沒什麼情緒,「程老師答應過要陪她一起過的
夏溫暖猛地扭過頭看向他,她的眼眶里盛著怒意,干巴巴地質問道︰「所以呢?」
項忱避而不答,慢悠悠地穿上外套,只說,「我先帶程老師去醒酒……她這樣應該不好受
夏溫暖立刻攔在項忱的面前,不讓他靠近,她的薄唇輕輕顫抖,聲音都有些失真了,「然後?等向凡清醒之後呢?你還希望她強顏歡笑地為你女兒慶祝生日麼?項忱,你不覺得這太傷人了麼?」
項忱淡淡地笑了一下,充滿了紳士風度,「如果程老師不願意的話,我會將她送回家的
「你!」
「喂,姓項的,你別欺人太甚!」梁北北將袖子撩得更高了,伸出食指狠狠一戳,空氣都被生生劈成了兩半,「你害得我們向凡這樣,竟然還有臉讓她幫你女兒過生日?你信不信……信不信我捏爆你啊!」
「北北,你別鬧!」
夏溫暖喊了一聲,想去拽她,但懷中撐著一個程向凡,根本使不上力,眼看就快要拽不住,宋亦霖見狀急忙箭步上前,輕而易舉地將梁北北架住,蠻牛一般的女漢子臉一下子紅透,立刻不動了,乖順得像只小綿羊一樣。
程向凡還跌坐著,神志不清地一遍又一遍地叫著「悅悅」,夏溫暖模著她滾燙的臉,又抬眼看了看儼然局外人一般的項忱,最終吐出一句,「那……麻煩你了
「應該的項忱走上前,從夏溫暖手中接過程向凡,「那我就先走了
項忱將柔若無骨的程向凡抱在懷里,梁北北一瞧,登時就急了,她憤怒地跺著腳,咬牙切齒地大叫——「暖暖,你瘋了是不是?干嘛將向凡交給他啊?!」
夏溫暖沉默著別過臉,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走過去抱了抱梁北北,讓她稍安勿躁。
梁北北狠狠咬住下唇,嵌出好幾彎發白的月牙,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圈,「暖暖,我們是不是很沒用啊,幫不了向凡,還只能把她往火坑里推……她該有多難受啊……」
「對不起……」夏溫暖將梁北北抱得更緊了,她的腦袋壓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宋亦霖看著這兩姐妹緊緊相擁,想要出口安慰,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項忱已經走出了包廂,他懷中的程向凡緩緩地睜開了眼楮,眸光清明了不少——「項先生
她輕輕地叫他。
「嗯?」項忱垂下頭去看了她一眼,「清醒一些了?」
程向凡苦笑,「我其實沒醉,我只是睡著了
「哦項忱只應了一個字,明顯沒什麼說話的***。
程向凡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快要被無盡的酸楚所腐蝕干淨,但她又有些不甘心。
她就在他的懷里,那麼近的距離,而他正要帶自己回他的家,這一切太過美好了,美好到讓她有些好了傷疤忘了疼。
程向凡鼓起勇氣問道,「項先生,你知道悅悅今天,是希望我以什麼身份和她一起過生日的麼?」
項忱笑得好看極了,「程老師,五分鐘之前,我剛剛告白失敗呢。如果你理解我的感受的話,能不能暫時別說話,讓我安靜一會兒?」
頓了頓,也不管程向凡一下子慘白下來的臉色,他又說,「而且,我覺得,我已經和你說得非常清楚了。不管悅悅是希望你做她的媽媽,阿姨,還是老師,我的態度,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項忱的話句句戳心,程向凡被扎得遍體鱗傷,卻還是死死地咬牙忍住疼。她的眼淚淌個不停,很快將男人的衣襟打濕。
然而項忱始終無動于衷,任她哭著。
可盡管如此,程向凡還是會傻傻地覺得,靠在他的懷里,很溫暖。
暖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火辣辣地疼著,鮮血流了一地,卻還是無法松開手,將他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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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溫暖和宋亦霖並肩走著,準備去前台結賬。
梁北北識趣地尿遁進了廁所,給他們二人騰出相處的空間來。
「暖暖,還在擔心向凡麼?」
夏溫暖垂頭走路,臉上的表情埋在陰影中,但她很快點點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宋亦霖攬過她瘦削的肩膀,大手揉了揉她的發,「好啦,別這個樣子,你並沒有做錯……向凡是倔性子,就算你沒讓項忱帶走她,等她酒醒了,也會自己過去的
「那個男人,太危險……」夏溫暖繃緊五指,腦中浮現出程向凡沒心沒肺的笑顏,又是一陣心痛,「因為我的關系,又對向凡造成了二次傷害。北北說得對,她該有多難受啊……」
「喂喂,暖暖,不是吧、這你也要往自己身上攬啊?」宋亦霖無語,連忙將夏溫暖拉住,語重心長道,「要怪,也得怪那個擅自喜歡上你的臭男人吧?我告訴你啊,其實感情這回事,真的很難說。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對不對?項忱會拒絕向凡,絕對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是單純對她沒有感覺而已——我是男人,我懂的
宋亦霖拍拍胸脯,十分自信地說了一大車話。
夏溫暖抬眸,看著宋亦霖一副情聖似的嘴臉,一時也忘了自己該說什麼,只好失笑著搖搖頭。
「呼,你笑了就好宋亦霖看著夏溫暖緩和下來的表情,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
他舒了一口氣,親昵地點點她的下巴,夏溫暖有些怕癢,笑容的幅度更大了些。
宋亦霖一看,更來勁了,撓了撓夏溫暖縴細的腰肢,她連忙告饒,輕笑著抓住他的手指,用力地往外推,紅著臉頰喘息,吃吃地躲開了。
兩人小打小鬧了片刻,氣氛尚算其樂融融。
但走廊盡頭隱隱傳來的爭吵聲著實惱人,宋亦霖皺緊眉,在心底暗罵了一句,立刻牽起夏溫暖的手,急欲將她帶離是非之地。
——「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要接近我弟弟?還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夏溫暖的倏然腳步一頓,心中微漾,這個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怎麼了?」
抬起頭對疑惑的宋亦霖微微一笑,夏溫暖淡淡道,「沒什麼
——「這種地方?哪種地方?我不過是帶他來k歌而已,有什麼問題?有本事,你就告訴他我對你做過什麼,讓他來和我拼命呀!唔,那肯定是場好戲,我都忍不住想看上一看了。要麼,我去和他說?」
狂狷的男聲,混著蔑笑,刀鋒一般凌厲,刺得人耳膜發疼。
夏溫暖蹙眉,又是一個欺負女人的混蛋,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你敢!你、你……你這個人渣、變態,我、我要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起來!」
——「呵,報警?我犯什麼事了?你倒是說說看……」
女人猛地抽了口氣,一下子沒了聲響。
——「或者,我先鬧出點兒事來,你再報吧……比方說,猥、褻你?」男人說完,立刻笑了起來,那笑聲冷冰冰的,光是听著就讓人遍體生寒。
——「殷司,你不要臉!」女人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近乎嘶吼。
但下一刻,兩抹人影刷地從轉角處閃了出來,就見男人狠狠地一把將女人摁在瓷磚上,飛速地俯下頭餃住她的唇,啃噬撕咬,凶悍得猶如一頭猛獸,毫無溫柔可言。
那個叫殷司的男人下手完全不留情,也不顧及公眾場合,直接掀開那個可憐女人的上衣下擺,沖勁十足地將手臂探了進去,猛力地揉搓著她的胸,像是想將她整個人扯壞。
夏溫暖愣在原地,猛然睜大了眼楮,雙腳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她倒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大膽縱情所嚇到。
而是,被殷司壓在牆上的那個女人,已經滿臉眼淚的那個女人,連呼吸都快要被剝奪干淨的那個女人——
是林依!
是毀了自己婚姻的第三者!!
是項慕川放在心尖上呵護備至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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