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異夢 第三百六十章香港求生(五)

作者 ︰ 春姐

被楊柳叫做‘保貴’的白發老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衣著品味和自家夫人一樣,五官也有幾分自已夫人影子的干瘦中年婦人,遲疑了一下,有些結巴的叫道︰「柳兒?你是柳兒?」

「嗚我是柳兒!」楊柳邊嗚咽邊撲到常保貴的懷里。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楊柳,早就不是在上海時的那一副雪膚花貌了,在海上漂了那麼長的日子,天天在日光的直曬下,生活條件又惡劣,此時的她皮膚黃中透著黑,因為在海上久曬月兌水,又沒有護養,早就沒有了過去的水潤光澤!還有那雙手,因為做活,也已變得粗糙不堪,如今的楊柳看上去就是一個穿婆子套了一身不知從哪而借來的高檔服裝的感覺。

「柳兒!我的柳兒!你受苦了!」常保貴听到楊柳口里的確定,頓時一臉的大悲,他的柳兒,那個一直在蜜罐里泡著的柳兒,短短一個月時間竟然變成這副模樣,但傷痛過後,卻又一臉的慶幸,無論如何,終究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常保貴緊緊的摟著楊柳,如失而復得的珍寶!而眼神也早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常恭和常有,臉上不禁流下了喜悅的淚水,「都平安就好!都平安就好!」

「常先生,到包廂里再聊吧!」被壯壯撞到的那個外籍中年男適時的提議道。在大家忙著認人忙著悲傷的時候,他悄悄的叫過呆站在一旁滿臉懊悔的侍者,要求對方給安排一個大包廂。要知道,現在餐廳里就餐的人幾乎都在用好奇的眼光悄悄的打量或審視著他們。更何況大家都堵在樓梯口,也給其他來就餐的人造成了不便。

「威利,謝謝你!」常保貴臉上帶著感激的道。

很快大家在侍者的帶領下,來到了威利所訂的包廂。一進包廂,常保貴就迫不及待的問楊柳。她們是怎麼從海盜手中月兌臉的。還有她們坐的那艘客輪,是沉了還是被那些海盜擄了去……

楊柳看著眼前這個兩眼透著心痛和關切,和一個月前相比至少老了近二十歲的白發男人。心里比自已在海上漂著沒有著落還要慌和痛。無論情況多惡劣,她能苦苦的撐下來。除了三個兒子外,還有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不想再也見不到這個佔據了她大半生命的男人!

「保貴,你怎麼……」楊柳沒有回答常保貴的一連串的問題,反而兩眼通紅,哽咽的問道。

「我沒事!你們沒事,我心里安了。很快就又和以前一樣了!」常保貴輕描淡寫的說,他自然不會告訴楊柳,自他知道楊柳母子所坐的輪船出事後,有多焦慮!又都做了些什麼!他是一個男人。本就是要為妻兒支撐起一片天空的。

「保貴!我們能活著回來,都多虧了小菊!如果不是她,我們還真的很難再以相見!」楊柳見常保貴不說,也沒再問!因為她知道常保貴的性格,只是不願意讓她憂心罷了。

「小菊!謝謝你!」常保貴朝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小菊滿懷感激的道。他無比的慶幸自已的堂弟讓小菊一家到上海來投奔自已。不然這次楊柳母子的香港之行,十有**還真就是他們一家的陰陽相隔的行程。同時心里暗自羨慕,羅森還真是好眼光啊,竟然收了這樣一個不凡的女兒。

「你們是我干爹的親人,自然就是我的親人!一家人用不著道謝!」小菊沒有否認自已的功勞。也沒有居功自傲!同時她又很聰明,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把雙方的關系更是拉近了一層。

「噫,柳兒!阿謙和小翠呢?」常保貴此時情緒平靜下來,這才抬頭掃視了一圈或站或坐在包廂里的眾人。這一看,臉上就帶上了疑惑的問。

「保貴!他們……」楊柳已經平復的情緒再次陷入激動,但卻又不知如何向常保貴解釋當時的情況,擔心常保貴會怪她或小菊沒有去救常謙。

常保貴見楊柳的神色,心里有種不好的感覺,見楊柳遲遲沒有說明原因,不禁把眼神轉向安靜的坐在一旁的小菊身上。

「伯伯,事情是這樣的……」小菊問心無愧,見常保貴的眼神轉向她,就一臉平靜的把當時的情況述說了一遍,而常恭和常有兩人不時的在一旁隨聲附和著給小菊做證。常保貴听完經過後,只平靜的說了一句,「小菊,你做得對!當時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至于謙兒,只能希望他有好運!」

常保貴說出那句希望常謙有好運時,包廂里所有的人都無言的沉默了好一會,畢竟當時的情況連沒在場的威利和常保貴從小菊的敘述中都可以猜到其中的危險有多麼的大,都覺得常謙能活下來的希望十分的渺茫。

而此時的常謙在干什麼呢?如果是平時,常謙早就到維多利亞碼頭搬貨了,但今天卻沒有,因為他生病了。一個月前還是一個大家少爺,現在卻淪落成了一個碼頭搬運工。整天為了生存和一些生活最低層的華工混跡在一起,他的心里承受能力還算是強的,但那副不夠強壯的身體卻在此時出賣了他。

可能這段時間生活條件差,同時在海上所受的驚嚇表面看是無事,其實那種恐懼和害怕卻一直隱藏在內心深處。這天一夜醒來,毫無預兆的他就覺得渾身無力,頭痛欲嘔。他昏昏沉沉的躺在自已租住的破房的破床上,覺得自已可能撐不下去了。過去和家人在一起的美好生活在腦海里一慕慕的閃過,兩行不甘的熱淚從雙眼流向臉頰。

本為他還想著等母親和兩個弟弟有消息了再想辦法和父親聯系的,但此時的他,因為生病,人變得無比的脆弱,內心無比的渴望有個親人能守在自已身邊,應該說,他此時覺得自已要死了,他希望自已能夠死在父親的懷里。同時也希望父親能夠把母親和兩個弟弟找到。可惜此時的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沒有力氣出門。

「常謙,常謙!今天你怎麼沒去碼頭上工啊?」臨近傍晚的時候,終于有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在常謙所住的破寮房門外響起,而這時常謙已經有近一天水米沒進了,整個人處于一種半昏迷狀態,嘴里則無意識的叫著父母和兩個弟弟的名字。

年輕男人的聲音在屋門叫了好幾遍,見房里沒有人應,本想走人。但終究不放心,于是走到門前看了看,發現門是從里面鎖著的,于是又試探著叫了幾聲,也是常謙運氣好,此時竟然從昏迷狀態中恢復了幾分清明,他听到了叫聲,想應答,卻發現自已喉嚨痛得根本無法發聲,情急之下,模索到放在床邊的碗就狠狠的朝地下砸去,那碗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就變得四分五裂了。

年輕男人門外自然听到了那碗破裂的聲音,畢竟這寮屋簡陋,其功能充其量起個遮風擋雨的作用,至于隔音保暖漂亮結實明亮等等都是不可能的。這個年輕男人叫何大壯,今年十七歲,比常謙大上幾歲,在維多利亞碼頭搬貨的時候認識了常謙。兩人一聊之下,才知道都是從上海過來了。只不過一個是上海都市,一個是上海的郊村。

異地他鄉,老鄉相見自然要比別人親近幾分。更何況何大壯也是一個豪爽有俠義之心的人,見常謙年紀小,人又長得斯文白淨,一看就知道以前是沒有干過粗活的人,因此在碼頭搬貨時,時不時會伸手幫常謙一把,不知不覺中,兩個不同生活背景長大的人竟然成了好友。

何大壯和常謙不同,他是真正的偷渡客,因為家里種田的收入根本無法讓一家人生存,他又不想進上海的黑幫,于是在听說香港遍地是賺錢的機會後,就伙同村里的幾個小伙子悄悄的聯系了一條專門負責偷運人到香港的小貨輪,偷渡到了港島這個地方。

來到港島後,何大壯才知道這個地方並沒有象傳聞那樣好賺錢,但只要你能吃得苦,比內陸的生存機會還是多些。雖然只能做苦工,而且工資收入低、工作時間長、生活費用又高,生活也是非常的窘困的。但無疑是能夠養活自已,而且在節衣縮食的前提下,他來這的一年里,還能不時的寄點錢給還在上海鄉下的親人,接濟一下他們。

更何況現在還多了常謙這樣一個識文斷字的朋友,從上海來的華工沒幾個識字的,平時寫家書只能用圈圈和各種圖案代替。自從常謙來了,不但給大家解決了寫家書的問題,念家書的事也是常謙包了。因此何大壯對于目前的這種生活還是有幾分滿足的。

此時何大壯听到常謙屋里的那聲動靜,知道對方在家,于是又等了一會,依然沒有等到人來開門,心里猛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和他一起偷渡來港的一個小伙子,也是一天沒去上工,等他們下工回來,才發現對方病得人事不醒。當時大家都剛來,身上沒有一點余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伙伴死去,那種無奈和無助的感覺至今都還深深印在心底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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