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壯久等不見常謙來開門,當下就心急了,也沒想那麼多,就用腳朝門踢去。請使用訪問本站。寮屋連牆都是看上去一副要倒的模樣,這門自然也不會結實到那!在何大壯的這一腳下,門‘砰’的就朝屋里倒去。
「常謙!常謙!你沒事吧?」何大壯把門踢倒後,就踏著門沖進屋里,見到常謙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一下就急了。他伸手一模常謙的額頭,只覺得觸手之下燙得驚人。
何大壯見此情景,根本沒法多加考慮,一把抱起常謙說往他背上一甩,就朝門外跑去。何大壯把常謙背到一個同樣是寮屋,但明顯看起來條件要好過常謙住所的地方,這個地方的屋牆上釘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刻著華氏診所。
「華大夫!華大夫!你快看看我的朋友,他一身燙得厲害!」何大壯這人還沒有到診所門前,就開始大聲的嚷嚷起來。
「大壯,你嚷什麼嚷?趕緊先把人背進來才說!」寮屋里傳來一個明顯蒼老的聲音。
「華大夫,你可得幫我把人救活!我這個兄弟可是能識文斷字的!」何大壯背著昏昏沉沉的常謙掀開掛在房門上的簾子,進了屋後則小心翼翼的把常謙放在房間里的一張窄窄的床上。
「怎麼這麼嚴重才送來?和你們說了,有病要看,不要拖和舍不得那兩個錢!命都沒了還拿什麼去賺錢?更何況錢是賺得完的?」一個被何大壯稱做華大夫的干瘦老頭邊訓斥邊開始伸出兩指幫常謙拿脈。
是的,是拿脈!這個老頭也是一個偷渡客,只不是在內陸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藥堂的撿藥曬藥煎藥學徒。跟著藥堂里的師傅學了半年,知道了些皮毛後,因家里的境況不好,也是听人說香港的錢好賺。想賺些錢幫家里改變困境,于是跟著人偷渡到了香港這個傳說中遍地黃金的地方。
不知不覺中他到了這個地方已經整整十年了,以前在內陸的時候他的身體並不是很強壯。現在又長期做苦工,為了給家里多寄些錢又節衣縮食得厲害。短短十年時間,就把一個身體給累垮了。
幸運的是這十年里,他除了做苦工外,還兼職幫住在這片寮屋的華工看看病,大家都是窮人,不可能去得起港島上的醫院。更何況島上的醫院還是西醫醫院,動不動就要扎針。華夏人不信那些,只相信拿脈吃苦苦的草藥。那可都是幾千年的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所以無奈之下用所學的那點皮毛藥草知識幫這些苦窮哈哈的華工做起專職大夫來,幾年下來,倒也算是救了很多人的命。同時也沒出什麼大的問題。
「看樣子是因為受了風寒引起的高熱!」華大夫稍拿了拿脈,就下了斷定。其實說句內心話,他根本不會拿脈,每次拿脈只不過是做給病人或病人家屬看的,讓對方相信自已而已。他看病其實是半猜半是回想在藥堂的老先生給人看病時的說辭。至于藥方嘛。也就他在藥堂偷記的那幾個治感冒積食的方子。這麼多年給他混過來,還真是不容易,但無論如何,現在混得也有些經驗了,對于感冒之類的。還真是幾劑藥下去就好了。因此在這一片區竟然還得了個‘神醫’的名號。
「那你快給他弄藥啊!」何大壯看見燒得迷迷糊糊的常謙,心里只急得火燒火寮的。
「急不來的!我先去給他抓藥和煎藥,你在這里看著他,給他喂些水,再用濕毛巾敷在額頭上,免得燒成個傻子!」華大夫裝模做樣的幫常謙做了一番檢查後,叮囑了何大壯一番,就按記憶里用來去風寒的方子到藥櫃里抓了副藥,拿到屋後用來充做廚房的地方去煎藥去了。
常謙也算是命大,在華大夫的診所足足呆了三天,這三天被華大夫灌了無數的苦藥,到第三天,燒竟然奇跡般的退了,而且這人也沒有被燒成傻子,也沒有藥物中毒。只喜得何大壯連聲朝華大夫道著謝,而那冒牌的神醫何大夫卻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個病人再不退燒的話,他就束手無策了。要知道,這三天他可是把他所有能記得的藥方都抓了一劑藥煎了給這個叫常謙的小伙子灌進去,主要是看對方有越燒越高的趨勢,情急之下,他只好胡亂的試一通了。不過他是不會把這內幕說出去的。
「大壯哥,謝謝你!」清醒過來的常謙一臉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著守在床邊捧著個裝滿粥的大碗並用勺子不停的攪著,好讓碗里的粥涼得快些。
「謝什麼?我們可是一個地方來的!我早把你看做我弟了!」何大壯見常謙清醒了過來,燒也退了,雖然精神狀態不太好,但只要吃得東西,這人很快就會養好的。心里自然就松了一口氣,要知道這幾天他可是擔心常謙象和他一起過來的那個同伴一樣,就這樣活活的被燒死。
「大壯哥,你能不能按這個地址去幫我去發封電報?」常謙這人一清醒過來,就象是從鬼門關里逃回來,重活了一世人樣,想法也不同了。原來總想著得到娘和兩個弟弟的消息再和爹聯系,省得爹擔心。但現在卻不這樣想了,就為了他那點可憐的自尊,不去向爹求救,怪不得爹臨離開前會把一切都托付給小菊。想想如果他這次就這麼去了,見不到爹最後一面,無法把娘和兩個弟弟最後的消息告訴爹,到時娘和兩個弟弟如果漂到無人煙的島上,連個救援的機會都沒有!
「打電報?這可是很要錢的!是不是想家里人了?那就寫封信回去!」何大壯听了常謙的要求,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那可是有錢人才會做的事,他們這些窮人,干嘛要花那個冤枉錢?
「大壯哥,沒事的!我身上有錢!主要是我有急事找我爹!」常謙知道何大壯是在為自已考慮,這近一個月在維多利亞港口和那些最底層的華工混跡在一起的生活,讓常謙早就沒有了以前那種公子哥的做派。
「那好吧!你把地址寫給我,等會我就幫你去郵局發去!」何大壯見常謙那堅持的模樣,遲疑了一下,終究沒再相勸。
常謙從貼身內衣模出一個小布袋,這個布袋還是他自已親手縫的,形狀和做工都不好看,但勝在結實耐用。這可是為了存放當金鏈的錢他才做的。把全部家當放在那間破寮屋里他可不放心,這才做了這個布袋系在身上貼身藏著。
常謙從小布袋里拿出一些英磅來,同時還拿出了一張早就寫好上海華公館地址的字條出來一起交到何大壯手里。何大壯雖然不認得字,但來到港島一年,對于手上這個面值英鎊的價值還是非常的清楚的,他有些吃驚的抬起頭來看向常謙。
「大壯哥,這是我初到島上時,生活沒有著落,被逼無奈當掉了我娘送我的一件禮物才換的錢!但後來我跟著你們在港口做事,那筆錢就一直沒動!」常謙一臉苦笑的朝何大壯解釋。
「常謙,看樣子你家里的家境應該不錯啊!怎麼也象我們一樣偷渡到香港做苦力活?」何大壯從常謙拿出的這些錢,再想到常謙的識文斷字,還有平時的說話行事也是一副讀書人的樣子,再聯想到常謙有時幫著大家和那些外籍老板談搬貨價格時,說的好象就是他們听不懂的鳥語,只是平時大家沒有特別的放在心上而已。想到這些,何大壯看向常謙的目光不禁帶上了幾分審視。
「此事一言難盡!以後有機會再和大壯哥細說!」常謙雖然年紀小,但卻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此時見到何大壯的眼神,知道對方對自已的隱瞞已經有了想法,但他此時並不想向何大壯全盤托出自已的經歷,畢竟和何大壯相處也就一個月不到,雙方的了解都還太淺。
「粥已經不燙了,你先把它喝了吧!」何大壯臉上的神色恢復到如往常樣,同時在常謙半坐起來接過粥後,就站起身道,「常謙,我現在就去幫你發電報!要發什麼內容?」
「我在港島……,速來!」常謙呆了一下,終究是把寮屋的地址說了出來。
「常謙,你要你爹過來?」這下何大壯不淡定了,一臉吃驚的問。
「是的,如果我爹不過來,我的事就無法解決!」常謙臉上帶著一股無奈和自責。
「我明白了!」何大壯深深的看了常謙一眼,撩起診所的門簾子就出去了。至于常謙則在何大壯走了以後,捧著那碗早已涼掉的粥發了很久的呆,久到連華大夫把那碗涼掉的粥端走去重新加熱也不知道。
「這病才剛好,還不知道注意!粥也不及時吃!」華大夫邊熱粥邊嘀咕著。而常謙呢,早回過神了,看著華大夫走出走進的身影,還有那雖然看似嘮叨卻是關心的話,一顆沉重的心似乎也暖意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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