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菊娘就出去了。沒想到才一個鐘不到,她就帶著劉柱舅舅回到了小院。才一段時間沒見,劉柱舅舅就變得又黑又瘦,人顯得蒼老了許多,最主要的是,第一次小菊見他時,他的臉上還透著種稚女敕的陽光,此時卻顯得蒼桑而茫然。
一進堂屋,劉柱舅舅就朝小菊叫道︰「小菊,有水喝嗎?小舅要渴死了!」小菊忙從炕上下來,從廚房把裝涼開水的大瓦罐拿出來,順帶拿了個倒水喝的碗。
劉柱倒也不客氣,呼呼就倒了三大碗白開水喝了。這才喘出一口氣道︰「真是爽啊!他媽的,這老天還真是不讓人活了!連喝的水都很艱難!」
小菊听了這話嚇了一跳,忙問︰「城里的公共井里的水難道也干了?」要知道家里用的水,都是她從小空間里的井打出來的水,外面的情形如何,倒是真的不知道。
「干是沒干,但水也不多,排隊打水的人又多!再加上城里的災民也越來越多,如果衙門的人不出來管管,遲早要出事了!」劉柱嘆口氣道。
「今天我去找你的時候,听人說城里霍大善人不是在城門口布粥嗎?」小菊娘問。
「如果不是城里的幾個大戶聯合起來在城門外布粥,早就出事了!可是這次旱災太厲害了,受災的地方太多了,光是幾個大戶布粥,還是解決不了什麼問題的!要國民政府振災,才能熬得過去!」劉柱搖頭嘆道。
「可是我看到我們滑縣好象有不是**的兵呢?」小菊有些不解的問。她的確是不明白,怎麼滑縣會有日本兵,難不成此時滑縣已經被日本兵給佔領了?可惜她對這段歷史也是一知半解的。
「這些事我也不很清楚!」劉柱撓撓頭道,他也只是個種田漢,哪知道那些國事。
「五弟,那明天你回去勸勸爹娘,還是把家給分了吧!省得到時田沒保到,人也沒保到!」小菊娘有些憂心的插話。
「不用你說,我也要回去勸爹娘!這次出來,才知道,這次的天旱有多厲害!你們少出去,不知道現在外面都開始有人賣兒賣女賣老婆了!」劉柱有些氣憤的說。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比一家大小在一起餓死的強!」小菊娘臉色淒淒的道。
「姐,姐夫呢?這幾天我都沒有破廟踫到他!現在外面亂得很,家里就你和兩個小孩,很不安全!」劉柱突然轉換了話題,有些疑惑的問。
「他回胡莊看他爹娘去了!都去了好幾天了,只是不知道怎麼還沒回來?」小菊娘也有些憂心。
「听說現在城外到處都有土匪出沒,很多村還出現了整村的人去吃大戶的情況,現在真是亂得很!」劉柱再次嘆道。
小菊听著劉柱舅舅的話,心里也開始為那個包子爹擔心起來!雖然他缺點多多,但無論如何,總是家里唯一的大男人,有他在,心里的安全感還是要強些。
小菊看著坐在坑上相對的長墟短嘆的娘和舅舅,心情悶悶的去廚房做晚飯了。根本沒有意識到危機就要降臨到了她的身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劉柱起床吃了小菊娘熬的玉米糊糊後,就回劉莊了。小菊娘則坐在坑桌旁補家里那永遠補不完的衣被。但她總覺得心里慌慌的,象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似的,根本沒有辦法定下心來做事。手指頭都已經被針刺了好幾針了。
胡大膽都回胡莊好幾天了,難不成出什麼事了?想到這,小菊娘的心里就有些著慌,雖然胡大膽做事不著調,但好歹是她男人,感情還是有的!
小菊倒沒想那麼多,正帶著壯壯給院里的那兩塊地澆水,這兩塊地上的大白菜和土豆苗都長得很好,看樣子再過個把月就可以豐收了。
再想著空間里的那些大白菜和土豆,因為昨天舅舅的話,給小菊帶來的沉重的心情,似乎也消掉不少。小菊心里喜滋滋的想,有了這些蔬菜,今年不用一個冬都吃餅和玉米糊糊了。
直到下午三點左右,胡大壯回來了。小菊娘仨看著他平安歸來倒是一臉的欣喜,當小菊娘問清楚他早中飯都沒有吃的時候,就慌忙進廚房去給他弄吃的了。
而小菊則和壯壯繼續坐在坑上玩小石頭,她正利用小石頭做教材教壯壯數數。可惜沒多久,小菊總感覺有股怪怪的眼神盯著她,抬頭一看,卻發現是爹。他看著她的眼神里竟然透著絲痛苦和不忍,這讓小菊很是不解。
本想不理會,但不知怎麼回事,心里總有種不安的感覺,于是她探詢的問︰「爹,你這麼看著我,怪嚇人的!是不是爺爺女乃女乃家有事?」
「小菊,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要怪爹啊!」胡大膽答非所問的回答。
小菊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從胡大膽說話的語氣里,她感覺發生的這件事與她有關,不然爹干嘛憑白無故的說這種話?
很快小菊娘就熬了一大鍋玉米糊糊出來,胡大膽喝完後,就把小菊娘叫到他們睡的那間房去了。小菊擔憂的看著爹娘進房的背影,每次他們進房商議的事情,好象都會讓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加快它的倒塌的腳步。
果真沒多久,小菊就听見了娘的哭罵聲,這次和前兩次不同,娘的哭罵聲里透著股凶狠,一種母雞護小雞的凶狠。小菊把耳朵用心的豎起來,都沒有听到爹的聲音,卻听見小菊娘哭罵與打人的聲。
壯壯雖然人小,但也敏感得很,此時只會緊緊的用他的小手扯著我的衣服,小嘴咬得緊緊的。小菊從小菊娘那斷斷續續的哭罵聲中听到了些「賣人?」「誰想賣人就賣他家的人!」「誰敢賣我女兒,我和他拼了!」
從這些話語中,再結合先前胡大膽對她說的話,小菊猜測到他此次回胡莊再回來,可能是應爺爺女乃女乃的的要求,要把她賣掉換糧吃了!
可她真的不明白,自已家現在並沒有斷糧,而且不是早分了家嗎?更何況自已可是他的親生女兒?難不成世上真的有這麼無私的人,舍棄自已的親生骨肉,也要成全他的孝心及救助兄弟佷兒女?
小菊此時的心情真是五味俱全。對于胡大膽的一點血緣之情,也被此時的猜測斷得無影響無蹤。
還沒等小菊從這種可能被胡大膽賣掉換糧,拿回胡莊給那些八桿子打不著的親人的猜測中回過神來,小菊娘就兩眼紅腫的從他們的睡房里出來,手里提著個大包袱,沖出來抱著壯壯,拉著小菊道︰「小菊,我們走!那個人不是你爹!他為了他那所謂的爹娘,竟然想賣掉你換糧!」
「四哥的女兒已經賣掉了!我們家里也眼看著要斷糧了,而現在大家又找不到工做!與其讓小菊跟著我們挨餓,還不如賣掉,說不定她可以活命!而賣她的錢也能幫一家人熬過這段日子!」胡大膽解釋道,他的語氣里透著股無奈與痛苦。
「你幾個兄弟的小孩怎麼不賣?干嘛要賣掉我的小菊?我的小菊又沒吃你胡家的糧?我們早就分家了!還有,小菊這麼小,值什麼錢?怎麼不賣掉你妹妹呢?她長得那麼標致,賣的錢肯定能讓你們那一家的黑心腸吃好的喝香的!」小菊惡狠狠的盯著胡大膽說。
「你這婆娘,知道什麼?再分家,小菊也是胡家的孫女!胡家有難,她能不盡一分力?」胡大膽不耐的說道。
「你要賣,就賣你自已!我的兒女有沒有吃的,挨不挨餓都不關你的事!」小菊娘抱著壯壯拉著小菊就想走。
小菊此時還不知道這兩人商量的是要不要賣掉她的事,那她就真的是蠢到家了。此時她的心只覺得很冷,原來世上真的有這種無私到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