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小花和喜桂一進家門,就看見穩穩坐在一樓餐廳里翻看報紙的羅森,大的這個一路略顯僵硬的表情和身軀,此時一下子放松了下來,至于小的那個,主要是因為大的那種緊張表露得太過明顯,讓她實在無法忍住不胡思亂想。
「怎麼,才十點鐘!這麼早聚會就結束了?」羅森漫不經心的放在手里的報紙,笑道。
「你不擔心,會坐在餐廳里等?怎麼不在二樓的客廳或書房等?」歐陽小花隨手把手上提著的小包丟在餐椅上,有點抬桿似的說。
「是有點擔心!因為我今天無意中听一位同僚提了句,前幾天他看見後勤處的鄭處長從憲兵隊出來!小花,你也知道,武漢的守備隊和憲兵隊都是日本人,這意味著什麼?」羅森一臉慎重的說。
「要不就是被憲兵隊的懷疑,被叫去問話!要不就是日本人安在偽政府里的探子,奸細!」歐陽小花想到今晚在鄭家聚會上的經歷,眉毛一跳,語氣沉沉的道。
「按以前的局勢來說,你的分析很正確!但現在日本在中國的戰場及國外的戰場上節節失利,形勢越來越緊張,如果憲兵隊的人對姓鄭的懷疑,他就覺對走不出那個地方,現在日本人是‘寧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有疑的人!’」羅森的臉色看起來很黑,語氣比歐陽小花的還要沉重。
「那就是說姓鄭的是日本那邊的暗探了!阿森,看樣子我們被盯住了!」歐陽小花臉色刷的變得蒼白。一臉緊張的看著羅森。
「你別心慌,沒那麼嚴重!如果我們露了行跡,哪還能坐在這里說話?早就被抓到憲兵隊里處理掉了!」羅森用手輕扣著餐桌,這是他思考問題時的一個不自覺和小習慣。歐陽小花和他相處了那麼久,自然對他了解至深,于是也沉默下來。
喜桂進來後就一直安靜的坐在這兩人的旁邊,沒做聲,只是靜靜的听著這兩人的對話。她的心里此時是緊張的,從歐陽小花出了鄭家後的表現,她猜到肯定在聚會上。有什麼讓歐陽小花不安的事發生了。而此時家里這兩人的對話。也讓喜桂的心里開始浮起了無數的猜測。
「桂兒,你先說說今天你在鄭家是怎麼過的?」當羅森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到坐在一旁,正忐忑不安的看著他的歐陽小花。安撫的朝她笑了笑後。把注意力轉向了回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喜桂身上。
「爹,今天的聚會不象是娘說的淑女沙龍聚會,倒象是個武漢各個政要帶著家眷去跳舞閑聊的集會。而組織者則是鄭家。所以我去那後,被安排在鄭家大小姐的閨房里,和鄭家大小姐玩。」喜桂苦著臉說。她很後悔,當時不應該只顧著和那位大小姐相交,沒有放開神識,了解了解這個聚會的動靜。
「哦?那個鄭大小姐怎麼樣?」羅森有些興趣,要知道,很多同僚都知道後勤部的鄭處長有個獨生女兒,但卻從來沒有看見那對夫妻帶著出席任何聚會,倒是神秘得很。
「是個很胖的,十五歲的女孩子!因為胖,所有自卑得厲害,自然脾氣就不太好!」喜桂幾句話就把鄭嬌嬌給總結了出來。
「你和她結交上了吧?」羅森的眼里透著種興味。
「嗯,我告訴了她一些減肥方法,她就視我為密友了!」喜桂輕描淡寫的說,「我還把家里客廳的電話告訴了她,讓她有事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而她也可了我家里的電話,要我每天打個電話監督她減肥!」喜桂一點也沒有隱瞞,坦蕩的說了出來。
「好!喜桂,你真是聰敏!」羅森也不說破,只是贊了一聲。
「阿森,喜桂本來就是個聰明的女孩!難道你現在才發現?」歐陽小花听見羅森稱贊喜桂,一直有些沉悶的心也松快了些,笑著堵羅森。
「小花,今天你在鄭家聚會是遇到了什麼?讓一向沉靜的你都開始心慌起來?這可是做我們這行的大忌!」羅森並沒有接歐陽小花的話,而是語氣有些嚴肅的問。
「阿森,本來我一向和鄭太太接觸得都不多,還沒有熟到能進入她家的那個交際圈,但今晚上的聚會卻出人意料的接到她的邀請貼子,這點反常本來就讓我有些不安。
去了以後,那個鄭太太和鄭先生介紹我認識了一些人,有日本人,也有你平時口里說的那些親日人士,這些人今天的話題都比較敏感,而那個鄭先生讓我總感覺一直在暗地里偷窺著我,雖然我盡量的少說話,但有些時候也不能裝聾作啞得太過,那會更讓人懷疑。
阿森,今晚是我到武漢以來,應付得最累最心驚的一次,我不知道今晚有沒有露出讓人懷疑的痕跡!所以我無法不擔憂!
還好,我去的時候,就總有種不安的感覺,所以把喜桂帶了去,不然的話,還真沒有那麼容易有借口月兌身!」歐陽小花回想起晚會上的一切,臉色蒼白,額上開始冒出後怕的冷汗。
「這段時間你就呆在家里裝病,任何人下貼請你,你都以此為由拒絕吧!我看武漢的天要變了!」羅森听了歐陽小花的話後,頓了一會,淡淡的吩咐道。
「好!」歐陽小花看了看自已上司那不動聲色的臉,有些羞愧的應道。是的,她怕死了,安逸的生活了這麼多年,當年那為了理想的血氣竟然被磨滅了,這才有了今晚上讓人稍一試探,就有點亂了手腳的心慌。
喜桂有些同情的看了歐陽小花一眼,看樣子,歐陽小花今晚的表現,讓羅森有些擔心,不過也是,這兩個合作了這麼多年,如果有一個漏了痕跡,那就意味著另一個人會跟著陪葬,現在還得加上一個自已。當然,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自已倒是可以躲進小空間里,逃過劫難再說。
「喜桂,你沒事多和鄭大小姐聯系聯系!」羅森朝若有所思的喜桂道。
「嗯,我明白了!」喜桂點著頭。
「還有你班上的潘麗麗,和此人接觸你要小心!她父親也是憲兵隊的探子,至于那個謝美娜,雖然也要小心,但此女比潘麗麗有國人良心!」羅森沒有說出謝美娜的父親雖然是日本將軍的翻譯,但卻是一個有正義感有良心的中國人,很多關于日本軍隊動向的重要消息,就是通過他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
「好!我記住了!」喜桂沒想到羅森那天听了她的匯報後,竟然真的去查了這兩人的背景,而且速度還這麼快。
「沒什麼事了,喜桂你先回臥室休息去吧!歐陽小花,你再到我書房去一趟!」羅森看喜桂很容易就點透,又不多問,心里很滿意。
喜桂見羅森開口讓她回房休息,自然知道下面的一些事不是她能知道的,于是乖乖的上樓去了。
羅森等喜桂一上樓,立馬和歐陽小花去了二樓的書房,兩人關上門後,羅森才一臉嚴肅的道︰「小花,看樣子形勢比想象中還要遭,今晚上你把你手上的好些重要文件,還有有可能透露我們身份的東西都清出來毀掉!」
「難道我們倆被日本憲兵懷疑上了?」歐陽小花一听這話,有些著慌的問。
「這個我也不能肯定!但事情做到前面總比事情來臨的時候,手忙腳亂的好!更何況,這些東西不但關系到我們自身的安危,而且還會連累到其他同志的安危!
還有,你的鎮定和視死如歸去哪兒了?難道你忘了我們來武漢的時候,組織上和我們的談話?還有你的承諾和誓言?」羅森看著一臉慌亂的歐陽小花,語氣頗為嚴厲。
歐陽小花心里一個激凌,混亂的腦子一下清醒了許多,她抿著嘴低著頭半天沒有說話。
羅森看她這樣子,再想想共事的這幾年,大部分危機的事都被他處理了,而歐陽小花所負責的只是和各同僚的太太交往,或者陪著他在各個聚會場所露露面,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能經風雨的志同道合的女同志的。
他心里暗嘆一口氣道︰「你先去清理東西吧!」同時心里暗暗思索,看樣子,從明天開始,讓張嬸盯著點歐陽小花,省得外面沒出事,反而先從內部出了漏子。
且不說羅森和歐陽小花通宵沒睡,忙著清理和銷毀一些重要的文件與物件。喜桂回到她在三樓的臥室後,爬在床上睜著眼思考了大半夜,連漱洗也沒有漱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喜桂到一樓吃早餐時,沒有發現羅森和歐陽小花這兩人,只有張嬸站在餐桌前等她。
「張嬸,早!」喜桂沒有多問,只是笑咪咪的朝張嬸打了個招呼。
「早!小姐!」張嬸看見喜桂,本來板著的臉立即變成了菊花臉。並且仔細周到的把小米粥盛到喜桂面前。
「張嬸,你也坐下來吃吧!」喜桂看張嬸只顧著把吃的端到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小姐,你不用管我!我早就吃了!」張嬸笑嘻嘻的看著喜桂,心里想著,如果兒子兒媳沒死,自已應該也有象喜桂這麼大,這麼懂事的孫子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