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又掙了下,燕北才緩緩松開手。
彼此的溫度,在掌心漸漸消失。心里,一時都變得空落落,但是,對方都不曾知曉。
狹窄的空間里,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呼吸。
顧影將臉別向另一邊,不去看他。燕北只抬頭看著那led燈上一下一下閃爍的數字。
直到電梯到了頂層,兩個人也都沒有再說話。
燕北率先走出去,回頭,見她還遲疑的靠在電梯里,他抿唇,「過來。」
明知道不能和他靠得太近,可是,她卻像是被蠱惑了一樣,雙腿更是不听話。
回神的時候,已經乖乖的跟在了他身邊。
厚重的玻璃門被推開,他領著她到頂層的露天台上。
晚風迎面撲過來,冷得她瑟縮了下。可是,樓下閃爍的夜景絢爛而迷幻,伴著晚風,一下子將她心頭的陰霾拂去大半。
一瞬間,就戀上了這兒,戀上了這種高高俯瞰的感覺。她看得出神,整個人趴在露台上。
「小心一點。」燕北提醒,默默的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暖意襲來,她突然想起蘇揚留下的那件外套,鼻尖一下子就又酸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吸了吸鼻子,她問。
看她一眼,燕北雙手兜在口袋里。而後,將視線遠遠的落在夜景上,才回答︰「馬上這里就能看到煙花。」
「真的嗎?」
回答她疑問的不是燕北,而是一聲接著一聲的‘啪’‘啪’聲響。
一朵朵絢爛的煙花,忽然沖破夜空,遠遠綻放,璀璨斑斕。
天際,瞬間被染成七色彩虹。
顧影驚喜的揚起小臉,痴痴的看著,清瞳里卻蓄滿越來越多的眼淚。
她看著煙花,燕北凝神看著她。
恬靜、柔和的側顏,在夢幻的光影下越發動人。
「顧影。」他出聲喚她。
「嗯?」她這才意猶未盡的轉過臉來。他的視線沒有回避,灼灼的鎖住她。右手攤開懸在空中,提議︰「剛剛未完的那支舞,想不想繼續?」
心,在狂跳。
她怔了一瞬。
許是被身後燦爛的煙火蠱惑,縴細的手緩緩抬起。還在半空中,已經被他略帶霸道的握住,纏緊。
腰間襲上暖意。
剛剛經歷過蘇揚那件事,她驚懼未消,身子不受控制的緊繃。男人強悍的身體貼近,她幾乎是本能的想要後退。
灼熱的大掌卻牢牢抱住了她的後腰,阻了她後退的空間。
「不許退!」
「可是,我……」她不適應,不自在,也很不安!
他怎麼會不懂?
嗓音柔了許多,「放松點,我不會傷害你……」
顧影怔忡的看著他,他安撫的視線讓她漸漸安定。
煙火下,男人的俊顏迷人到讓她挪不開眼。
他就像從童話中走出的王子,高高在上,完美無缺,和她仿佛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可是,此刻,偏偏又離她這樣的近。近到,連呼吸都噴灑在耳畔。灼熱,惑人……
一失神,忘了步伐。不小心踩到了他,她一窘,這才回神,紅著臉,低低的道歉,「對不起……」
他失笑,故意問︰「在看什麼?」
「……」她閉著唇,只敢搖頭,眼都不敢再看他。
笑容加深,燕北攬著她的腰,不動聲色的更密切貼近她。呼吸里,都是她馨柔的氣息,絲絲縷縷,纏繞著他所有的感官,這讓他有種前所未有的安逸感。
燦爛煙火下,男人女人隨風舞動。雪白的綢緞在風中飛舞,宛若那冬日里靜透的雪花,纏纏綿綿。
像是輕舞,卻更似濃情的擁抱。
那一瞬,心里仿佛生出朵朵美麗的紫藤,忽緊忽慢的撓著她的心……
…………………………
蘇揚微醺的穿過宴會廳往外走,童寧一眼就看到了。
眸子轉了下,她立刻丟下手里的酒杯起步就跟出去。
……
坐上車,蘇揚並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只是疲倦而懊惱的仰靠在駕駛座上。腦海里,來來回回是蘇染和顧影在重疊。
真該死!
他到底做了什麼?!顧影那麼無辜,他怎麼能傷害她?
正想著,突然一股涼風灌進來。他狐疑的睜開眼,一眼,便見到一抹艷麗的身影。
坐直身子,他微微皺眉,「我們見過?」
有些陌生,可又似乎在哪見過。
童寧撥撥蓬松的發絲,「我是小影的同事,前兩天才在公司門口見過。蘇先生忘了?」
蘇揚偏頭想了一下,而後頷首,「是,想起來了。不過,你這是……?」
他表示不解。
「能帶我一程嗎?外面太冷了。」童寧說著瑟縮了下。
蘇揚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室外的溫度是越來越低,不過,客人若真是想走,酒店都會事先幫忙叫好計程車。所以,她這個借口,太小兒科。
「去哪?」他紳士的沒有戳破。
「嗯……」童寧想了一下,「去‘月影’,城北的那個清吧。」
並不順路,蘇揚卻沒有拒絕。將車,滑進熙熙攘攘的街道。
與其回去對著那空蕩蕩的屋子,那不如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這樣,至少能讓腦海里那抹影子稍微淡去一些。
心里的痛,也不會那樣明顯。
「蘇總好像心情不太好?」童寧抱著自己,和他搭話。
側目看她一眼,紳士的打開車內的暖氣,只疏離的回應,「還好。」
這樣的小動作,讓童寧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窗外的燈影一掠而過,昏暗的光影下,他的五官越發立體,雖疏遠,卻蓋不住那份溫潤。
童寧莫名的心悸,這樣的感覺,叫她覺得尷尬,忙轉開視線去。
「你……和影子吵架了?」她努力找著話題……
蘇揚沒回她的話,只是反問︰「你們很熟?」
「嗯。」她頷首,「我們不只是同事那麼簡單,還是好幾年的老同學了。」
「是嗎?」蘇揚轉過臉來,勉強笑了一下,「現在同一個公司上班,你們很有緣。」
「可不是。」童寧悄悄看他一眼,試探的開口︰「小影那些小時候的糗事我可都知道。」
「哦。」他心不在焉,沒有了下文。
這讓童寧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頓了一下,又自顧自繼續︰「你不想听听她過去的事嗎?」
「過去的都過去了。」
他只回她一句簡單的話,明顯是興致缺缺。今晚,他對什麼都沒有興趣。
童寧有些扼腕。
他已經表達得這樣清楚,自己若是再往下說,反倒要顯得嗦不識趣。而且,現在的情況下,她若是說她過去被強.殲的事,蘇揚斷然要以為她在嚼舌根了。
看著他的側顏,童寧不無嫉妒的說︰「影子真幸福,能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的男朋友。」
是嗎?
可是,今天……他卻傷害了她……
雖然很混蛋,可是,卻不得不承認,他把她當做了蘇染在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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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漸深下去。
城市里的煙火盛宴也漸漸落下帷幕。整個樓頂都暗下來,只剩下夜景的星星點點。
風在吹,即便是披著他的外套,只穿著禮服的顧影也冷得瑟縮不止。
燕北握了握她的手,那刺心的涼意讓他微微皺眉。
停下舞步,他提議︰「夜越來越涼了,我們下樓?」
「嗯。」她頷首,看了他一眼,將自己的手悄然從他手心移開。身子微退一步,燕北落在她腰上的大掌遲疑了下,也跟著滑下。
煙花盛宴結束,他們的夢境也終止。
深深凝她一眼,燕北率先轉過身去,「走吧,樓下估計也散了。」
她沒接話,只是安靜的和他並肩走著。肩上還留著他的外套,可是,卻已經沒有了他的體溫。
顯得,沁涼、沁涼。
摘下外套,顧影將衣服遞過去,「燕總,你的衣服。」
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凝目看著她,「不是冷嗎?披著吧。」
「還是不要了。」她執拗的不肯收回手,掀目看他一眼,眸色微暗,「免得有其他人看到誤會了。」
誤會?
怕蘇揚誤會?也是。
沉默一瞬,燕北將衣服抽了回去。並沒有穿上,只是隨意搭在手臂上。
繼而,沉步往離開的那扇門走。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冷漠。
顧影搞不清楚他怎麼了,可是,他一向都是這樣——忽冷忽熱。
穿著高跟鞋,走得急才能跟上他的大步。到門口的時候,卻見他頓在了那兒,沒再有動靜。
「怎麼了?」她奇怪的問。
他轉過身來,身形靠在門板上。
「鎖了。」回得干脆利落。
「什麼?」她傻眼。
燕北掰了掰門把,可門把紋絲不動。
很顯然,這是酒店把門給鎖上了!
「你手機在身上嗎?」他問。
「沒有。跳舞的時候,把手包寄存在吧台了。」顧影搖頭。
燕北不慌,反倒低笑起來,「那看樣子,今晚我們真得呆在樓頂了。」
「你也沒帶手機?」
他攤攤手,「擱車里了。」
「那現在怎麼辦?一整晚都要呆在這兒嗎?」
「好像只能這樣。」燕北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而,他覺得再好不過。
顧影著急不已。
一整晚不回家,媽媽和姐姐肯定擔心得連覺都睡不好。
將她的焦慮之色都收在了眼底,燕北把外套展開重新披在她肩上,「你家里,看樣子,今晚是沒辦法交代了。明天回去好好和她們解釋,再道個歉,相信她們會諒解的」
肩上的暖意,和他的安撫,都讓顧影怔忡。
自己什麼都沒說,他卻已經看懂。
心里,有一股暖意一點點攀升。她攏了攏肩上的外套,輕語︰「謝謝。」
「嗯。今晚你大可以放心,即使整個樓上只有我們兩個,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他怕她不放心,有意退開一步,和她保持了一點距離,「今晚我會和你至少保持這樣的距離。」
她感激的點頭。
……………………………………
樓頂空蕩蕩的,連個可以坐的地方都沒有。
一整夜,兩個人總不至于一直這樣站著。尤其顧影還穿著10寸高的高跟鞋,站了今晚這幾個小時,想來現在已經難受得難以支撐……
「坐地上?」燕北詢問她的意見。
她想了下,搖頭,「我還是站著吧,不要緊。」
禮服是白色的,這一坐,自然是立刻報廢。
這是那個人送自己的禮物,她不能就這樣糟蹋。
「舍不得禮服?」
「嗯。」顧影坦然的點頭,「朋友送的。如果他知道我這麼糟蹋,肯定要生氣。」
燕北邊笑,邊解自己身上的真絲馬甲,故意問︰「你朋友這麼小家子氣?一件禮服而已。」
「才不是!他是個很大方的人!」她立刻很認真很認真替自己的‘朋友’辯解,仿佛生怕旁人誤解了他。沒有注意到燕北眼里的笑痕更深,只看到了他手上的動作。
「你干什麼?」
他已經將馬甲拽了下來,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寶石藍襯衫。
健碩的身形被月色掩蓋,流暢而完美的線條那樣清晰可見。
顧影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亂跳。
只見他已經蹲,將真絲馬甲撲在地上,還拍了拍,示意她,「坐這兒。」
更多的驚悸浮起。
「不要。」她搖頭拒絕,想要將馬甲拿起來,卻被他大掌摁住,「別硬撐,乖乖坐下。」
她輕咬著唇,瀲灩的眸子凝著他,和他談條件,「那你把外套穿上。」
「我不冷。」
顧影執拗的將外套月兌下,「現在風很涼。」春天溫度本就不高,尤其是夜里,那晚風更是鑽心刺骨。
「我是男人!」燕北加重了語氣。
「可是……」
「顧影,我也是個正常男人。」見她迷茫的看著自己,他頓了一下,只得繼續解釋︰「你穿這麼少和我獨處,不害怕?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柳下惠。」
顧影一愣,猛然醒悟。
臉色發白,她揪緊外套,將自己裹得牢牢的,警惕的退了兩步。
目的達到,他的心卻狠狠擰緊。
這小丫頭真是個驚弓之鳥。
而正是他傷了她……
「坐這兒,我坐那邊。」拍了拍馬甲,燕北起身走到另一個角落去。
兩個人離著將近五米的距離,他默然的靠坐下來,神色幽深,若有所思。
顧影遲疑了下,才听他的,拎著裙擺坐下來。
許是因為剛剛燕北的話說得有些過了,又也許是因為兩個人離得太遠的緣故,彼此的氛圍莫名變得有些僵窒。
她縮著身子,靠在牆上。下頷抵在膝蓋上,微垂著眼簾悄悄看他。
暗色里,他的神色,深沉晦暗,喜怒不辨。
「顧影。」他突然轉過臉來看向她。
完全沒料到會這樣,顧影的視線避無可避,被他抓了個正著。
像是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她尷尬得手足無措,連臉都紅了。好在,夜色深邃,將她的局促很好的掩蓋住。
「嗯……有事?」努力裝出鎮定的樣子,她聲音輕如蚊蚋。
頭消里邊。沉吟了會,他才試探的開口︰「六年前的事……」
身子一繃,她幾乎是立刻打斷他的話,嗓音在風中吹散,顯得尤其的脆弱︰「我不想提。你說過,你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听過。」
他目光越發深邃,「那你告訴我,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同情?——可是,她很清楚自己一點都不想再緬懷過去。
所以……
她死死咬著唇,一聲不吭。
可是,眼淚,卻忍不住跌落眼眶。
遠遠的,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兩行清淚很明晰。那像一把沉重的枷鎖,緊緊扣在他脖子上,叫他透不過氣。
他靠在角落里直視她,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對不起……」
這是這六年來,他最想對她說的話。似乎因為壓抑的緣故,簡單的三個字,顯得尤其沉重。
顧影只以為他是在為揭開她傷口的事道歉,所以並沒有多想,只將頭埋下去,沒有再說話。
…………
樓頂,異常的安靜。
冷風灌過來,顧影冷得發顫。在這里呆一夜,簡直是要命的折磨。即便是裹著他的外套,現在渾身都已經被凍得麻木了。
更何況是只穿了件襯衫的他。
擔心的看過去,只見他此刻正閉著眼,一副睡著的樣子。
一腿伸直,一腿彎曲,手臂懶散的擱在膝蓋上。腕表在暗夜里閃爍著幽光。
即使就這樣坐在地上,可是,他卻依然沒有半點狼狽的樣子,那份與生俱來的貴氣是無論怎麼樣都折損不掉的。
顧影看得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緩緩站起身,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蹲,離得更近的看他。
月光下,他的五官越發立體,像是一刀刀雕刻出來一般完美。
拿開外套,她整個人冷得顫抖了下,卻是輕輕蓋在了他身上。
又看了他一眼,起身,準備走。
手,卻倏然被扣住。
她一愣。
垂首,驚愕的看著他。
他並沒有睜開眼,手上稍一用力,就將她拉了過去。長臂收緊,縴細的她被卷進了懷里。
男人的熱度伴著有力的心跳,都叫她心驚。
手撐住他的胸膛,她當即就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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