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整片天空遮掩起來,在燈火通明的客棧之內,只听「 」的一聲,杯子摔碎的聲音在院子里格外的清晰。愨鵡曉
房門被推開,沈雲襄沉著臉走進來,他幾步走到千芷鳶的身邊,握住她的手腕。千芷鳶的手腕至少一條細細的傷口正在往外冒血。
沈雲襄的臉色又更沉了一沉。
千芷鳶見此,她立即想要張口解釋︰「雲襄,其實是我手滑…」
不過是摔碎一個杯子,根本沒什麼好解釋的,但是看著沈雲襄的臉色,她便不由得想要解釋。
果不其然,她還沒有解釋完,沈雲襄就一把拎起坐在一旁的瑾昭,拎著瑾昭的衣領大步走出房門。
「雲襄!」千芷鳶看沈雲襄一副想要吃了瑾昭的模樣,她便擔心起來,因此她站起來趕緊跟了出去。
「砰」的一聲,她還沒走出門口,門已經被沈雲襄關上了。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也沒有再把房門打開,沈雲襄是瑾昭的爹,他也有管教瑾昭的權利。
「咚」的一下,瑾昭被沈雲襄扔到了地上。
瑾昭揪著一張小臉,水靈靈的眼楮看著沈雲襄,他抿緊了嘴唇,臉上帶著倔強。他不哭,也不鬧,他就這麼看著沈雲襄。
「跪下。」沈雲襄的聲音低沉卻不可違抗。
瑾昭跪了下來。
「你錯了沒有?」
瑾昭倔強的搖搖頭︰「沒有」
「你娘親含辛茹苦生下你,那一場大戰差點要了她的命,她睡了三年,她醒來之後你就是這麼盡孝道的嗎?平日里你怎麼鬧怎麼欺負她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這不代表你可以得寸進尺!」沈雲襄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不像是在教訓一個孩子,听不出波瀾,卻讓人心里不由得虛起來。
「我沒有,我沒有想要欺負她。」瑾昭張口辯解道︰「娘親她睡了三年,我若是不一直鬧騰她,萬一她又睡著了怎麼辦?我若是不一直讓她惦記,萬一她又離開了怎麼辦?」
瑾昭說著眼楮便紅了起來,紅潤的眼眶里還有淚水在打轉。
「你錯了沒有?」
「沒有!」
「你傷到她沒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傷到她沒有?」
「有…」
「若是你的擔心和你對她的愛是你隨意傷害她的理由,那我不會再讓你靠近她。別不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瑾昭幼小的身子一顫,他震驚又帶著恐慌的看著沈雲襄。
「我…」瑾昭動了動小嘴唇,小臉揪成了一團。
「若是你永遠都不懂得分寸,遲早要出事情。凡是有度,不是任何事情你都能夠精確的掌控的,有時候就算你不想,但是傷害了就是傷害了。現在你告訴我,你錯了沒有?」
「我錯了」
「那好,你將你娘親的手腕弄傷了,那麼就由你親自去找草藥制成藥膏給她敷上。不許去買現成的藥膏,也不許買草藥,凡是都得你親力親為,親手制作,我相信這點事情難不倒你。」
「是」
「天亮的時候把藥膏送到房間來。」
瑾昭驚訝的看著沈雲襄,但是很快,他便點了點頭。
「去吧。」
「是,爹爹。」
瑾昭從地上站起來,轉身離開。沈雲襄看了瑾昭幼小的背影一眼,轉身走回屋子內。
「這麼晚了,你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出去!」看到沈雲襄回房千芷鳶立即向前問道。
「鳶兒,瑾昭也是我兒子,我會有分寸。」沈雲襄說完便牽著千芷鳶走到床邊,取出藥膏涂抹到她的手腕之上。
千芷鳶原本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無論是她或者是沈雲襄都是在苦難的環境中成長的,她懂得過分的寵溺會害了瑾昭,可是,看到瑾昭,她的心底便不能再柔軟了。
這就是當母親的滋味麼?千芷鳶笑笑,便也不作聲了。她的兒子,不是草包,這些事情,他能夠做好。
瑾昭走回房間背上他的布袋之後,跳到湯圓的背上,湯圓就帶著瑾昭出門了。天上的月光很亮,在大地上留下一層薄薄的霧氣。
沈雲襄醫術高明,童子又是煉藥高手,所以他瑾昭沒理由對藥理一無所知。他琢磨了一陣子,決定做一盒精致的藥膏,不但能夠治愈傷口,還能美化皮膚。給他最愛的,錯過了他三年時光的娘親,她看到了必定會很開心。
瑾昭這麼想著,便將剛剛的委屈全都散了,心情愉悅了起來。
「湯圓,我們快一點哦,看這邊的植物生長種類,大約在那邊的山頭就應該有我們要找的草藥。」瑾昭模了模湯圓毛茸茸的耳朵說道。
「嗷嗚…」湯圓叫了一聲,然後迅速的跑了出去。
一晃眼的功夫,瑾昭和湯圓就到了山上,接著夜明珠的光芒,瑾昭開始在黑暗的林子里找尋他所要的草藥。
雖然他認得草藥,但是他對這里不熟悉,找起來還費了不少功夫,大半夜過去,瑾昭終于將藥找齊了。
「走,我們到溪水邊去,將草藥洗好之後,天大約就有些亮了,那個時候再接些露水,制出來的藥效果才好。」
溪水叮咚,天邊魚肚翻白,晨風吹起,瑾昭將磨好的藥膏都放入盒子之中。然後在溪水旁邊洗了一把臉。
一切都弄好之後,瑾昭又跳上了湯圓的背,準備回去給千芷鳶送藥膏。
剛剛走了幾步,瑾昭就听見了馬車疾行的聲音。一輛馬車正以極快的速度朝著這邊沖過來。
「讓開讓開…」那車夫看到了瑾昭揮著鞭子大喊。
瑾昭不想參和別人的事情,便識趣的讓開了。
「啊,你長得好漂亮啊!」
一道稚女敕的女聲從馬車里傳出來,那車夫忽然將馬車停了下來。馬車停下之後,他立即跳下馬車,走到瑾昭的面前,上下打量瑾昭。
「剛剛跑得快,還真沒有注意到,竟然有個這麼漂亮的小孩子站在路邊。」那車夫像是打量什麼見到的貨物一般,模了模下巴,笑得十分的猥瑣。
「小乖乖,你迷路了吧?叔叔給你糖吃,帶你回家好不好?」那車夫立即掏出一顆糖,哄騙道。
瑾昭看著他抽了抽嘴角,小乖乖?真惡心。
瑾昭一點都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拍了拍湯圓的背轉身離開。
「想走?」那車夫冷笑一聲立即沖過來想要抓住瑾昭,然而瑾昭身子一偏,躲過了他的大手。
「老子賣小孩賣了那麼多年,我就不信抓不住你!看你著模樣,必定能賣個絕好的價錢!發了一輩子的財,真是從來沒有虧本過啊。」那車夫笑得十分的得意。
瑾昭原本想要拔出匕首解決了那個車夫,但是听他這麼一說,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若是能夠將賣小孩累積的錢財搶到手,那必定是一件極為舒爽的事情。這樣他就有錢能給他娘親買禮物了。
瑾昭伏在湯圓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然後將裝著藥膏的盒子放在湯圓的身上,拍了拍湯圓的背,湯圓就離開了。
「咦,你不跑了?」
「叔叔,糖在哪里?」
那車夫雙眼一亮,笑開了花,他將瑾昭拉到馬車的旁邊說道︰「糖在車上呢,快上去。」
瑾昭不用車夫催促,自己就跳上車去了。
上了車,打開簾子了之後,瑾昭便看到了馬車里睡滿了孩子,很多孩子都擠在了一起,他們都被捆得很緊,嘴巴里也塞著布。
唯獨一個臉圓圓的小姑娘瞪大了眼楮張大了嘴巴看著瑾昭。只有她是醒著的,而且剛剛出聲的一定是她。
上了車之後,車夫立即用繩子將瑾昭捆了起來。然而瑾昭一點都沒有掙扎。
「長得那麼好看的小孩,是個傻子?」車夫惋惜的撇撇嘴,放下簾子。
「駕!」馬車又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
「你長得真好看!」那圓臉小姑娘笑得眉眼彎彎視線一直停留在瑾昭的身上,不願意移開。
瑾昭不理她,閉目養神。
「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名字呢?」
「時雨時雨,我叫時雨,你要記得我哦。」
瑾昭開始思考為什麼安靜睡覺的孩子嘴巴都被堵上了,唯獨一個那麼吵鬧的嘴巴卻能夠自由說話?這人販子也太不專業了吧?
「你怎麼就跟他到車上來了呢?他是人販子,要抓我們去賣的。」那小姑娘提醒道。
瑾昭的嘴角抽了一抽,要不是她那一聲,他現在會出現在馬車里面嗎?
「時雨,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呢?」
「時間的時,下雨的雨,時雨。」
「黃梅時節家家雨,我叫時雨,你叫什麼名字呢?」
瑾昭睜開眼楮,壓抑著想要爆發的沖動,從嘴巴里面擠出兩個字︰「瑾昭」
「瑾昭啊,很好听的名字哦!」
「瑾昭,有什麼典故麼?」
「瑾昭,瑾昭,時雨,時雨,瑾昭,時雨…」時雨一直不停的念著。
瑾昭好看的小臉眉頭皺了起來,若是可以,他真的不願意待在這個馬車內。
時雨在馬車里念了一遍又一遍,雖然瑾昭不搭理她,但是她仍然跟瑾昭說了很多話,說得不亦樂乎。
瑾昭十分的懷疑,她是不是一點被人販子拐賣的覺悟都沒有。莫非她就是傳說中拿了糖上車的孩子?
瑾昭完全忘了自己,在這麼一車孩子里,也是一個奇葩的存在。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