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熱鬧的淮陵在這幾日變得更加熱鬧非凡了。淮陵所有的客棧已經全部爆滿,除此之外,淮陵周邊的城鎮的客棧也已經很難找到房間了。
如今就算是三歲小兒也知道,葉盟主和公子襄要大婚了!
如今天底下津津樂道的除了千芷鳶和沈雲襄的大婚,就還是千芷鳶和沈雲襄的大婚了。
為何?
一家客棧的樓底下,幾個江湖人士正在喝酒閑談。
「哎呀,幸虧老子眼線遍布大江南北啊,一個月之前,老子一听到公子襄和葉盟主的大婚,我就立即沖到淮陵來了。再晚一點,不知道還要在外頭那個城待著呢!」一個長滿了胡子的大刀客說道。
「可不是,我現在都不敢隨便出淮陵,怕是一出去就進不來了。所有的人都來了,就怕錯過這一場盛世大婚吶!」一個尖嘴的劍客接話道。
「也不知道多少年沒見過那麼熱鬧那麼多人了。」一個年輕人說道。
「啊呸,別說你那麼女敕,就連老子活了那麼多年也沒有見過。就算是帝後成親也比不上這一場呢!」大刀客說道。
「那是啊,帝後大婚,最熱鬧也不過是朝廷,然而這次葉盟主和公子襄大婚,那可是不止朝廷江湖,就連整個天下都轟動了。」
「那可不,公子襄是整個江湖武林最有名望的人,他年少時就一舉成名了,多少人心中的神吶。至于葉盟主,她是整個江湖武林的盟主,除此之外,還是皇上認的義妹,昭告天下親封的九公主!這次大婚,皇上會親臨淮陵主持呢!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個面子?」
「我听說,南疆聖月的聖女還有東海四島的人都派出使者和重禮祝賀了呢!這次婚禮用隆重已經不能形容了!」
「他們可是全天下的大恩人,當初若不是他們獨闖鬼城,恐怕這邪氣還不能輕易的消除了呢!大家敬重他們也是常理啊。」
「你說的那些誰不知道?」
「難道你還有別人不知道的消息?」
「那是自然,老子眼線遍布大江南北啊…」
「得,少廢話,趕緊說!」
「這場婚禮公子襄三年前就開始籌備了。無論是豪華程度還是排場,都是不能比得!」
「咦,三年前鬼城的那場大戰之後葉盟主不是生死未卜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
「哪听來的?」
「老子眼線遍布大江南北…」
「你還不如閉嘴。」
「你…」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道稚女敕的聲音將三人的爭吵打斷了。
他們轉過頭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坐在一旁,給自己的杯子里優雅的倒酒。每一個動作都讓人覺得好看得移不開眼楮。
「這誰家小孩啊?長得真好看。」
「沒大人看著,也不怕被抓了去?」
瑾昭瞥了他們一眼,不說話,拿起酒杯輕輕的抿了一口。他實在是受不了葉府里所有人,所有事情全都圍繞他爹娘來,這才跑出來,找個地方消遣時光。卻不想,走到哪听到的都是關于他爹娘大婚的消息。
瑾昭不高興,他很不高興。爹娘的光環太亮,沒人看得到他。爹娘對他太放心,也懶得教導他。反正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他們掌心。這種感覺,真真不好!
「小乖乖,來,叔叔請你吃東西,你到叔叔這里來好不好?」
瑾昭抬起頭,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你才小乖乖,你全家都小乖乖。」
「咦,你們看,他長得可真像公子襄啊!」
「對啊,那張臉,可不就是跟公子襄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嗎?」
「難道這是公子襄的私生子?!」
「呀,不得了啊!怎麼回事…」
「砰…砰…砰…」連著三聲,三人下的凳子都爆裂開來,碎成了無數塊,三人毫無預料的全都跌坐到地上,發出幾聲慘叫。
瑾昭從凳子上站起來,似笑非笑的瞟了他們一眼,讓三人渾身都顫了一顫,然後瑾昭轉身離開。剩下三人面面相覷。
「不會是那個孩子吧…」
「根據老子的知覺,這孩子惹不得!」
「剛剛誰說他像公子襄了?公子襄謙和有禮怎麼可能教出這樣的孩子?哎喲,那孩子的表情,怎麼讓我覺得有些心驚哦?」
「是啊是啊,教成這樣,肯定不是公子襄的孩子…」
眾人圍在一旁看熱鬧,三人一邊站起來一邊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他們直接忽略了,他們的現任盟主,當年那個「禍水芷鳶」也是公子襄教出來的孩子。
萬眾矚目下的大婚終于如期舉行。
這一天,整個淮陵城都掛上了紅色的燈籠,在淮陵所有的樹上,還掛上了紅色的小紅包,紅包上都有一個囍字。
婚禮行知山下專門造的一個會場里舉行,新娘子葉芷鳶由葉家出發,新郎沈雲襄便在行知山下等著。
一大早,行知山下的會場周圍就擠滿了人。整個會場是用白色的大理石鋪成的,四周的玉柱雕刻著龍鳳交織的圖案,四周的桌椅都是上好的紫檀木瓖嵌了金邊而成的,上面擺著極其名貴的菜。
整個婚禮十分的奢華,奢華之外,還十分的精致,精致到每一個細節都精心準備過。
葉家。
坐在梳妝台前的千芷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臉蛋,嫣紅的嘴唇,穿著一身大紅色繡著金邊鳳凰的嫁衣。
沈雲襄說過會給她一場盛世婚禮,如今這場盛世婚禮已經拉開了帷幕。她的心里有些緊張。因為她今天是新娘。即使瑾昭已經四歲了,即使他們早已將彼此當做牽手一輩子的人。
但這些卻依舊不能讓她淡然。她今天就要在天下人面前,名正言順的嫁給他了。
即使婚禮的隆重與否對她來說並沒有特別重要,但是她不可否認,這樣一個婚禮是他的心意,越是隆重,愛意越濃,因為他想要把最好的給她。
千芷鳶心里明白,這個婚禮除了沈雲襄之外,還寄予了其他人對她的祝福。她的表哥千懷浩,她的那些生死之交,無一不是傾盡所能將給她的婚禮添上光彩。
所有人的心意和愛意都讓她覺得這一路走來,所有的苦難,所有的堅持,全都那麼渺小而值得。
所有的噩夢都結束了,今天,她終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盛世婚禮。
這個婚禮,太重,太重要了。
千芷鳶坐在房間之內,看著喜娘給自己上裝,一筆一畫,一抹一擦,她變得更精致了。
「哎喲喂,我的小芷鳶喲,今天終于要出嫁了。別看你一副淡定的樣子,我知道你比誰都緊張。」許仙兒站在一旁看著千芷鳶調笑道。
「那是因為當初你嫁給徐滄海的時候自己緊張了個半死,于是你理所應當的認為我也很緊張,這樣才能讓你心里平衡一些。」千芷鳶淡淡地說道。
「你胡說八道…我才不會緊張呢。」許仙兒撇撇嘴。
千芷鳶輕輕一笑,也不再反駁她。鏡子中,千芷鳶看到了烏雅娜愣愣看著她的樣子,她問道︰「雅娜,你發什麼愣呢?莫非你的成親的時候你也緊張得不得了?」
「那可不,別看雅娜天天把歐陽少華吃得死死的,她成親那天可是哭得稀里嘩啦的呢!」不等烏雅娜回答許仙兒立即就搶話了。
本以為烏雅娜會立即反駁回去,卻不想她只是幽幽一嘆道︰「是啊,那天我哭得稀里嘩啦呢,你都沒有看見,曉月也沒有看見。」
烏雅娜此話一出,原本喜慶的氣氛頓時便染上了幾分憂傷。
千芷鳶收斂了笑容,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怔怔的說道︰「是啊,我睡得太久了,竟然過錯了你們的婚禮,錯過了好多事情。睜開雙眼,整個世界都變了。」
氣氛一變,烏雅娜便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她立即說道︰「芷鳶,我不是要提起這些事情的,我只是覺得這一路走來,能走到最後每個活著的人都安好,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確實很不容易。」千芷鳶喃喃著,鏡子里忽然出現了樓花語那張戲謔的笑臉,手里還拿著一本最新出爐的冊,朝著她招手︰鳶鳶,過來。
千芷鳶閉上雙眼,片刻後又睜了開來,她說道︰「所以,我會幸福的。」
「嗯,會的,你看外面那麼熱鬧,大家都在為你祝福,還有公子,他還在行知山下等著你呢!」許仙兒見此趕緊將氣氛扭轉過來。
「有你們陪著我出嫁,真好。只可惜,曉月不在。」千芷鳶輕輕一嘆,這怪不得曉月,那段歲月實在是太過黑暗,太令人心傷,太令人恐懼,太令人刻骨銘心。刻骨銘心到只要見到彼此,便會想起那段歲月。
千芷鳶感嘆之後很快又釋懷了,她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即使她不在,她也一定會知道,會為我高興的。她和展風能走出那個院子,另找一番自己的天地,我們也應該為她高興。」
「就是,就是,今天大喜的日子,怎麼淨說這些呢?我們就應該都高興!」烏雅娜吸了吸鼻子說道。
「芷鳶,你今天真漂亮。」
「哪個新娘子不漂亮?」
千芷鳶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細細的柳眉,白皙的皮膚,嫣紅潤澤的雙唇,淡淡地腮紅,她也覺得自己確實漂亮。這麼想著,她不禁笑了出來,大喜之日自戀一會還是可以的。
她一笑,其他人也跟著取笑她起來。
一番話後,氣氛又恢復了一些,外面喜氣洋洋的絲竹樂聲,時刻提醒著所有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房門被敲開,瑾昭穿著一身白衣走了進來。
「咦?瑾昭,仙姨給你準備的紅衣呢?怎麼穿白色的?」許仙兒奇怪的問道。
「又不是我成親,穿那麼喜慶做什麼?」瑾昭撇撇嘴。
千芷鳶看著瑾昭模了模他的腦袋,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責備她的話。瑾昭是她兒子,心里想什麼她自然是清楚得很。瑾昭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她和沈雲襄名聲太大,所有人見到他先想到的是沈雲襄,然後是她,最後才是他。
這次大婚,沈雲襄有意忽略瑾昭。換言之,全天下都知道沈雲襄和千芷鳶要大婚,卻極少有人知道瑾昭的存在。對此千芷鳶也十分的無奈。那麼天下人都看著,她若是忽然蹦出一個四歲的兒子,即使是沈雲襄的,可這也足夠讓她被輿論淹死了。未婚先孕,怎麼也不能被這個世界接受。
「想娘親了麼?不在外面玩跑進這里來找我?」千芷鳶笑笑。
「我只是個跑腿的。」瑾昭將他手中的一封信和兩個盒子放在千芷鳶的梳妝台前。
「誰送來的?」
「這個信和這個禮盒是一個阿姨送來的,她讓我一定要轉交給你。還有,這個盒子是一個怪叔叔交到我手上叫我必須親手給你的。」瑾昭一邊說一邊指著信封和兩個盒子。
千芷鳶點點頭,正想要拿起信封的時候,瑾昭的一雙大眼楮看著千芷鳶,似乎有話要說。
「怎麼了?」千芷鳶疼惜的看著瑾昭。
「沒什麼,娘親,我會想你的。」瑾昭把話說完之後也不等千芷鳶回答他就轉身出門了。
「這孩子怎麼了?」許仙兒問道。
「天下有幾個孩子會看到自己爹娘大婚的?大概是他心里有些別扭吧。小孩子就這樣,一會就過了。」烏雅娜說道。
千芷鳶點點頭,她知道瑾昭一直很懂事,懂事到甚至她都懷疑那廝是不是也是穿越來的,那麼小個就那麼精明。
這麼一想,千芷鳶的思緒又跳到了好幾個月之前,還在蒼渺峰的時候,她懷疑瑾昭穿越已經懷疑到了一定的程度,于是逮著個機會,她就把瑾昭抓去,認真的考察了一番。
「啊,瑾昭,你看今天天氣好晴朗啊,真想飛去迪拜度假,那個頂樓的露天網球場真的是太棒了,除此之外那個海底餐廳的東西真是沒得說啊。」千芷鳶一邊說一邊搖頭感嘆,然後一邊仔細觀察瑾昭的反應。
果不其然,瑾昭瞪大了眼楮,小嘴張得很大,驚訝的看著千芷鳶。
千芷鳶的心里咯 一下,難道她真的有幸遇到穿越的盟友了?這個盟友還是她兒子?亦或者她把穿越的基因傳了下去?
想到這里,千芷鳶十分的激動,激動的同時心里又覺得怪怪的,撿了別人當兒子?那就不是自己兒子了?真心別扭。
但即使再別扭也無法抑制她的激動之情。
千芷鳶果然看到她一番激動過後,瑾昭也跟著激動起來,這時她已經有八分肯定了。
「原來你也是穿越來的!你是哪里的?生前干嘛的?哪年穿越來的?說不定咱們還認識哩!」千芷鳶一連串無數個問題問出去,也不管瑾昭能不能及時回答。
此時,瑾昭已經不能更驚訝了,他抬起小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千芷鳶︰「你…你…你…」
「我也是穿越的啊!」千芷鳶激動得一把抓住瑾昭的小手。
就在此時瑾昭「啊」的一聲,將小手從千芷鳶的手中掙月兌開去,扭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大喊道︰「來人啊,爹爹啊,娘親瘋了,她瘋了…快來給她把把脈啊,爹爹…我娘親瘋了…」
千芷鳶瞬間僵在了原地,看著瑾昭撒腿就跑的背影,她頓時覺得自己真的瘋了,瘋了才會以為瑾昭也是穿越的。
瑾昭像沈雲襄像個十足,要繼承也是繼承他的月復黑基因,哪有什麼她的穿越基因可以繼承。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那麼過去了,卻不想瑾昭竟然將她的原話一字不落的念了一遍給沈雲襄听。
沈雲襄看著千芷鳶,皺了好久的眉。
不僅如此,瑾昭還將原話告訴了所有的人,最後得到的結果是,清風每每見到她都要大笑一番之後,重復幾句逗弄她;童子每每見到她都用怪異的眼神看她,然後走得稍稍遠一些;清微則是慈祥的笑著搖搖頭,遞了一本清心經給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千芷鳶只能黯然神傷。
想到這里,千芷鳶不禁笑了出來。瑾昭如此聰明懂事,即使這幾天有些悶,也不至于會想不開。
想到這里,千芷鳶便不再想瑾昭的事情了。她拿起桌面上的信封,將它拆了開來。
信封之內,一行清秀的字跡十分的熟悉——芷鳶,我和展風都在看著,祝福你們,賀禮送上——曉月。
千芷鳶看到這行字,笑容抑制不住的綻放開來,她將手中的信紙揚了揚,她笑道︰「你們看,曉月來了,她和展風來了,他們會看著的。」
「真的麼,太好了!」
「是啊,雖然我們見不到她,但是知道她在那就很好了。」
千芷鳶一開心便將曉月送來的合理打開了,里面是一對龍鳳玉佩,不算華貴,但是卻十分的精致,從中可以看出送禮人的用心。
千芷鳶將盒子放好,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
「另外一個盒子裝的是什麼?」
「也不知道是誰送的。」千芷鳶將另一個盒子打開,打開之後,她發現盒子里還有一個小盒子,方方正正,像是個戒指盒一樣。
不知為何,千芷鳶就覺得這個盒子就是裝戒指的。
「打開看看。」
「嗯」
千芷鳶剛剛想要打開,卻發現盒子上還有一個小機關,要打開它還需要研究一番。她正想辦法,忽然外面一個喜娘沖進來,她說道︰「吉時到了,趕緊上花轎了!」
喜娘這一催,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擱。趕緊給千芷鳶蓋上蓋頭,送千芷鳶出門。千芷鳶臨走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把那個小盒子順手帶上了。
一切如預料一般進行。
千芷鳶走出了門口,一只手便伸到了她的前面。
「鳶兒,殷姨和姨父若是能夠見到你出嫁,必定是很開心的。」千懷皓說道。
「他們在天有靈一定能看到。」
「嗯,所以,這一次,我來背你上花轎。」
千芷鳶一愣,千懷皓貴為九五之尊,從未有過皇帝會親自背人上花轎的,就是嫡親的公主也是沒有過的。
「我是你的表哥,今天是,永遠都是。你是天極最尊貴的公主,也是天極的驕傲,沒有什麼背不得。」
千懷皓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溫和,千芷鳶的眼角有些濕潤,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千懷皓親自照顧她的日子。這個世界上,除了沈雲襄,帶過她的就只剩下千懷皓了。
千芷鳶不再猶豫,她伸出手,爬上了千懷皓的背,寬闊而溫暖,她將頭輕輕的靠在千懷皓的背上。
「鳶兒長大了,終于要出嫁了。」千懷皓感嘆一聲。
千芷鳶沒有出聲,她若出聲,聲音必然是顫抖而帶著啜泣的,她只是摟緊了千懷皓。有些話不必說,他會懂得。
千懷皓背著千芷鳶走了一段路,然後停了下來。蓋著蓋頭的千芷鳶听到千懷皓的聲音︰「我將鳶兒交給你,你必須好好待她,若是她受了任何委屈,我不會讓你好過。」
千芷鳶心里一顫,她此時方才知道沈雲襄已經迎在了門口,而她也已經到了花轎邊上。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從今以後,我會為她遮風擋雨,與她相伴一生。」沈雲襄的語氣十分的鄭重,聲音不大,卻能讓在場的圍觀的所有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千芷鳶心里又是一顫。
「好」
千懷皓將千芷鳶放進花轎之中。花轎抬起,一路上敲鑼打鼓,喜氣洋洋。
路上的人很多,除了圍起來得中間那條路之外,兩旁已經擠滿了人。議論上,嚷嚷聲十分的大,但卻被震耳的喜樂聲壓了下去。
一路上,鋪著紅毯,花轎後面是葉家和千懷皓給她準備的嫁妝,延綿數十里,一箱又一箱,十里紅妝大抵如此。
花轎外面熱鬧非凡,花轎之內的人卻緊張得不得了。原本在房間里的時候還有雅娜和仙兒,如今卻只剩下她一個人坐在轎子里了,她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感,她嫁人了,她的良人就在轎子外面的馬上。
終于花轎停了下來,千芷鳶攥緊了喜服下的手。她能夠感覺到沈雲襄走近了。很快,轎子被踢了踢,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進來,千芷鳶將手遞給了沈雲襄。
兩人抓著手中的花球,一步一步的走向禮堂。歡呼聲,絲竹聲,所有的聲音仿佛都隔絕在了喜帕之外一般,千芷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聲。
終于,兩人在禮堂里停了下來,高堂上坐著葉問天和殷震方,千懷皓作為主婚人也坐在高堂之上。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拜堂。」一聲喊下,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千芷鳶的手緊緊的抓著紅綢,手心微微出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哎喲喂…」
一道稚女敕的聲音在禮堂里響起。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小孩摔倒在禮堂正中央,十分的明顯。
禮堂里不少人都認得瑾昭,但是更大部分人卻是江湖或是朝廷上的賓客他們是不認得瑾昭的。
認得瑾昭的人心里都十分的詫異,瑾昭向來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忽然在禮堂上那麼明顯的地方摔跤,換了別人可能是不小心,換了瑾昭必定是故意…
千芷鳶的緊張在瑾昭出現後減少了不少,她正想上去扶瑾昭,卻被沈雲襄一把抓住了。
沈雲襄一雙眼眸陰沉的盯著瑾昭,壓抑著心里的怒火,他用眼神警告瑾昭。然而瑾昭卻一改之前敬畏沈雲襄的態度,像是沒看見沈雲襄的陰沉一樣,拍拍站起來。
「這…」禮官看到忽然出現的打斷了婚禮的孩子和皇帝奇怪的表情,他猶豫的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趕緊帶…」
禮官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就被堂上賓客的議論聲打斷了。
「這孩子怎麼長得那麼像公子襄啊!」
「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這孩子至少有三四歲了,而盟主似乎受傷沉睡了三年…這孩子難道…」
「私生子?!」
禮堂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都在猜測瑾昭的身份。
堂上,其他認得瑾昭的人都詫異又疑惑的看著這一幕,千懷皓則是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沈雲襄的臉色已經不能再沉了。
「誰家的孩子,帶下去…」禮官一看堂上亂了,他立即出聲想要讓人將孩子帶走。皇帝如此看重這個婚禮,天下人都看著,若是出了亂子,這可了不得!
「爹爹,我來找你了,你不認我了麼?」瑾昭大喊一聲,沖過去抱住沈雲襄的褲腿,然後被推開跌坐在了地上。
他一雙水汪汪得大眼楮看著沈雲襄,十分的可憐,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瑾昭這一叫,千芷鳶的緊張徹底被他給叫沒了。這小子也演得忒像了,自己撲過來,自己跌倒,然後活活像是被拋棄了一般。
婚禮如此隆重,天下人的眼楮都盯著,沈雲襄絕對想不到半路殺出個沈瑾昭,這麼一鬧,他訓也不是,認也不行,只能干瞪著。
千芷鳶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頓時有種大為欣慰的感覺,想當年,她怎麼也斗不倒的沈雲襄,竟然栽在了自家兒子手上,實在是太令人興奮了!
這下子,沈雲襄一定是氣死了。千芷鳶有些幸災樂禍,她蓋著蓋頭,沒人會看到她的表情。
而堂上,葉問天和殷震方瞪大了眼楮,這是唱哪一出!千懷皓則是努力的將他的笑容壓下,表現出一副十分嚴肅的樣子。
「你在胡…」沈雲襄話還沒說完,瑾昭「哇」的一聲哭聲將他的話打斷了。
「你不認我,那我便走了,爹爹,等瑾昭長大以後再回來孝敬您吧!」瑾昭話剛剛說完,湯圓嗖的一下出現在瑾昭的面前,瑾昭不等沈雲襄發作,立即跳上湯圓的背,一人一獸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若不是現在在禮堂上,千芷鳶一定會忍不住沖過去抱起瑾昭親上幾口,她兒子太聰明了,犯了事就逃,而且還是讓湯圓帶著逃的,這樣沈雲襄要追恐怕也未必追得上了!
瑾昭一走,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投在了沈雲襄的身上,當然千芷鳶還感覺到不少同情的眼神一起給她送來了。
這下沈雲襄的名聲要徹底的敗光了。瑾昭那張小臉,說他不是沈雲襄的兒子都沒人信,而除了知道真相的人以外,今天這一出之後,大概沒幾個人會聯想到瑾昭他娘親就是千芷鳶。
「咳咳,婚禮繼續。」千懷皓出聲了,誰還敢造次?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千芷鳶終于知道為什麼瑾昭在她上花轎之前跟她說他會想念她,原來瑾昭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婚禮上大鬧一場,然後拍拍走人了。
大約是因為瑾昭跟沈雲襄的性格也是十分相像,他屈服在沈雲襄的「婬威」之下實在是太久了。大婚這段時間,瑾昭也憋屈夠了,于是他選擇了這麼一個方式,月兌離沈雲襄的羽翼,順便給他一擊。
瑾昭真的走了,收拾好了包袱,準備好了錢,跟湯圓私奔了。
後來,當千芷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不禁有些悵然,自己兒子要月兌離父母獨自外出闖蕩了,他如此勇敢讓千芷鳶欣慰,但是他就這麼離開了,千芷鳶也舍不得。
她有些不放心瑾昭,而沈雲襄只是陰陰測測的說了一句︰他要是還有腦子就不要回來。
千芷鳶听到這話顫了一顫,沈雲襄這一跟頭,栽的太大了。
不過瑾昭再聰明也是兒子,姜還是老的辣,兒子再厲害也還是比老子欠一些火候。
當年千芷鳶懷孕的時候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是在荒城的時候,為了阻止沈雲襄和葉晨軒她曾經挺著肚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雖然那些人在荒城的時候被幕夜痕殺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有活著回來的。即使這些人選擇遺忘荒城的痛苦經歷,但是畢竟是見過了。
沈雲襄坐擁整個听風樓,制造風聲和輿論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于是婚禮上的軒然大波在婚禮第二天就給擺平了。
沈瑾昭也作為千芷鳶和沈雲襄的兒子,出現在了天下人的認知之中。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如今等在洞房之中的千芷鳶看著沒有外人了,她便再也不忍,大笑了出來。
她兒子行事果斷,有勇有謀,後路準備得當,策劃精細,進行順利,干得太漂亮了,真是太給她長臉了。當然,她也就是在自己面前長臉,在外人面前她還是被沈雲襄辜負了的,在沈雲襄面前,她還是不敢得意的。
笑過之後,千芷鳶便心情愉悅的在洞房之中等待了。終于門外又了人聲,沈雲襄回來了。
房門被打開,千芷鳶趕緊坐正,即使他們已經同房無數次,但是今夜不同,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放松的情緒又緊張了起來。
聲音不止沈雲襄的,跟著進來的還有一大批人,不用說,肯定是鬧洞房的。看來今晚有得折騰了,千芷鳶想著,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哎呀,鬧洞房了!」
「大家快點進來看啊。」
「今晚一定不能輕易的放過他們。」
「就是就是,當年我還受了這兩夫妻的欺負我今天得討回來!」
「……」
呼啦一下,一大群人擠進了洞房之中。原本安靜的房間頓時變得熱鬧非常。
蓋頭下,千芷鳶扯了扯嘴角,這群人,如今趁火打劫了。
眾人的喧鬧聲,起哄聲,十分的大,都朝著嚷著讓沈雲襄喝酒,喝不完不出去,就是想要往死里灌醉他。
「出去!」
沈雲襄的聲音不是喊的,但是帶著內力,卻十分的雄厚,有些人一听就有些受不了了。
人群霎時就安靜了不少,沒想到沈雲襄竟然這麼不給面子,動真格的!
「哎,我說你…」
「我數到三,若是還讓我看到房間里有其他人…」
沈雲襄的話還沒說完,房間外面忽然躍進了許多伸手靈敏的听風樓的高手不等眾人說話,一個拎一個,全都丟了出去。
將鬧洞房的丟出去之後,他們也瞬間消失了。
笑話,那些鬧洞房的不會看沈雲襄的臉色,不清楚形勢,他們作為沈雲襄的下屬,听風樓的人,他們可清楚得很。今天沈雲襄是真的惱了,被自家兒子惹惱了!
今天這一離開喜堂,沈雲襄立即向听風樓發出了追緝令,全力追捕沈瑾昭!可是听風樓最得力的人派出去的人已經一天了,他們卻還沒有見到沈瑾昭的影兒。
這下可鬧大了,真真鬧大了。
如今的沈雲襄,誰都不敢隨便招惹。
听風樓的人深刻的意識到這點,但這不代表一直待在洞房里的千芷鳶也意識到。千芷鳶看著所有的人都被趕出去了,听著沈雲襄的語氣便知道他有些惱了。
沈雲襄這樣惱怒,萬一瑾昭被抓到,那他不是完蛋了?自家兒子,千芷鳶還是很心疼的。
千芷鳶很不識趣的開口第一句就說道︰「瑾昭他還小,他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
千芷鳶話還沒說完就被粗暴的掀開了蓋頭,她什麼都還沒有看清楚,就被沈雲襄壓在了身下。
一陣濃重得酒味撲鼻而來。沈雲襄喝了很多酒。
喝酒有兩種情況,十分的開心和十分的不開心。沈雲襄自然是應該開心的,因為今天是大婚的日子,他準備了那麼久,期盼了那麼久,終于在天下人面前娶了她,給了她名分,他怎麼會不開心?
外人以為這個婚禮只是隆重,卻不知道它意義重大。認識的人以為婚禮從三年前開始準備,卻不知道其實這個婚禮在五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他們從蓬萊島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看到了陌離擬寫的邀請賓客的名單了。只是那個時候所有的欣喜都被沈雲襄的昏迷不醒給沖掉了。
當然,沈雲襄也十分有可能是因為十分的不開心才會喝那麼多酒。因為今天他親手帶大的,嫡親嫡親的親兒子在天下人面前擺了他一道,毀了他的名聲。
所以沈雲襄到底是太開心了還是太傷心了呢?千芷鳶有些模不準,所以她決定還是不要亂問,以免殃及自身。沈雲襄有的是辦法收拾千芷鳶,這一點千芷鳶深信不疑。
「雲…唔…」
千芷鳶剛剛想要說話一雙溫軟紅潤的唇就被沈雲襄堵住了。沈雲襄的吻很重,像是干渴了許久飲到清泉一般,又像是餓了許久的狼貪婪的吮吸甚至有些撕咬她的唇。
她能夠感覺到沈雲襄的情緒很不平靜,安靜的房間內,緊靠的身體讓千芷鳶能夠听到沈雲襄強有力的心跳聲。
酒香在唇齒之間回蕩,令人有些心猿意馬,有些繚亂,有些醉。
沈雲襄緊緊的抱住了千芷鳶,像是要將她融進身體一般,抱得很緊很緊。千芷鳶有些透不過氣,但是她卻沒有出言阻止。她知道此時沈雲襄的心情是很激動的。
沈雲襄的手有些粗暴的撕扯開千芷鳶的大紅嫁衣,千芷鳶頭上的鳳冠被沈雲襄丟到了一邊。沈雲襄修長的腿緊緊的貼著千芷鳶的雙腿,千芷鳶能夠感覺到他炙熱的身體。
沈雲襄將千芷鳶的衣服撕扯開來,嫁衣被剝開,「咚」的一聲有東西從身上掉了下去。
千芷鳶扭過頭看了一眼,掉下去的那個東西恰好是今天她帶走的那個小盒子。原本牢固的小盒子不知為何這一掉竟然輕易的打開了。
從盒子里面滾出一個戒指,在燭光之下閃閃發光,戒指,那是一只瓖有二十克拉鑽石的戒指!而且那個戒指千芷鳶認得,戒指的內環上刻著兩個小字——顧冰!
千芷鳶大驚,正要起身去看的時候,沈雲襄擁緊了她,她低低的吟了一聲。這一聲讓沈雲襄更加瘋狂了,他的動作幅度越加的大了起來。
沈雲襄用手將千芷鳶的臉扭過來,讓千芷鳶只能看見他的臉。沈雲襄的臉上微微的紅潤,雙眼有些迷離,酒香還縈繞在兩人之間。千芷鳶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是她此刻卻明白了,沈雲襄喝那麼多酒是因為開心,發自內心的開心。
因為今天是他們的大婚,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千芷鳶的鼻尖有些發酸,今日之後這個男子便是他的夫君,與她攜手共度人生的夫君了。
「鳶兒…」
「雲襄…」
「抱緊我…」
「啊…」
「說你愛我…」
「我…啊…啊…愛…你…」
「鳶兒…鳶兒…」
「唔…」
沈雲襄修長的手一揮,房間的燭火霎時全滅,黑暗的洞房之內只剩下夾雜著細碎低吟的無盡纏綿。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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