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襄下意識的轉回頭去看千芷鳶,回過頭,他看到千芷鳶正緊緊的瞪著他,一張小臉之上全是惱怒。
「小芷鳶,你怎麼了?」尹清畫也看到了千芷鳶臉色的不正常,她疑惑的問道。
「鳶兒…」沈雲襄眉頭輕輕的蹙起,他喚了一聲。
千芷鳶掃了尹清畫一眼,她吸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鳶兒!」
沈雲襄轉身去拉住千芷鳶卻被樓花語擋開了手,這一擋,千芷鳶已經走出了好一段路。
「沈雲襄,你的老情人,在那!」樓花語笑著指了指尹清畫,他又說道︰「情人相見,很多話要說吧?我和鳶鳶就不打擾你們了。」
樓花語說完,轉身朝著千芷鳶追了過去。
沈雲襄見此亦準備要轉身走,不想卻被一雙手拉住了手臂。沈雲襄回過頭,他看到了尹清畫有些略帶緊張看著他的臉。
沈雲襄伸手,將尹清畫的手拂去。
尹清畫也知道自己失態,她略帶歉意的說道︰「雲襄,是我失禮了。我見到你真的很高興,所以才會如此的失態,你不會怪我對不對?」
「自然不會。」沈雲襄說完有些急促的回頭看了一看,千芷鳶和樓花語早已經沒了影子。
「傻姑娘,他怎麼會怪你呢?他高興都來不及。」聖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走到他們旁邊說道︰「既然來了,你們陪我一起用飯,如何?」
「既然聖主如此盛情邀請,我們卻之不恭。」尹清畫點頭說道。
沈雲襄看著聖主如此熱情,視線在她的身上停留了好一會,然後點頭同意了。
皇宮之內,千芷鳶一口氣走了很久走了很遠,而樓花語一直跟在她的後面,陪著她走,走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最後才停了下來。
「鳶鳶,你到底在生氣什麼?」樓花語從千芷鳶的身後走到她的面前。
千芷鳶的視線沒有焦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對于樓花語的問題,她沒有任何回答。
「鳶鳶,你真的只是討厭尹清畫麼?還是你根本就是討厭看到尹清畫和沈雲襄在一起?你在吃醋是麼?」樓花語又問道。
「這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憑什麼來質問我!」千芷鳶心情本就煩躁,被樓花語這麼一問,心里更是惱怒。
樓花語緊緊的盯著千芷鳶,他的眼眸之中,毫不遮掩的溢滿了傷心之情。
「你跟我有什麼關系?」樓花語說道︰「原來那麼久以來,你都不曾正視過我!當初你說要同我一起走,也只是在跟沈雲襄置氣,是麼?」
千芷鳶默然不語。
「這些日子我們朝夕相處,我做了多少努力,你根本一點也看不到,是麼?」
「樓花語,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問題。」千芷鳶轉身就走。
「不想跟我討論這些問題,那我們討論一下現在的問題如何?」樓花語抓住了千芷鳶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你是不是喜歡沈雲襄?」樓花語問道。
千芷鳶吸了一口氣,她說道︰「不是!」
「你在撒謊!你是在騙你自己還是在騙我?」樓花語說道︰「如果你不喜歡沈雲襄,你怎麼會每次看到他跟尹清畫在一起的時候,反應都會那麼強烈?如果你不喜歡沈雲襄,今天早上你的那一臉幸福的樣子又從何而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得很清楚,也看得很心痛。在你的眼里,只放有他一個人,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的情緒都只因他而波動。你可以輕易原諒我做的所有錯事,但是你會因為他做的錯事,而惱怒而置氣。
這就是*與不*的區別。」
樓花語說著,語氣漸漸的低落下來,他說道︰「你可以不管我的感受,你可以不去知道我有多傷心,但是你必須清楚,他是你師父,也許在他的眼里,你永遠都只是他帶大的孩子,他不會對你有男女之情。
即使如此,你也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一輩子嗎?情緒因他而波動?看到尹清畫就可以無法控制自己?你這是在為難他還是為難自己?
你在折磨四個人,沈雲襄和尹清畫很配,也是眾望所歸,你插在他們中間,讓他們左右為難,讓你自己橫豎心傷,也讓我看得很心痛,你知道麼?」
千芷鳶蹙起了眉頭,她知道麼?她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沈雲襄對她是什麼想法,他從來都不會跟自己說。
就連這次,尹清畫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聖月皇宮,他都一個解釋沒有。其實有什麼好解釋呢?她的行蹤尹清畫不會關心,而沈雲襄的行蹤,若不是他透露給尹清畫,尹清畫怎麼會知道?若是沒有默許,她怎麼會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找他?
千芷鳶閉上雙眼,心里的疼痛想洪水一樣奔騰洶涌而來,見她淹沒在了渾濁的洪水之中,沒有一絲空氣,緊得透不過氣來。
這是她第一次*上一個人,第一次*了一個人那麼久,第一次*到連自己的雙眼都已經蒙蔽得這樣徹底。
她在自欺欺人。
她只是沈雲襄的徒弟,他來聖月是為了尋找龍隱殘卷,順便勸一勸這小徒弟趕緊听話回家。他真正放在眼里的,從來不是她。他的行蹤,她尚且從未獲悉,尹清畫卻可以知道得那麼清楚,這麼明顯的事情,還需要想麼?
九年前,在葉家的時候,尹堂耀詢問沈雲襄的時候,沈雲襄便說了,能娶到尹清畫,是他的福氣。當時若不是她搗亂,若不是要顧忌她,此時,他們早已兒孫滿堂了吧?
想想就覺得可笑,她從未這樣可笑。
「鳶鳶…」樓花語看千芷鳶發愣,他眉頭緊蹙,他緊張的又喚了千芷鳶一聲。
「花花,我沒事,讓我安靜一會就好了。」千芷鳶說道︰「對你的態度我感到十分的抱歉,不要逼我,讓我自己想清楚。」
「好,我等你。」樓花語無比認真的說道︰「等你回過頭來看我,等你想得清楚明白,那時候只要你回過頭,就一定能看到,我一直站在你的後面,等著你。」
千芷鳶抬起頭,對上樓花語那雙認真的眼,眸中的情意流露,她微微一愣,勾了勾唇角,卻笑不出來。
是夜,千芷鳶躺在床上,手一下一下的給湯圓順毛。
「嗷嗚」湯圓感受到千芷鳶的情緒,它轉過頭,舌忝了舌忝千芷鳶的手背。
「湯圓,還是你好,除了貪吃,其他一切都向著我。」千芷鳶對著湯圓說道︰「你說,在他心里,他到底怎麼想我?會覺得我敗壞道德,恬不知恥麼?」
「嗷嗚」湯圓低聲的叫了一叫。
千芷鳶給湯圓蓋上被子,翻個身,她準備就寢。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在安靜的夜里響起。
千芷鳶穿上衣服打開了門。門剛剛打開,待她看清楚門外站的人之後,她毫不客氣的將門合上,卻被那人阻止了。
「芷鳶」尹清畫說道︰「我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
千芷鳶干脆將門放開,她抬起頭,對上尹清畫的眼,對她說道︰「我們能有什麼誤會?」
「若是沒有誤會,你為什麼對我的態度總是那麼不友好?」尹清畫問道︰「你每次見到我不是出言不遜就是掉頭轉身,你還說對我沒有誤會?」
「我對你確實沒有誤會!」千芷鳶說道︰「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討厭你!討厭你這副樣子,討厭你出現在我的面前,討厭關于你的任何一切!」
「討厭我,為什麼?」尹清畫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皺著眉頭。
「討厭你還需要為什麼嗎?」千芷鳶冷笑一聲,她說道︰「你他媽就是討人嫌!」
「你…」尹清畫被這樣當頭一罵,心里十分的難受,她眉頭緊蹙,不解的說道︰「我自認待人寬厚,即使不是最好,但也不曾失禮過。從小你就跟在雲襄身邊,每每他被你惹惱要罰你,要跟你置氣的時候,我從來都是勸著他。
我一直認為你不過是年紀小,任性了一些,所以對于你,我從來都是包容的,現在你卻這樣說,你知道這有多傷人?」
「知道難受你自己還撞上來找氣受,你這不是欠麼?你少在我面前裝著一副聖母的樣子,更不要來跟我擺師母的架子,別說你還不是,就算你是了,你也沒有任何資格教訓我!」
千芷鳶說道︰「你是一輩子也都不可能讓我對你有好臉色的,想通過跟我打好關系,嫁給沈雲襄,門都沒有!你現在明白了?要是清楚了就趕緊混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芷鳶,你也看得很清楚,在雲襄身邊,除了我,沒有別人。以後我們遲早是要在一起相處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放下對我的偏見好好的跟我相處呢?
你這樣,只會讓他為難。他養了你九年,我也等了他九年,你怎麼好讓他為了你這樣為難?你要耽誤他到什麼時候?」尹清畫眼里語氣里漸漸的起了埋怨。
「我沒有要耽誤他,更沒有要為難你,你們若是真這麼兩情相悅,那就雙宿雙棲去啊,還來這里教訓我做什麼?」千芷鳶說道︰「他要是真的那麼*你,你讓他立馬就帶你走好了,我一句話也不會多說!」
「芷鳶,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胡攪蠻纏?」
「尹清畫,你可不可以滾蛋?」千芷鳶說完,轉身回屋,她剛剛想要將門合上,卻又被尹清畫推了開來。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千芷鳶憎惡的對尹清畫說道。
「芷鳶,你告訴我,你這麼對我,是不是因為你對你師父起了不該起的念想?」
尹清畫近乎肯定的語氣,帶著看透人的目光,讓千芷鳶心里十分的難受,越加的惱火,她這像是理直氣壯的審問。
「什麼叫不該起的念想?」千芷鳶按下心頭的火氣,冷聲問道。
「你是不是喜歡雲襄?」尹清畫說道︰「因為你喜歡雲襄,所以你排斥我,憎惡我?我原來覺得奇怪,心里有些懷疑,但是卻不敢往這里想,現在一看,竟是真的!」
「尹清畫,你夠了沒有?」千芷鳶呵斥道。
「芷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是你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知道麼?他是你的長輩啊!」
千芷鳶偏過頭去,沉默不語。
千芷鳶這樣的反應更讓尹清畫肯定了她心里所想,她覺得不可思議。
「芷鳶,我勸你趕緊斷了這樣的念想。他撫養你長大,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存在這樣敗壞道德的想法,他會怎麼想?他將置于何地?你們九年的師徒情分又將如何?」
尹清畫見此,她繼續說道︰「雲襄一生光明磊落,名聲極好。普天之下,有幾人不知道公子襄的大名?你是怎麼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們又會受到怎樣的唾棄?這是為天下所不容的。
再說,雲襄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帶大的孩子?你不要異想天開了!我一直拿你當孩子,卻不想你竟然有這等念想。別說天地不容,就是我也不會允許你這樣破壞掉他的名聲,毀掉他的前程!」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你以為每個人都要遵從你的想法麼?」
「我能肯定的告訴你,他不會!」尹清畫十分肯定的說道︰「我和雲襄在一起的日子雖然不多,但卻也不少。他從未有過這種想法,他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千芷鳶緊緊的盯著尹清畫,腦海之中回蕩著那句︰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千芷鳶後退了幾步,是啊,這是古代,人的想法那麼封建,那麼在意輩分等級,就算她從不在乎這所謂的師徒關系,沈雲襄能不在乎麼?就算她可以不顧天下人的唾棄,沈雲襄名滿天下他能不在乎麼?
他們之間何止是不信任?何止是猜不透心思?他們之間還橫著一道道德倫理,還橫著天下千萬雙眼楮。
「芷鳶,你听到我說的沒有?」尹清畫看著千芷鳶愣在那里沒有反應,她又往前一步,雙手搭在千芷鳶的肩膀之上。
尹清畫對千芷鳶說道︰「你必須馬上斷了這不該有的念想,否則你最後會害了自己,還會害了雲襄。他養你那麼多年,教你那麼多年,對你不薄,你不能毀了他!」
千芷鳶的心情一下子從今早的雀躍變成現在的失望,到最後演變成絕望,她心里從來沒有那麼難過過。沈雲襄不把她放在眼里,事事瞞著她,還讓尹清畫追到了這里,他這根本就是心里沒有自己。
今天所有的感覺,不過都是錯覺,沈雲襄只不過是因為改善了師徒關系而開心。她從來就沒模透過他的心。
她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傻,她覺得自己全所未有的可笑,她從未有一刻這樣看不起自己。
「你听到沒有?」千芷鳶沒有反應,尹清畫很著急,她一著急,就顧不上那麼多,抓著千芷鳶的肩膀,搖了搖她。
「你干什麼!」一聲怒喝傳來,樓花語走了過來,一把推開了尹清畫,將千芷鳶穩住。
「你是誰?」尹清畫皺著眉頭忍著疼痛問道。
她被樓花語推得站不穩,一下子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之上,背脊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我是誰,你沒有資格知道,但是你必須要知道,你若是敢對鳶鳶有任何的傷害,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就算我不動手打女人,我也有得是辦法收拾你。」樓花語的語氣充滿了威脅,敵意毫不遮掩。
「你…」尹清畫雙眼有些泛紅,她是傲龍山莊的大小姐,江湖之上,沒有人敢不給她面子,她從小就嬌生嬌養,從來沒有受過那麼大的委屈,她心里很是難過。
但是,她性子十分的清高冷傲,她絕不會在外人面前隨意的哭泣,這使得她一直忍著。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尹清畫轉頭對千芷鳶說道︰「芷鳶,我說的話,你必須好好的想,我不想看著越走越錯。就算你越走越錯,我也不會容許你毀了雲襄。」
千芷鳶抬頭看著尹清畫,沉默不語。
「你听到了嗎?你年紀小,並不代表你的所有任性都可以被容忍。」
「滾開,這里輪不到你來教訓她,你沒有那個資格,打哪來滾哪去,這里不是傲龍山莊,別拿你那副丑陋的嘴臉到處炫,看著就討厭。」樓花語見此毫不客氣的罵了回去。
「我不是來耍嘴皮子的,你的無禮我不會跟你計較。」尹清畫抬起頭,輕蔑的對樓花語說道。
「喲,這德行,還真是夠傲的,不知道傲給誰看?」樓花語不屑一顧的說道︰「就你這種女人,天下一抓一大堆,裝得像而已,你還真以為自己完美得不像話?沈雲襄是個禽獸,你不過也就是個母禽獸而已。」
「你…」尹清畫說道︰「別太過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此時,千芷鳶推開了樓花語,她徑直走到了尹清畫前面,手一抬,一個巴掌就煽了過去。
「啪」的一聲,巴掌聲十分的響亮,打腫了尹清畫的半張臉。
「你…」尹清畫捂著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千芷鳶。
「我什麼我?我的忍耐已經到了限度,我不想再忍你了,既然你那麼不要臉,那我也不好再給你任何臉。」
千芷鳶說道︰「尹清畫,你給我听清楚了,你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有多遠滾多遠,你再敢到我面前來叫囂一次,我就打你一次。不服氣可以跟我動手,打不過可以跟沈雲襄撒嬌讓他幫你。
還有,你不是一直覺得沈雲襄是你的嗎?那你就帶著他走啊!滾出我的視線,不要來污染我的眼楮。
告訴你,我不稀罕!我才不會跟你這樣眼巴巴的從中原追到苗疆,我才不會再像你這樣等了九年,等到皺紋都長了一大堆,等成一個老處女!
你以為你跟衛仙柳一樣的腦殘有多大區別?滾遠點,看見你,就他媽惡心!」
尹清畫的淚水溢滿了眼眶,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轉,她看著千芷鳶,心里十分的委屈難過,她一刻都不想在這里待著。
尹清畫轉過身想要離開,卻看到沈雲襄站在後面,看到沈雲襄,尹清畫再也忍不住,淚水決了堤。
她幾步向前,緊緊的抱住了沈雲襄,靠在了他的懷里,低聲的哭泣起來。
千芷鳶直視沈雲襄,她一句話都不說。
沈雲襄亦直視千芷鳶,他一聲也都沒有出,也沒有推開尹清畫,他眼里的情緒叫人看不明白,他的臉色黑得有些可怕。
千芷鳶依然毫不畏懼的直視他,將他的所有一切看在眼里,末了,千芷鳶勾唇一笑,笑道無情笑得妖嬈。
「要卿卿我我請換個地方,這是我的門口。」千芷鳶說完直接轉過身去,走回房間。
房門合上,千芷鳶走到床邊,她將湯圓抱了起來,縴細的手一下一下的給湯圓順毛,眼里沒有一絲悲傷,只有冷漠。
對于感情一事,雖然從未經歷過,但是她絕不是陷入感情之中拔不出來的人。無論是什麼緣由,是沈雲襄本身,還是尹清畫,亦或者是橫在他們之間的道德倫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更不會死纏爛打,一旦死心,她會很絕情。會變得跟從前一樣冷漠可怕。
千芷鳶將湯圓放回床上。
「嗷嗚…」湯圓低低的叫了一聲,舌忝了舌忝千芷鳶的手,然後揚起尾巴,上串下跳,最後又蹭進了她的懷中。
「湯圓吶,睡吧。一覺起來,什麼事情都不會再有了。」千芷鳶抱著湯圓躺到了床上。
翌日,天未亮,千芷鳶便起了身,坐起身來,她盤腿在床上打坐修煉起內功來。她對自己恢復勤奮感到十分的欣慰,因為一直以來的被照顧,使得她懶惰日漸增長,也使得她的心變得日漸柔軟。換做是顧冰,昨晚尹清畫已經死沒影了。
千芷鳶閉上雙目,開始調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亮起,太陽也升了起來。千芷鳶估模著早點時間到了,她伸了個懶腰,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到烏雅娜的廳子之內,其余的人也陸陸續續走了過來。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比平時要奇怪,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味道。
千芷鳶知道啊,昨晚的事情鬧那麼大,能有幾個不知道?就算不知道她和尹清畫談了什麼,也必定知道她們鬧了一場。不過,她懶得計較那麼多,早點上來,她直接開始吃早點,像是沒有看到其他人的眼神一般。
「鳶鳶,吃這個,這個好吃。」樓花語夾了一塊綠豆餅給千芷鳶。
千芷鳶夾起綠豆餅就放進嘴里面。
「那個,芷鳶啊…」烏雅娜叫了一聲,然後又清了清嗓子。
齊林在桌子下面踩了烏雅娜一腳。
「啊…」烏雅娜痛得叫了出來,她回頭一巴掌送給齊林,她說道︰「踩什麼踩!」
「吃飯,別話多!」齊林低聲說道。
千芷鳶瞥了他們一眼,自然看出來烏雅娜有些話要跟她說,但是又不好說出來,這事情一想便知道是關于尹清畫的。
「有什麼事情就說吧,不用支支吾吾的。」千芷鳶看了烏雅娜一眼說道。
「吶,芷鳶,我也只是一個傳話的,你可不要不高興哦。」烏雅娜說道︰「明天晚上,阿媽要在皇宮內設宴,給尹姑娘接風洗塵,她還邀請了所有人一起去,說是也一起接風了。」
「喂,你話怎麼那麼多!」齊林不高興的瞪了烏雅娜一眼。
「我在說事實,遲早要說。」烏雅娜不服氣的回了一句,又轉頭問千芷鳶︰「芷鳶,你看怎麼樣?」
「不去」千芷鳶一口回絕,她說道︰「我壓根就不歡迎她,還接什麼風?看見她,飯都吃不下了,那不是浪費了大好的食物?」
千芷鳶說得直接又平常,一點受傷難過的樣子都沒有,像是講述一個事實一樣,她的態度反應令所有人都驚愕,驚愕之余,十分的擔心,怕她憋在心里難受。
尹清畫被聖主安排到了烏雅娜的宮里,所以跟他們住得十分的近,此時尹清畫正走到門口,剛剛要踏進來,听到千芷鳶的這番話,她頓住了腳步。
烏雅娜尷尬的看了她一眼,而其余人跟著千芷鳶一起厭惡她,低下頭吃東西,裝作沒看見。
尹清畫心里一痛,臉上還戴著面紗,一雙眼里開始濕潤起來。她吸了一口氣,轉過身走了出去。
「她走了。」烏雅娜小心翼翼的說道。
千芷鳶嚼碎嘴里的點心後,她冷笑一聲,說道︰「那不是理所應當的麼?以後她見了我,她就得繞道走。」
鐘曉月、齊林、楊展風連帶烏雅娜都吸了一口涼氣,驚訝的看著千芷鳶,這氣勢也太彪悍了,這話說得波瀾不驚,像是陳述一個事實,不帶一絲情感。
樓花語看著千芷鳶,皺了皺眉頭,他感覺到了千芷鳶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漠和疏離。
早點還為吃完,沈雲襄從門外走了進來,碗筷放著,他自然而然的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就吃起早點來,一時間,大廳之內靜得可怕。
「鳶兒…」沈雲襄喚了一聲,千芷鳶放下筷子,對著大家說了一句︰「我吃飽了。」
然後她便站起來準備轉身離開。
此時一個女子從外面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焦急的哭著,走到大廳之內,她朝著烏雅娜「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她說了一大串聖月語之後,烏雅娜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然後她焦急的站起來往外沖了出去。
「怎麼回事?」千芷鳶攔住了她。
「阿閑說,阿雀不見了,昨天就已經失蹤了,我以為她只是去忙別的了,誰知道到了今天還沒有回來。她的房間也沒有人進去過,只看到她的梳子掉在了地上。阿閑和阿雀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我跟她們很要好,我不能看著她們有事。」烏雅娜十分的焦急。
千芷鳶皺了皺眉頭,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走,帶我去她的房間看看。」
烏雅娜帶著千芷鳶一行人走到了阿雀的房間,千芷鳶看到了那把掉在地上的梳子,她將梳子撿了起來,梳子上還掛著幾絲頭發。
「頭發還在梳子上,很顯然她是在梳頭的時候忽然離開的,也就是說,她必定不是自願走的。」千芷鳶拿著梳子說道。
「那怎麼辦?我們怎麼找?可是當時有人看見阿雀是自己走出去的,我問過宮門的守衛,他們沒有看到阿雀往外走。」阿翠急得團團轉,她用聖月語跟烏雅娜說了很多話。
「我懷疑,阿雀中了巫術了。」烏雅娜說道。
「那怎麼辦?」
「去找娑婆婆。」烏雅娜說道。
「娑婆婆?」千芷鳶疑惑的問道。
「娑婆婆是整個聖月巫術最厲害的人,而且她的佔卜術也是無人能比的。若不是她不肯出山,大祭司的位置一定是她的!娑婆婆一定會幫我的!」烏雅娜說完就往外走。
千芷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她說道︰「這次的事情一定不簡單,沒有人會願意廢那麼大的力氣去對付一個小宮女,他們的目標很有可能是你。」
「可是那又如何?我不能看著阿雀有事!」
「所以,我陪你去。」千芷鳶說道︰「我想,有我在,事情或許會好解決一些。」
烏雅娜點了點頭。
「我也去!」齊林叫道,鐘曉月也跟著附和。
「我陪你們去吧。」在一旁的沈雲襄開口說道︰「我想,你說得很對,事情一定不會那麼簡單。但是還有一點,背後的人選在這個時候搞鬼,目標未必只有雅娜一個,你也同樣危險。」
沈雲襄說完關切的看著千芷鳶,眼神里帶著擔憂。
「公子你肯跟我們去,那就太好了!」烏雅娜說道。
「不必了,人太多反而會壞事。而且你本來就是一個焦點人物,走到哪都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你跟我們去很不方便。」千芷鳶毫無表情,不帶任何一絲情感的說道︰「你還不如留在皇宮,靜觀其變吧。」
「鳶兒…」
沈雲襄從來不跟千芷鳶一起行動,他做什麼事情也從不向千芷鳶交代,但是經過昨晚,她那番傷人的話和她那絕望的眼神,讓他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放心的離開,轉過頭,恐怕不再能夠看見她在後面等他。
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因此,他開始慌了,然而今天看到千芷鳶這麼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他更慌了。
「花花,你也留下來吧,你負責看著事情的變化,如若我們有個萬一,你也好出來救我們,否則大家一起都去了,恐怕一齊掉入陷阱也很難說。」千芷鳶轉頭對樓花語說道。
「鳶鳶,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信任我,將後方的安全交給我了麼?」樓花語問道。
「除了你,我還有別人可信麼?」千芷鳶反問。
樓花語會心一笑,他點了點頭。
沈雲襄站在一旁,像是從頭到尾被人忽略了一般,這樣的千芷鳶,令他不知所措。
「這樣很危險,既然有樓花語看著,我還是陪著你們去吧。」沈雲襄伸出手想要拉住千芷鳶的手臂,被千芷鳶巧妙的躲開。
「或許在你的眼里我是一個孩子,但是我已經長大,我可以獨當一面,不需要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生活。所以,這件事情,我能做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請你,不要阻礙我。」千芷鳶說完,跨出了房門。
沈雲襄看著他們一行人離開,那個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淡漠和疏離讓他心里的恐慌加劇。像是有什麼東西已經消失,他再也找不回那個在他面前狼吞虎咽吃面的丫頭了。
她變得如此的冷漠,讓他如此的陌生,她竟可以走得,這樣瀟灑。
一行人坐著馬車出了皇宮,馬車上,烏雅娜擔憂的走到千芷鳶身邊問道︰「芷鳶,你和公子怎麼了?」
「沒怎麼,我跟他能怎麼了?你想多了。」千芷鳶說道。
「可是…」
「雅娜,你還沒嫁人呢,就這麼嗦,到時候你嫁不出去怎麼辦?」千芷鳶說著還刻意的往楊展風的方向看了一看。
烏雅娜臉忽然刷的一下紅了,她立即轉過身,低下頭,默不作聲了。
千芷鳶輕笑一聲,轉身看向車窗外。
車子行駛一段路之後,在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前停了下來。
烏雅娜敲了敲大門,很快便听到「咚咚」兩聲,拐杖敲地板的聲音。烏雅娜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跟著烏雅娜進去,千芷鳶看到了一個及其簡單的院落,院落里有一個老人,穿著一身厚重的灰衣服。她的臉上已經全是皺紋,眼皮子重得都快要遮住了眼楮,頭發花白,讓人只看一眼就會以為她已經作古。
「娑婆婆!」烏雅娜叫了一聲。
「是為了阿雀的事?」娑婆婆沙啞的聲音緩緩的開口。
她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十分的驚訝,他們還未說明來意,而這個娑婆婆卻早已洞悉。難道真的有人可以如此神通廣大?
千芷鳶看著娑婆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啊!娑婆婆,你已經知道了對不對?阿雀她在哪里?她有危險嗎?我們該怎麼找到她呢?」烏雅娜急的一連串問出了很多問題。
「她現在不危險,以後就難說了。」娑婆婆說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娑婆婆沒有回答,而是將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了一眼,最終停留在千芷鳶的身上,停了好一會,她開口說道︰「小姑娘,贈你一言。」
千芷鳶听到娑婆婆這麼一說,她心里有些打鼓,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不想趟渾水,就趕緊離開這里,否則,禍福難料啊。」娑婆婆說完搖了搖頭,厚重的眼皮讓人看不清她的雙眸,干枯的皮膚讓她沒有絲毫的表情。
「不知娑婆婆所指何事?若是事關我人身安全,或是有宿敵想要傷害我,我不會退縮。」千芷鳶說道。
「罷了罷了,命數啊。」娑婆婆感嘆一聲之後,撐著拐杖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跟我來吧。」然後她便轉身走進屋里。
一行人走進屋子之內,千芷鳶看到小屋很黑,也很簡陋,在屋子內擺著大大小小的龜殼,龜殼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她看不懂的文字。
莫非這些龜殼真的能夠佔卜?預知未來?千芷鳶十分的懷疑,這一點也不符合科學。
「信則有,不信則無。」
娑婆婆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讓千芷鳶心里一突,這人會讀心術麼?竟能夠這樣回答她心里所想?
千芷鳶不再心里胡亂猜疑,既來之,則安之。她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娑婆婆擺弄她手中的龜殼。
娑婆婆將龜殼拿在手上,嘴里念念有詞的念了好一段時間,然後她將一枚銅錢房間龜殼之中,搖了起來。
寂靜的房間之內,只響著銅錢撞擊龜殼的聲音,撞得人心里不安。
好一會之後,娑婆婆終于停止了手上的搖晃,她將龜殼往空中一拋,龜殼掉落到桌面之上,散了開來,散成了好幾片,散落在桌面上。
娑婆婆仔細的翻看了每一片龜殼,然後又擺弄了一下銅錢的位置,最後,她將手收了回來,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是禍躲不過。」娑婆婆沙啞的聲音讓人听著倍感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