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襄是听風樓的樓主,他的消息自然是要比任何人都靈通的。所以跟著他,獲取他的動向,我能夠很快的得到龍隱殘卷的消息。」
樓花語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原本想要跟你先去聖月尋找龍隱殘卷,卻在龍隱殘卷即將到手的時候,沈雲襄給了我一封信,那封信,讓我放棄了。」
千芷鳶一怔,她原以為當初樓花語的離開是偶然,卻不想,沈雲襄竟然參與了,他卻沒有告訴她。
樓花語從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千芷鳶。
千芷鳶接過信將它打開。
「樓納國勾結樓西谷的內賊企圖要攻陷樓西谷,他將這個消息告訴你,讓你趕回來,這沒什麼不對。」千芷鳶將信又放回了信封之中。
「樓西谷確實有人要奪權,但是並沒有勾結樓納,也起不了什麼風浪,我根本無需親自趕回來。」樓花語嘲諷一笑。
千芷鳶看著樓花語,她有些驚訝,她想不到沈雲襄竟然會欺騙樓花語。為了什麼?為了龍隱殘卷,還是為了讓樓花語遠離她?
樓花語抬起頭,看了千芷鳶一眼,看到了她柳眉輕蹙的模樣,他又低下了頭繼續說道︰「正是因為那一次趕回來,我錯失了拿到龍隱殘卷的機會,也錯失了你。」
千芷鳶將嘴唇抿起,她不說話了。
「鳶鳶,你知道麼?從前我一直以為,我和言兒是一對,無論以後如何,我們都會在一起。所以她為了我,變成這個樣子,我為了她走遍天下尋找龍隱殘卷,這些都是理所應當。」
樓花語從寒玉床上站了起來,雙手扶上了千芷鳶的肩膀,他說道︰「可是在溪鎮生活十年,讓我的心變了。」
千芷鳶抬起頭,雙眸正好對上樓花語灼熱的雙眸,看到了他眼里的不甘和害怕。
「我承認,一開始接近你,就是帶著目的的。可是,那麼長久是生活在一起,我卻發現,我對你的感情和對言兒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我對她更像是對妹妹一般。從前沒有對比,我不知道,現在我懂了,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麼?」
千芷鳶看著樓花語,眼里閃過驚訝,但是很快卻又消失。樓花語是喜歡她的,她很早就知道,所以他的話,她也不應該感到意外。
可是,她肚子里有了孩子的事情,樓花語是很清楚的,他如今卻為什麼還要說這些話呢?
「花花…」千芷鳶很認真的看著樓花語,對上他的雙眸,她說道︰「我已經做了決定,我很清楚我心里喜歡的只有雲襄一個人。而對你,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我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親人?」樓花語的眼里彌漫著哀傷,他的眼眸黯了下來,很是失望。
「是的,親人。花花,做我的親人,好不好?」
「鳶鳶,若是當時我沒有離開,你就不會這麼快決定,對不對?」樓花語反問道。
千芷鳶抿了抿唇,她沒有立即回答。如果樓花語還在,又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和沈雲襄會不會那麼輕易的走到一起?
「你不說話,那就是了?」樓花語情緒有些激動,他說道︰「若不是當年沈雲襄耍了手段,我根本就不會錯失機會。對我公平一點,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花花,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回不來了。但是有些事情,就算是沒有錯過,結果也是一樣的。」千芷鳶說道︰「我心里放的一直只有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所以就算還有千萬種可能,千萬個磨難,我們最終都會走到一起。花花,不要固執了好不好?」
樓花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放開了千芷鳶的雙肩,他說道︰「那如果我告訴你,很可能有一天,你跟他會走向對立面呢?」
千芷鳶心里一驚,她不知道樓花語指的是什麼,但是如果沒有任何的根據,樓花語不會憑空這麼說。
她的心里起了一層漣漪,一點一點的在她的心里蕩漾開去,她很害怕樓花語的話會成真,她很害怕有一天,她會跟沈雲襄斗個你死我活。
可是,這不太可能是麼?她是沈雲襄養大的,要殺她,她早就死了不是麼?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應該相信他,不是麼?千芷鳶這麼說服自己。
千芷鳶咬了咬牙,她說道︰「沒有那一天,我相信他。」
樓花語閉上了雙眼,俊美的容顏上,眉頭輕輕的蹙起,讓千芷鳶感覺到了他的心,在痛,很痛。
千芷鳶不想傷害他,但是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對每個人都好。
千芷鳶走到樓花語的身旁,抓住了樓花語的手,握在了她的手心里。
樓花語睜開眼楮,有些疑惑的看著千芷鳶。
「花花,做我的親人好不好?我的親人不多,掰掰手指就能數得過來,你就給我湊個數唄,好歹以後出去,也體面一點,不至于孤零零啊。」千芷鳶一雙大眼楮一眨一眨的看著樓花語。
樓花語听到她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伸出手,捏了捏千芷鳶的臉蛋,他說道︰「你啊,我真的拿你沒辦法。」
「那你是同意了?」
「嗯。」樓花語笑著點點頭,他說道︰「我不同意有用麼?就像你小時候,我也是不同意的,但你還不是把我收藏的全都偷走了?」
千芷鳶眼珠子溜溜的一轉,她說道︰「那你這里還有不?很久不看了,我都快要生疏了。」
樓花語又捏了捏千芷鳶的臉蛋,他說道︰「看什麼看,都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別帶壞孩子。」
「那你當初怎麼帶壞我!」
「哦,我覺得你已經足夠壞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我還是推你一把的好。」樓花語笑道。
「花花…」千芷鳶咬牙切齒的等著他。
「嗯?」樓花語恍若未覺。
「花花,等我集齊了龍隱殘卷,我帶著你一起去,好不好?」千芷鳶看著樓花語,又低頭看了看躺在寒玉床上的溫言,她覺得,她應該這麼做。
樓花語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問道︰「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竟要帶著我一起?」
「因為你是我的親人啊。」千芷鳶說得十分的誠懇,發自內心。
樓花語看著千芷鳶認真誠懇的樣子,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最後只是模了模千芷鳶的小腦袋,他說道︰「好。」
「花花,你還沒告訴我,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那天,我帶你回來的時候,柳先生說你的孩子已經是死胎了。可是沒過多久,你就睜開了眼楮,雙眼血紅,眉心處是藍色的玄漠,全身都爬滿了黑色的紋路,周身還有黑色的霧氣。
那個時候的你,沒有意識,見人就殺,在樓西谷里打開殺戒。不過很快就被我阻止了。柳先生在你的後頸穴道扎了針,你瘋了一樣的沖進樓宇閣,差點就傷到言兒,不過幸好沒有什麼事情,你放心吧。」
千芷鳶垂下眼睫,果然是玄漠發作了。掰著手指頭數一數,她今年玄漠已經發作過三次了。往常一年一次,今年卻三次了,這意味著什麼?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原本是死胎,最後卻活了下來。
「鳶鳶?」樓花語看著千芷鳶愣住了,他叫了她一聲。
「嗯?」
「鳶鳶,你那天是怎麼了?」
「我體內有玄漠,每年都會發作,上一次,便是我玄漠發作了。」千芷鳶頓了一頓她又說道︰「我的玄漠,是娘胎里帶的。」
千芷鳶說完低頭模了模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玄漠進去了,它可能早就是死胎了吧?真的要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麼?這樣的痛苦,什麼時候會是盡頭?
「據我所知,玄漠是西域魅影鬼城崇拜的邪鳥,怎麼會進入你娘的體內?」樓花語疑惑的問道。
千芷鳶搖搖頭,她說道︰「這正是我想要知道的。我必須要找出真相,為我娘報仇。」
「鳶鳶…」樓花語心疼的模了模千芷鳶的腦袋,他說道︰「不要難過,我會陪著你一起的。西域我比你更熟,若是你想去,我帶你去。」
千芷鳶點點頭︰「好」
「你身體還沒全好,先回去休息吧,這里冷,站太久了不好。」樓花語溫和的說道。
「嗯,我知道了。」千芷鳶也有些累了,她要去西域,為了她的娘親,也為了她的孩子,也為了沈雲襄。
樓花語陪著千芷鳶走出樓宇閣,將她送回了房間。樓花語正想走出房門的時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千芷鳶說道︰「有些話,或許你不愛听,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
「你說。」
「龍隱殘卷自己拿好,不要隨意相信任何人,不要還給沈雲襄。」
「為什麼?」
千芷鳶知道這個問題問得並不合適。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沈雲襄到底為什麼會跟她站在對立面,為什麼她手上的龍隱殘卷不能給沈雲襄。
樓花語看著千芷鳶,有些猶豫。
「是因為怕我認錯,誤給了荊無痕?」千芷鳶迫切的希望,這就是樓花語提醒她的原因。
「他不叫荊無痕,他叫幕夜痕,他是魅影鬼城的少主。」樓花語說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幕夜痕跟沈雲襄長得一模一樣麼?」
千芷鳶心里一震,像是泰山崩裂了一般,將她的世界震得全部都搖晃起來,原本堅定的似乎也跟著松動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許多的思緒一下子匯集到她的腦里。
在淮陵的時候,她曾經夜探魅影鬼城部下的窩點,那個時候就听他們說,這一次計劃,少主會監督。
直到花少死了,那個少主也沒有出現過。原來,不是不曾出現,而是早就出現了,只是她並不知道罷了。
荊無痕,不,幕夜痕的手上有沈雲襄的鈴鐺,並且他知道他的情況,一清二楚。他說,沈雲襄在西域…
千芷鳶的臉色變得十分的蒼白。
「鳶鳶,你沒事吧?」樓花語走到千芷鳶的身邊,將她扶住。
千芷鳶閉上雙眼,搖搖頭。
「花花,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我想先睡一會。」千芷鳶說完就往床邊走去。
樓花語擔憂的看了千芷鳶一眼,最後還是將她扶到床邊,替她蓋好被子,看著她閉眼,方才離開。
樓花語剛剛關上門,千芷鳶的眼楮便又睜開來了,她訥訥的看著床帳,腦袋亂得停不下來,她現在還要不要固執的相信,沈雲襄真的什麼也沒有瞞著她?
合上門後,樓花語站在千芷鳶的房門口,站了好一會。
末了,他自嘲一笑。
「親人?」樓花語喃喃道︰「鳶鳶,對不起。我真的,一點也不想你和沈雲襄在一起,更不願意看到你們情比金堅的樣子。」
樓花語說完,便邁著步子,轉身離開了。
翌日,千芷鳶起床的時候,頭很脹很痛,她一夜都沒有睡好。她揉了揉自己額太陽穴。
璧君伺候在一旁替她擦好了臉,正給她梳頭。
「千姑娘,你怎麼好像精神很不好?」璧君有些憂心的問道。
千芷鳶抿唇,她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孩子鬧的麼?听說有的孩子在肚子里的時候相當的鬧騰,經常弄得娘親吃不好睡不著呢!」璧君看不出千芷鳶的想法。
「是啊,孩子很鬧心。」千芷鳶回了她一句。
「可不是!也就是我們族長心細,他昨晚給了我一些安神香,我在你的房間里點了一些,不然你可能一個晚上都睡不著呢。」璧君說道︰「我還從沒見過族長對誰那麼上心,也就是姑娘你了。」
千芷鳶扯出一個笑容,卻沒有一點笑意。
「不過,我瞧著姑娘很是難受啊,就算點了安神香,也只能勉強睡著了,還是睡得不太好。但是我也不敢點太多,會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的。」璧君一邊梳頭一邊說個沒完。
千芷鳶卻一點回答她的力氣都沒有,只想等著她趕緊梳完頭,她去吃東西,然後去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終于,璧君還是給她梳完頭了。她雖然胃口不是和好,但是還是盡量多吃一些。無論這個孩子生下來會如何,她都不會放棄它。
吃完了早點千芷鳶到花園里散步,她想要將縈繞在她腦海里的那些理不清,想不明的東西全部都甩掉。
走在院子里,新芽長得越來越多了,還有一些已經有了葉子。冬天已經快要過去了,初春很快就會到來。
她的寒冬又什麼時候會過去?
千芷鳶收起她的思緒,什麼也不想的在院子里走了一會兒。她穿過院子,走到花園里的時候,她看到樓花語笑意盈盈的朝著她走過來。
「怎麼了?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千芷鳶看到樓花語笑得如此的明媚,心情也被他感染了一些,稍稍的好了一點。
「你猜…」
千芷鳶立即白了樓花語一眼,她說道︰「愛說不說,不說我走了。」
「咳咳,鳶鳶,你可以對我溫柔一點。」
千芷鳶抽了抽嘴角,她問道︰「花花,你今天抽的什麼風?」
「嗯?」樓花語認真的想了一想,他說道︰「今天刮北風。」
「……」
「我走了。」
千芷鳶轉身就走人。
「別走啊,你就不想知道我今天給你帶了什麼?」樓花語在她背後笑道。
千芷鳶轉過身,果然看到樓花語的雙手至始至終都放在他的背後,沒有拿出來過。
千芷鳶疑惑的凝了凝眉,猜想著樓花語笑得如此的,大約就是……?
「你是不是給我帶了今年最新的?新花樣?」千芷鳶問道。
這回輪到樓花語抽了抽嘴角,他說道︰「我在你的眼里,等于麼?」
千芷鳶認真的想了想,大約,差不多吧。
于是,千芷鳶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把它拿去換了,再送給你。」樓花語從他的身後將湯圓拎了出來。
然後一臉嘆息的看著湯圓,捏了捏它的大尾巴說道︰「你看,你的主人寧願要不要你啊。你真的是,太不頂用了。沒辦法,為了討美人歡心,我只能把你當了,換。」
「嗚嗚…」湯圓的嘴巴被綁著,只能發出這麼點聲音,表示它的抗議和委屈。
「湯圓!」千芷鳶立即沖上來,從樓花語的手里將湯圓奪了回去。抱在懷里,然後幫它將嘴上的布條拆開。
「你怎麼可以這樣虐待湯圓,竟然給它的嘴巴上纏了布條!」千芷鳶心疼的看著湯圓,又抬頭狠狠的瞪了樓花語一眼。
「哦,它不安分,昨天我把它找回來的時候就嚷著要見你,四腿溜得快。可是你已經睡了,我不能讓它打擾你,于是我就把它捆了起來。」樓花語說得輕巧。
湯圓一得釋放立即朝千芷鳶撲了上去,嘴巴里一直嗚嗚的發出委屈的嗷叫聲,像是在痛斥樓花語虐待它的行為。
然後樓花語不以為然,向來是湯圓怕他,他可不怕湯圓。
「好了好了,別委屈了,回頭補償你。」千芷鳶安慰湯圓,轉過頭,她露出了今天第一個會心的笑容,她說道︰「花花,謝謝你,你真好。」
樓花語一怔,半晌,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