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達萊里達時,我听到了幾個消息,有好有壞,有的無從判斷。
首先,德賽將軍已在12月初從巴塞羅那啟動回到法國,按時間推算他正在巴黎享受北國風光。對我而言,這當然是個壞消息,素未蒙面的最高指揮官沒有等到我的到來。不過也所謂,我會向師團參謀長,拉斯蒂上校報道。另外,我的摯友,格蘭維爾也在等候我的消息,听萊里達駐軍介紹,他已經晉升為中校。
其次,負責加泰羅尼亞戰區的奧熱羅元帥,被巴黎陸軍部調令到伊比利斯半島的西北部戰場。該任命書是在我抵達萊里達的前一周送到巴塞羅那,整個加泰羅尼亞都沸騰了,萊里達的市民們也走上街頭,慶祝這個「該死的土匪元帥」離任。
有傳言說,皇帝準備加封赫魯納公爵為加泰羅尼亞親王,負責指揮加泰羅尼亞戰區的所有法國-軍隊。當然,這些僅僅是傳言罷了。即便是皇帝想要繼續加封德賽將軍,也必須在一場偉大的勝利之後。
另外,我在萊里達城內發現兩個奇特的現象。當地駐軍非常樂意听從來自赫魯納的命令,負責接待一名上尉,曾以自豪語氣告訴我,他將成為未來德賽軍團的一員。據我觀察,有上尉這般想法的軍官人數佔了大多數。無論軍官,還是士兵,大家都希望德賽將軍來領導他們發財致富。這些人的期待,同樣是我的希望;
在萊里達街頭,我時不時能看到頭戴白漆涂染鐵盔,左臂纏有黃色綢緞袖章的憲兵,他們手持短槍,三五成群的在街面巡邏,充當軍事與民事警察的角色。接待我的上尉說,這些人是來自赫魯納自治領的憲兵,上月底被派往加泰羅尼亞各地巡視,人數在1千左右。
聖誕節當天,我向停留了兩天時間,又經歷不少有趣事情的這座城市揮手告辭。由于萊里達城的北面,塞格雷河中上游的河道尚未疏通完畢,各類商船暫時無法通航,我只好改成騎馬,沿著塞格雷河河谷繼續北行。
沿途之上,我看到數以千計、萬計的各地流民,包括加泰羅尼亞人、阿拉貢人、納瓦拉人、愛爾蘭人組織在一起,奮力開挖連通塞格雷河、略夫雷加特河,弗朗科里河,三條河道的人工運河。各個工地上,我沒有看到手持皮鞭,大聲吼叫的監工,每個人都精神抖擻的辛苦勞作,為自己、更為家人賺取生活費,還有未來的希望。
這樣的場景,我在大革-命時代的法國也很少看到。因為在戰爭年代,組織這樣群-體-性的大型河道工程,需要極大的財力與物力支持。
在貝爾加城,我遇到了負責「三河連通工程」的總工程師,55歲的法利亞先生。在巴黎時,我們就曾相識,並在法國「河道與橋梁委員會」組織的學術研討會里,有過幾次心情愉快的溝通。如今,兩個熟人又在異國他鄉里見面,感覺格外親切。
忙碌中的法利亞先生對于我的意外造訪,表現得異常高興。在得知我已被德賽將軍任命為工兵團團長時,他一邊大聲的祝賀我,一邊又頗為惋惜,那是法利亞先生希望我能擔當他的副手,並抱怨德賽將軍承諾給的水力工程專家太少。
出于對老前輩的尊重,我答應在貝爾加多停留數日,協助法利亞先生處理河道工程的實地規劃與數據驗證,並委托一名信使向拉斯蒂上校解釋這里的情況。
……
1810年的第一個星期天下午,我的朋友兼戰友,格蘭維爾中校來到貝爾加的工地上。
一見面,兩個老兄弟就熱情的擁抱,我們整晚都在秉燭夜談,聊著各自家庭的情況,萊茵軍團時代的戰友情誼,遠在美國的莫羅將軍近況,不盡如人意的西班牙戰局,赫魯納自治領的快速發展,以及關于德賽將軍的各類傳聞,等等。
格蘭維爾告訴我,擁有2千人的大工兵團的組建工作已經初步完成,就等著我這個指揮官去接收。該工兵團的大部分士兵,是從加泰羅尼亞戰區、阿拉貢戰區的現役法軍工兵部隊里調配的。新兵僅有3成不到,主要為入伍僅有三個月的愛爾蘭人。
德賽將軍對大工兵團的期望很高,他在留給我的私人信件中,給予大工兵團異常明確的職責要求︰
大工兵團能夠實施工程偵察與地理測繪,修築道路、架設橋梁、開設渡場,排除障礙物、開闢通路,保障部隊順利開進、快速展開;
及時高效的構築防御工事、指揮所、通信樞紐等,保障己方隱蔽安全和指揮穩定;
在敵方進攻的主要方向埋設地雷、設置障礙,阻滯敵方機動,並實施破壞作業,為己方掃清道路;
對重要目標實施偽裝,設置假目標,迷惑敵方;
構築給水站,保障己方部隊在野戰條件下的安全供水……
除此之外,大工兵團應該熟練使用各類槍械與戰斗器材,具備直接殲滅敵方有生力量的能力。
按照德賽將軍的大膽設想與參謀部的具體安排,這支攻守兼備的大工兵團還將配屬一所流動軍校,負責教學與科研任務。
……
很顯然,我被這一宏偉計劃所驚呆了,事實上,這也是我長久以來,心中所期待的那支專業化、職業化的工程兵部隊。
若不是臨時受雇于法利亞先生,我希望立刻跟隨格蘭維爾,趕赴赫魯納,接受那支大工兵團。反而是格蘭維爾勸我稍安勿躁,盡管可以留下來,繼續協助法利亞先生。
他隨後又對我解釋說,大工兵團的全體官兵已經離開赫魯納駐地,朝著貝爾加方向趕來,準備參與「三河連通工程」。
當然,軍隊的調遣事先已獲得「五人團」中四位軍事長官的一致同意。
後來,我才明白真相,我和我的大工兵團是被長官們「出賣了」。包括拉斯蒂參謀長、德爾尼上校等人在內,據此向內閣長官,薩伊教授提出一項動議︰要求赫魯納內閣承擔大工兵團當年的軍費開銷,教授居然點頭同意了。
1810年1月10日,我正式接手大工兵團,成為該團的第一任指揮官。時隔九年,我又一次前線部隊的團級主官。
原本,日記里還要記錄很多事情,包括我的內心世界,以及大工兵團發生的有意思事情。可惜,我實在太忙了,屬于自己的私人時間幾乎沒有,連吃飯、睡覺都在工地上隨意打發。每天不是實地考察,繪制圖紙,校驗數據,就是與軍官士兵交流,晚上給他們授課,還要編制大工兵團的各項具體章程。
不過,有兩件事情,必須在我的日記里記錄下來︰
2月初,我收到了老上司,莫羅將軍從美國發過來的回信。對于我重返軍隊,擔當工兵團主官一事,他顯得非常高興,並鼓勵我將萊茵軍團的大無畏精神在德賽軍團里,繼續發揚光大。莫羅將軍還在信中暗示,他極有可能在今年某個時候,秘密回到歐洲。
還有一件事情,是我預感戰爭即將到來。因為從2月中旬開始,我和我的助手,陸續收到來自軍事情報部門轉發的絕密文件,上面記錄了屬于葡萄牙境內,尤其是東南部一帶,山勢地形、水文氣溫的詳細數據。按照德賽公爵的指示,我必須在今年4月之前,配合拉斯蒂上校的參謀部,規劃好軍事行動前的一切準備工作。
感謝上帝,檢驗大工兵團實戰能力的終極考驗就要降臨。此時,我的內心激-情澎湃,顯得極度亢奮,沒有一絲緊張與慌亂。
在趕赴赫魯納述職期間,我將身上的錢財全部匯給了家中的妻兒,開始期待戰爭的到來。
……
在這位工兵團團長,奧特斯爾中校的日記里,似乎有意無意的漏掉了一件大事,德賽將軍的前任副官,夏爾上尉忽然失蹤了。此事在赫魯納自治領,甚至加泰羅尼亞各地,影響轟動,以至于各類謠言四起,其中較有說服力的一條謠言如下︰
夏爾上尉大肆接受商人們的賄賂,在東窗事發後遭遇德賽公爵的冷落,被趕到後勤部門擔任閑職。很快,心懷不滿而伺機報復的夏爾上尉,受到保王黨人的蠱惑與拉攏,而且與英國間諜勾結在一起,他在盜竊德賽師團與自治領的大批機密-文件後,從巴塞羅那秘密乘船,叛逃到地中海上的帕爾瑪島,還接受英國地中海艦隊的暗中保護。
不過,來自赫魯納自治領的官方聲明中,卻拒絕承認夏爾上尉叛逃,稱後者因為身體不適而回到法國休養。
但實際上,自治領軍政要員遵從德賽公爵從巴黎發過來的指示,以此為借口,取締了保王黨人開設在赫魯納的聯絡處,還下令驅逐了英方駐加泰羅尼亞地區的商務代辦。
唯一慶幸的是,看似緊張的外交局勢,似乎沒能影響赫魯納自治領,以及加泰羅尼亞地區,同英國的貿易往來。
或許,這一切都是表面現象,其真相實質仍需要時間來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