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0年的新年伊始,拿破侖就將巴黎的政治中心從杜伊勒里宮,搬遷到法蘭西島地區塞納-馬恩省的楓丹白露宮。浪客中文網
期初,陪同皇帝身邊的多為貼身近侍,外加一名以美艷著稱的侯爵夫人。其後,帝國內閣成員、皇室宮廷顧問、各軍團的元帥將軍、上下兩院議長,以及多數派領袖,等等,都奉命趕赴楓丹白露宮。時間是1810年2月11日,貼切的說,是德賽公爵與薩瓦里將軍策動殺戮之夜的前一天。
警務大臣自然是內閣重要成員,約瑟夫。富歇同樣要攜帶家眷,在11日當晚進駐楓丹白露宮。剛開始,富歇對于拿破侖的詔令並未怎麼懷疑,自從1804年登基之後,巴黎的權貴們知道皇帝喜好靜謐溫馨的楓丹白露宮,勝過熱鬧喧嘩的杜伊勒里宮。一旦結束戰事回到巴黎,拿破侖的大部分工作與生活時間都會選擇在楓丹白露宮度過。
一貫喜歡圍著皇帝阿諛奉承的警務大臣,其內心,根本不喜歡拿破侖回到巴黎。每當拿破侖離開巴黎不問國事,富歇的心情最為舒暢。拿破侖離得越遠,富歇越稱心;時間越長越痛快,到奧地利、西班牙、波蘭都不錯;最好是他再去一趟埃及,不走運的被英國人俘虜。
附加在皇帝頭頂的主角光環太多太強,使得他周圍的杰出人士,尤其是富歇自己,都黯然失色;皇帝的威嚴同樣強勢,足以摧毀每個堅強者的意志,令人無從抗拒。
所以,每次趕赴楓丹白露宮之前,警務大臣就要召集自己四位主要助手塔迪厄、洛澤爾、雷亞爾、德馬雷開會,交待工作事宜,以及危機事件的處理方式。
顯然,德賽公爵以弱示強的表演成功欺騙了警務大臣,盡管塔迪厄等人依然勸告富歇見好就收,與德賽公爵盡早達成妥協,免得躲在巴黎郊外的皇帝坐收漁人之利。
富歇卻痛恨于德賽之前曾對自己的極大羞辱,在得知薩瓦里將軍開始派兵支援德賽公爵後,他仍舊命令德馬雷繼續「封鎖」公爵府邸,必要時,可以給予年輕公爵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但作為政治游戲規則一部分,任何行動的結果,絕不能危及德賽公爵本人的生命安全。
在進入楓丹白露宮的第二天,富歇發現自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冷遇,他居然在休息室內坐等了兩個多小時,始終未被皇帝召見;晚上的宮廷舞會中,皇帝拒絕邀請富歇夫人作為自己的第二舞伴,而是選擇了郵政大臣的丑陋妻子;到了第三天,富歇及其家人在楓丹白露宮的行動自由受到嚴格限制,準確的說,警務大臣無法與巴黎的警務部保持通訊聯絡。
當德賽公爵與薩瓦里將軍聯手突襲黑幫勢力的消息傳來時,缺失主心骨的警務部大樓內亂成一片。在緊急召集的會議上,秘密警察總監德馬雷要求動員全部力量針對巴黎憲兵隊,以及德賽公爵府邸展開強有力反擊,但遭遇臨時主持警務部事務的秘書長,塔迪厄的堅決反對,兩位南北大區的警察總監,洛澤爾與雷亞爾與秘書長的立場保持一致,他們也同意以和為貴,反對冒進計劃。
在結束不歡而散的會晤後,德馬雷決定單獨行動,但此時大局已定,鮑維爾身死族滅,馬呂斯等人率部投降,巴黎的其他黑幫勢力被軍情局與憲兵隊的雷霆行動所震懾,徹底斷絕了與德馬雷的聯絡,就連秘密警察內部,大部分人也同樣拒絕以卵擊石的荒唐舉動。
2月14日下午,在得知警務部內部已宣布向皇帝的代表,薩瓦里將軍正式投誠後,德馬雷趕在憲兵隊逮捕自己之前,收拾部分細軟,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富歇在巴黎苦心經營近10年的成果,幾乎在一夜間灰飛煙滅。
……
拿破侖在楓丹白露宮殿內的主要政治活動,基本上都會在金碧輝煌、富麗華貴的御座廳,除了皇帝權威的代表,除了拿破侖本人,任何人或政治團體都不得使用或借用御座廳。該廳內整個牆壁和天花板用黃、紅、綠色調的金葉粉飾,地板用畫毯覆蓋,吊燈晶瑩奪目,其裝飾可謂集數百年之大成。
2月15日上午,皇帝御座廳,富歇迎來了拿破侖對自己的最終審判。
結束完彌撒活動的皇帝,邀請內閣大臣、兩院議長、多數派領袖,以及在巴黎休假的各大軍團指揮官們,于御座廳內召開會議。被通知參會的警務大臣依然被阻隔在御座廳外的休息室里,與以往不同的是,富歇的身邊被安排兩名專職隨從,皇帝近衛軍軍官。
會議一開始,拿破侖以咨詢的口吻問大家,「有一個大臣濫用職權,背著君主同黑幫勢力,同外國政-府勾勾搭搭…諸位對于這樣的大臣如何看待?如此的瀆職行為,我們的法典規定給以何種處罰?」
皇帝提出這個嚴峻問題的時候,將軍大臣們已猜到皇帝射出的箭靶是誰,巴黎殺戮之夜的第二天,整個楓丹白露宮都知道皇帝已對警務大臣下手。有人在同情富歇的不幸遭遇,那是他們從警務大臣那邊得到了不少好處;更多的人則在暗中高興,因為他們異常反感富歇為人,尤其秘密警察們總愛打探權貴們的各種不光彩**,並以此作為要挾。
但不管是同情富歇的權貴,或是高興富歇倒台的大臣,所有人都以沉默對待皇帝的發問。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誰都懂,所以,也懶得插手皇帝心中早已決定的事情。
塔列朗在暗自嘆息,那個被金錢與權勢迷失本性的倒霉鬼,活該如此。事實上,塔列朗已多次暗示警務大臣放棄職務,效仿自己在1807年的明智舉動,早點主動離職。現在好了,被人趕下台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皇帝很高興,無人為富歇辯護,但表現在言行舉止間,依然是在氣呼呼的高聲憤怒責罵某人。直到首席國務大臣,康巴塞雷斯為皇帝排憂解難,他站起來代表眾人提出,依照帝國法典,必須免除「那個人」的職務;這位首席國務大臣還向皇帝建議,可以由巴黎憲兵司令,忠心耿耿的薩瓦里將軍接替離職的富歇,擔當警務大臣一職。
康巴塞雷斯「進諫」得到了拿破侖的大聲贊許。五分鐘後,國務大臣的進諫被作為皇帝赦令,發給兩位當事人︰富歇與薩瓦里,並通告全體法國民眾。
巴黎市民對此反應平淡,革-命首都的政治激-情早已被不斷攀升的物價擊碎,皇帝登基前,巴黎肉價一磅只有0。55法郎左右,到了1810年新年,肉價漲到1。5法郎,翻了近3倍。與此同時,巴黎各行各業的平均工資僅增長1。8倍。登基前,拿破侖莊嚴承諾,將給予普通法國民眾的幸福生活,成為一道徹頭徹尾的謊言。
事實上,薩瓦里將軍在皇帝的正式任命書尚未走出楓丹白露宮之前,他已經啟程趕赴警務部大樓,憑借皇帝交給自己的密令,接受塔迪厄等人的投誠,順利接收警務部門。
而富歇,離職之後的他被迫離開法國,拋妻離子,遠赴意大利與奧地利之間,某個偏遠省份充任行政長官。曾有人建議皇帝,將富歇趕盡殺絕,拿破侖拒絕了,但他同意薩瓦里將軍派人對前任警務大臣進行嚴密監視。
……
或許是身處位置的不同,德賽並不喜歡拿破侖對待權臣的做法,穩重有余,進去不足。昔日的葡月政變中,臨時充任巴黎衛戍司令的波拿巴將軍,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面對成千上萬保王黨暴徒的瘋狂進攻,幾發葡萄彈就解決了全部戰斗,成就其一世威名。
如今,坐到皇帝寶座的拿破侖卻變得猶猶豫豫,在德賽看來,只需要一紙赦令就能讓警務大臣徹底滾蛋,大不了巴黎來一場中小規模動亂而已,卻要百計千方的暗中指示薩瓦里去與富歇斗法,最後還把自己牽扯進來。
尤其令德賽公爵不滿的是,即便是自己同意協助巴黎憲兵司令,秘密圍剿富歇在巴黎的地下勢力後,拿破侖依然在顯露的格外小氣,給予德賽師團的800萬法郎軍費,皇帝討價還價後僅答應一半,還是分3次付清;至于另一半,需要德賽師團繼續發揚法國大兵的優良傳統,到葡萄牙境內自籌,或是找西班牙國王,約瑟夫陛下去要。
等到殺戮之夜過後的第二天,德賽公爵的郁悶心情一掃而光,那是彭杜瓦斯上尉交給自己帶來了一份禮單。昨夜,軍情局的五支突擊隊的成果,不能徹底消滅了巴黎最大黑幫分子的武裝勢力,而且還繳獲了價值8百多萬法郎的現金,以及等價證。
按照自己與薩瓦里將軍達成的作戰協議,上述剿匪所得的各類現金或等價證歸為德賽公爵自由支配,然而,位于巴黎各街區的賭場、妓院、碼頭、車行等,諸多不動產,卻只能留給巴黎憲兵司令,或是其他巴黎權貴。這位赫魯納公爵心中也明白,自己吃相不能太過難看,利益均沾才是長治久安的王道。
德賽始終牢記,在相當一段時間內,自己的核心利益不在法國,更不在巴黎,而是在赫魯納,朝大點說,是加泰羅尼亞地區。德賽需要準確把控,拿破侖給予臣屬們設置的種種容忍底線,退守到遠離法國政壇中樞的地中海與伊比利半島,這才是明智行為。否則,那位即將狼狽下課的警務大臣富歇,就是自己的前車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