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下士表達的所謂遺憾,恩里克當即嗤之以鼻。在數量眾多的敵人騎兵面前,揮舞鐵錘與長釘趕去200米外封堵炮孔,那已不是勇敢者的行為,而是想要自殺的行徑。加塞特听後,只是聳聳肩,笑了笑,不再反駁什麼。
在兩人重新把注意力盯在葡萄牙騎兵身上時,其他6名士兵們沒閑著,他們按照下士的囑咐,在谷倉上下翻箱倒櫃,尋找一些釘耙桿、犁杖、家具等物品,用軍刀削成一個個類似步槍長度的修長木棍,將它們逐一安置到窗台護窗板的縫隙上,還用支架牢牢固定好,以便在未來戰斗中制造守軍人數上的假象。
當另一隊騎兵將逃亡的數十名武裝村民押回聖弗朗西斯科村教堂時,塔薩爾。布里蒙達中尉又向這些人詢問了當時的戰斗場景。顯然,面前的驚慌失措分子種種自相矛盾的描述,沒能給予騎兵軍官太多有價值的信息。唯一能確定的是,法國人隱藏在河溪對岸,橋頭一側的茂密灌木叢中,而且敵人手里持有來復槍,射程至少在200米以上。
布里蒙達中尉招來一名軍士,讓他帶領10名騎兵,作為督戰隊,驅趕那50名村民游擊隊去到河溪對岸的灌木林進行搜索,自己率領的大部人馬則尾隨其後300米左右。
「不要管這些懦夫們的死活,你的職責是搜索法國-軍隊的蹤跡,確認對方具體範圍與詳實兵力!」中尉如是交代說。他有對著另一名軍官囑咐道︰「韋博少尉,你負責組建一支炮兵隊,跟隨本部人馬前進;吉奧,你把收集到到的兩個縱火油桶掛在馬背上,听我號令。」
布置完任務後,布里蒙達中尉從腰間抽出軍刀,示意敢死前鋒開始行動。
在騎兵督戰隊的驅趕下,被逼無奈的村民游擊隊只能忍氣吞聲的充當探路石子,他們彎下腰,緊縮頭脖,手中緊握著步槍,卻相互擁擠在一起,耳邊還時不時傳來身後在督戰騎兵的陣陣恐嚇聲,一路膽戰心驚的朝著橋面慢慢走出。
從教堂到河溪橋梁只有數百米,但充當敢死隊的數十個武裝村民足足走了6分鐘。眾人來到當初被襲擊的地方時,總算是上帝開恩與聖母瑪利亞保佑,法國人沒有開槍;再到己方橋頭一側後,村民們磨磨蹭蹭的不願意前行,他們紛紛回過頭來,沖著督戰隊嚷嚷自己的使命已經完結,應該讓騎著戰馬的正規軍走上前。
負責督戰的軍士官也不再強迫,他策馬上前,揮舞軍刀,帶著10名騎兵穿過橋面,徑直沖到數十米外的灌木林,一番搜尋過後,卻沒發現法國人的任何蹤跡。隨即,軍士留下一名騎兵回程向布里蒙達中尉匯報這里的情況,自己則帶領其他人,繼續在村外探查。
變得無人看管的50名村民相互對望一眼後,也緊腳底抹油,選擇了分頭逃竄,繞道追趕在埃武拉途中的家小,免得該死的布里蒙達中尉又拿他們充當探路敢死隊。
「法國人撤走了?難道老爹遭遇的只是一小隊偵查兵,還是法國人另有所圖!」布里蒙達中尉皺起眉頭,目前還找不到任何答案。至于私下逃亡的武裝村民,他也不再理會。
時間臨近中午,騎兵們早已饑腸轆轆,戰馬也需要喂食。指揮官隨即下令全隊下馬休整,先用燕麥喂坐騎後,再自行啃食背囊干糧。與此同時,韋博少尉的兩門9磅火炮也挪到距離河溪橋頭200米處,在此建築面向河溪對岸的一座臨時炮台。
盡管吉奧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證,法國-軍隊數以萬計,但布里蒙達中尉依然心存僥幸,希望對方看花了眼。即便法國人真的來了,也可憑借橋頭堡的有利地形,先抵抗一陣子再說。
就在葡萄牙騎兵左側兩百多米外,加塞特與恩里克依然在谷倉天窗做秘密監視,其他士兵則分散二樓的西面窗台做警戒。數分鐘前,曾有兩名葡萄牙偵察騎兵在谷倉四周巡視過,但發現前後兩扇大門都被死鎖,也就沒再做詳查,便調轉馬頭而去。
既然敵人如此粗心大意,加塞特也沒必要主動暴露目標,雙方都繼續相安無事的待著。之前,下士剛剛掏出懷表看過時間,距離胡里奧。巴勃羅趕去向團部報信已差不多40分鐘,只要自己再堅持一刻鐘左右,援軍抵達之後,便可以內外夾攻,收獲勝利果實。
「嘿,下士!看看,葡萄牙人也在吃我們的惡心斯帕姆罐頭。」恩里克一臉興奮的說,看到敵人居然能大口大口吃著難咽豬食,感覺是一種開心的事情。
加塞特笑了笑,附耳低聲說︰「葡萄牙騎兵的伙食參照英軍的供應標準,所以應該來自里斯本罐頭場,據說都是上等精肉加工的好東西,不比赫魯納安全村的垃圾貨。待會兒……」
說到這里,下士笑語一滯,他猛然舉起小型望遠鏡,看到一個村民模樣的家伙,正拉著拖著火油捅的馬匹,慢吞吞朝橋面走去。看樣子,葡萄牙軍官未雨綢繆,想先行布置好一切,哪怕戰局不利,也在撤退之前,及時的放火毀橋。
加塞特對著身邊的恩里克說︰「你趕緊下去,讓兄弟們作好戰斗準備,一听到槍響,第一時間內,集中全部火力,首先射殺兩門火炮附近的炮手!」
那頭,吉奧正遵從軍官表哥的吩咐,一路牽著馬,沿著河邊,徑直朝橋頭走去。當接近橋面只有一步之遙時,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吉奧本能的縮緊脖子,貓著腰,確認自己沒事,但糟糕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背後的馱馬。應該是被子彈擊中馬月復,被刺痛的馬匹拼命嘶叫起來,它前蹄凌空亂蹬,接著又轟然倒地,繼而連貨帶馬一同摔進河溪之中。幸虧吉奧及時松開手中韁繩,不然自己也被那匹瘋狂的馱馬扯到滿是亂石的河溪里,跌死。
「有法國人!」就在吉奧一路回奔,並做高聲示警的同時,沉悶的槍聲繼而連三的傳來,目標不再是敵人馬匹,而是火炮四周的炮手。躲到谷倉二樓護窗板附近的射手們,在200米開外,憑借赫魯納1810式步槍,精準射殺在兩門步兵炮周圍的一切目標。
「敵人在谷倉二樓與天窗,他們要消滅……」韋博少尉還未來得及向布里蒙達中尉做完報告,一發子彈就打到他的頭顱,整個腦袋像爆裂的西瓜一樣,血水與腦漿紛飛四濺。
「隱蔽!」已經躲到炮車之下的布里蒙達中尉,沖著幾名幸存的炮手嚷嚷道。接著,他舉起望遠鏡,小心翼翼觀察谷倉的敵情。在谷倉二樓多扇窗台與頂樓天窗,伸出了密密麻麻上百只槍管,顯示堅守在那里的法軍士兵至少有一個連隊,數量與自己差不多。
「狡猾的法國佬!」布里蒙達中尉恨恨地罵道。看樣子,是精明的法國人放棄了野外阻擊戰,選擇到躲避到谷倉內部。首先用阻擊手干掉己方炮手,已求消除葡萄牙軍隊的遠程火力,再憑借有利地形,以及來復槍的超遠射程,大打堡壘防御戰。
盡管中尉擁有百余人的騎兵中隊,但面對磚石建造的堅固谷倉,卻變得毫無優勢可言。反而被處心積慮的法國人佔了先機,尤其是騎兵手中的馬槍,有效射程僅有60到80碼,想要沖到谷倉之下,就必須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勢必要付出更多的傷亡。
即便付出了傷亡代價,能夠沖到谷倉下,如果沒有火炮來打開缺口,同樣無濟于事,依然會被地勢更高,人數更多的法國人,一一射殺。所以,必須……
「過來幾個人!」騎兵軍官爬出臨時掩體,沖著身邊的騎手們高喊道。10多個士兵听到長官的命令,趕緊小跑過來。
「調動所有炮口,對準谷倉二樓!」中尉繼續發號施令,眾人一起調整火炮方位。
「填裝實心彈!」听到指揮官的下一道命令時,僥幸逃過狙擊的6、7名炮手也圍了過來,手腳忙亂的往炮膛里裝上發射藥與9磅實心彈。
經歷過嚴格訓練正規軍遠不是烏合之眾所能夠比擬的,在接到明確無誤的命令時,他們可以坦然的將自己的背後留給法軍阻擊手,不顧身邊同伴接二連三慘死在敵人槍口之下,一絲不苟的遵從長官意願行事。
兩份鐘過去,在付出8人傷亡的代價後,2門火炮填裝完畢,炮口齊齊對準谷倉二樓。
輪到葡萄牙人開始反擊了!
「注意,有實心彈,是兩顆!」加塞特俯,沖著樓下的戰友高聲著。
話音剛落,在敵方陣地上,低沉的轟鳴聲中,兩個煙柱騰空而起,9磅實心彈在烈日照射下,劃出兩道光彩奪目的美麗弧線,一同朝著200米外的谷倉狠狠的砸落下來。
一枚實心彈打中谷倉3樓左側的牆壁,磚石結構的牆體經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沖撞力,繼而松動著掉落大批磚瓦。趴在天窗上的加塞特,先是身體一震騰空,後又重重落下,他的左手幾乎抓不住護欄,差點從屋頂滾落下來;另一枚9磅炮彈恰好從二樓窗台穿過,將那里包裹著鐵皮的厚實護窗板打得粉碎,帶著鮮血的實心彈最後跑到谷倉一樓的麥粒堆,還在原地不停的打著滾,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
「報告損失!」加塞特似乎听到有戰友在痛苦申吟,想必是被炮彈或窗台碎片擊中。
「下士,陣亡1人,重傷1人!」恩里克探出腦袋,大聲說道。
「該死,一輪炮擊就損失損失近四分之一的兵力。」加塞特指示剩余6人分散開來,每個窗台不要超過一個人,並繼續以炮手為目標,實施精準射殺。
加塞特胡亂擦拭了額頭上的汗水,他眯著眼,通過標尺上的望門,重新為填裝好的步槍尋找打擊目標,這一次,槍口的對象是那位葡萄牙中尉軍官。
「更換葡萄彈!」布里蒙達中尉並不知道自己成為天窗狙擊手的下一個目標,他繼續發號施令,命令僅有的3名炮手清洗炮膛,填裝彈藥,他親自負責瞄準與射擊。
很快,一顆呼嘯而來的子彈朝著布里蒙達中尉的脖頸飛過來,恰好他剛低下頭,想要重新測量炮身標尺,躲過一劫。偏失目標的子彈打在身後另一名炮手的腦門上,鮮血一迸而出。
盡管法軍士兵們竭力射殺敵方炮手,但頑強的葡萄牙人依然完成一門葡萄彈的填裝,布里蒙達中尉將此次的炮擊目標選擇,是待在天窗上的那名法軍狙擊手。
加塞特同樣陷入徹底的瘋狂。在不顧一切的狙殺過程中,他已兩次鎖定原本該死的葡萄牙軍官,可後者卻兩次成功逃過自己的打擊。加塞特並不甘心,哪怕他知道敵人炮口直指屋頂天窗,他也不在乎,如同機器人一樣,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沒有,一門心思只是將干掉那位騎兵中尉。加塞特總是重新同一個動作,雙手熟練的清理槍膛,快速的填裝彈藥,並給步槍後膛活門蓋上雷汞火帽,舉起步槍,尋找目標,瞄準——射擊!
最終,加塞特下士在第四次開動扳機後,子彈正確無誤的射入敵方軍官的胸膛。與此同時,布里蒙達中尉手中的火鐮也成功點燃9磅步兵炮上的火門,轟得一聲,無數嬰兒拳頭大小的葡萄彈齊齊奔向200米外的谷倉天窗。
葡萄牙中尉蹌踉著,身體搖晃著幾下,最終倒了下來,繼而又在地面撲騰了一次,一陣劇烈的痙攣過後,便直直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就在這一瞬間,葡萄彈入暴風驟雨席卷了整個谷倉天窗,所到之處,啪啪巨響,無論磚石、木板都被打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加塞特!」恩里克悲愴的吶喊著,那是他看到下士從屋頂跌落到谷倉一樓,滾在麥粒堆中,腦袋與胳膊已全然沒有知覺,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