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然界,無論是人,還是動物,都對火有著天然的恐懼感。基于這一點,從很早開始,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古代的,還是現代的,各**事家們便將火視為最具震撼力、最具殺傷力的攻擊性手段。而在19世紀,赫魯納軍械所與德賽師團的炮兵部隊,又將往日的火攻賦予了全新的概念︰一種多重殺傷效應的近代戰爭武器。
當德賽下達的最後通牒失效的第二天,由于固執的貝爾斯福德將軍與頑強的埃武拉軍民拒不繳械投降,1810年7月28日凌晨,這位法軍統帥最終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懣,他要求炮兵團執行第三套解決方案,火攻。也就是在這一天,進而成為埃武拉,這座千年古都歷史上是極其恐怖悲慘的一天,一場慘絕人寰的嚴重火災足使所有的葡萄牙人都談之色變。
貝爾斯福德將軍的指揮所,位于靠近埃武拉南部的一棟三層高的灰色石堡建築里,這原屬于「葡萄牙伯爵」的一棟私宅,後被改造成為國賓樓。樓下兩層被大批衛兵、參謀部,傳令室、其他中高層軍官所征用,頂層則是最高指揮官的專屬,除了充當副官部、作戰室、大小會議室的功能外,其中一個豪華套間還兼做這位英國將軍的主副臥室與私人書房。
自從數萬法軍圍困埃武拉要塞以來,各種戰事接連不利,水源補給已到了嚴重匱乏程度,導致軍心渙散,民心浮動,使得貝爾斯福德未老心衰,患上了嚴重的失眠者。即便是躺在舒適而奢華的全真絲被套里,英國將軍依然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好心的軍醫官曾私下建議貝爾斯福德將軍,可以如睡前服用少量的鴉-片酒來緩解失眠癥,但遭到患者的堅決反對,因為他接受了倫敦醫學院的觀點,認為鴉-片以及鴉-片的各種衍生物都屬于魔鬼的誘惑,一旦上癮之後,將無法自拔。
通常在上床數小時後,要等到凌晨二時左右,貝爾斯福德才能勉強入睡。這一時期,恪盡職守的將軍副官將嚴禁樓層內的一切喧嘩聲,除非法國人大舉攻城,或城內爆發大規模叛亂,斯密斯中校都會阻攔任何人打攪貝爾斯福德將軍的休息。
今天凌晨5時,臥室外的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入睡不到3個小時的貝爾斯福德。房間主人朦朧著雙眼,正要沖著門外破口大罵,但斯密斯中校已急沖沖闖了進來,也來不及解釋什麼,副官一把扯開面向城東的天鵝絨窗簾。
在東方蔚蒸的雲霞下,一顆顆拖著紅色尾焰的炮彈幾乎以直線方式,呼嘯著沖向埃武拉城上空,等到沉悶的爆炸聲後,一片紅光閃耀,彈體繼而釋放出無數朵「絢麗奪目的煙花」。
見到長官表現出一幅不以為然的冷漠模樣,中校急忙在一旁解釋說︰「將軍,法國炮兵在城東郊外向我們發射燃燒-彈,他們使用了大口徑臼炮,發射的彈藥類似康格里夫火箭彈。」
「夠了,中校,我知道那玩意。」坐在床頭的貝爾斯福德,極不耐煩的打斷了副官敘述。
康格里夫火箭彈?貝爾斯福德知道這種不中用的武器。盡管在1806年,由康格里夫親自指揮,英國皇家海軍向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發射了約25000枚火箭,亂射的結果幾乎將城市夷為平地。但和威靈頓將軍一樣,貝爾斯福德堅持認為這種精度極差,只能充當照明彈與縱火-彈的昂貴玩意,除了恐嚇新兵與戰馬之外,別無他用。
然而,埃武拉畢竟不是哥本哈根。因為夏季水源嚴重缺乏,加之干燥炎熱的天氣,極易引發火災,所以從古羅馬時代開始,上千年以來,埃武拉的外層主要建築材料,無論是屬于市政工程,還是普通的民宅別墅,基本都取自附近山區的堅硬花崗岩。只有房間的內部陳設,才會考慮使用橡木或松木板材。
所以在貝爾斯福德看來,法國人利用重磅臼炮來發射看似康格里夫火箭彈,試圖焚燒埃武拉城,簡直就是一種痴心妄想。當天空中的火焰濺落到地面後,或許能制造幾次小規模火災,引發一些不起眼的騷亂,卻無法對岩石牆壁與磚土屋頂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貝爾斯福德未加思索的給副官下達命令︰「讓消防隊去城東看看,必須裝載城市污水或廢水去滅火,不準動用一滴飲用水!再調武裝民兵上街維持治安,鎮壓城中的一切破壞分子;其他部隊繼續堅守各個要塞與軍營駐地,不得驚慌失措,不得擅自離崗;最後,讓東部要塞的重炮予以反擊,摧毀敵軍的臼炮陣地,並嚴防法國人伺城中混亂而伺機攻城。」
說完,將軍揮手將斯密斯中校趕出自己的臥室。當房間重新安靜後,貝爾斯福德已毫無睡意,他拖著疲敝的身軀,爬下穿,套上棉絨拖鞋,想去拉上厚實的窗簾。那是黎明過後的太陽光線,星星點點的通過玻璃窗照射進來,令自己的瞎眼也就覺得異常難受。
「該死!」貝爾斯福德警覺起來,他發現這些耀眼的星點並非什麼晨曦的陽光,而是從天空不斷墜落的火焰團。它們分散附著于屋頂處、街道上、牆壁旁與瓦礫間,持續不斷的燃燒著,火勢沒有絲毫減弱與熄滅的跡象。更加恐怖的是,各個火焰團的內部還不時響起二次爆裂聲,將更多的火苗拋灑出去。無數做快樂跳躍的火精靈們,紛紛擊碎窗戶玻璃,闖入房屋內部,繼而落在桌椅、家具、地板、床榻、衣服、甚至果-露的皮膚上……
事實上,埃武拉城中並非所有建築都屬磚瓦岩石構造,比如用以盛裝葡萄酒的橡木桶加工場。這些加工場大都聚集于城市東面,為節約生產與制造成本,工場主們不顧市政當局的三令五申,隱瞞後使用廉價易燃的木制板材作為工場的穹形屋頂。另外,在周圍的露天倉庫里,還不按規定胡亂堆滿起無數根橡木原料,以及橡木桶加工過程中制作的木屑刨花。所以,當大量縱火-彈片墜落地面後,橡木桶加工場成為第一個被引燃的城市建築物。
木質屋頂和木屑刨花首先被點燃,等到熊熊大火開始吞噬橡木原料時,火場便迅速擴大,形成一堵堵巨大的火牆,逐步朝其他幾個的橡木桶加工廠蔓延而去。在滾滾濃煙下,空中飛起的無數木削火星不斷濺落,所到之處,無不播下新一批的火種。
巨大的火焰繼續蔓延著,肆虐著,它們吞噬一切。很快,在升起在東部上空的巨大熱浪便形成一股強風,借助強勁的風勢,火勢成功拓展到附近街區的石制居民住宅。而此時,隨著墜落屋頂、窗台與牆壁上的橡膠火團的二次爆裂,引發了房屋建築內部的各種易燃物。
于是,內外火勢相互交織、配合著,煙霧以及煙霧中的火光籠罩了橡木桶加工廠的北面和南面三、四個街區。急劇攀升高溫使得花崗岩的建築不斷被吞沒,牆壁與屋頂的各種石料紛紛月兌落。前後不到十分鐘,整個建築物便被徹底燒毀,最後坍塌成為一堆黑色的碎石瓦礫。
火災爆發時,衣冠不整的居民們紛紛攜老扶幼,來不及收拾就棄家逃走。城市東面各個街道上擠滿了四處奔逃的人群,前往火場的消防隊員,與維系持續的武裝民兵。
消防隊拉著聲響巨大的水龍車和木桶,快速趕至東部災區。由于逃難人群的胡亂擁堵,導致施救行為極為遲緩,兼之火起甚猛,風勢又急,水量稀少,更使得救火水龍根本無濟于事。好在埃武拉東部街區與其他方向的街區有一條寬闊的火勢隔離帶,消防員放棄深入火災現場內部救火,分散在隔離帶附近,預防火勢蔓延到城市的其他方向。
大批武裝民兵也被組織起來,他們疏散人群,安撫民眾,盡心盡力的救死扶傷。然而,令這些救難隊員無比震驚的是,一些從火海中鑽出來的市民,一個個赤-身-果-體,的皮膚上附帶有不停燃燒的火苗,他們一路呼喊著、哀求著,希望有人為他們撲滅身上的火勢。
民兵們請來消防隊,用沉澱後的城市污水滅火,但他們發現,這種方式根本不管用。最初墜落下來,並做二次爆裂的黏性狀的燃燒火團,極其陰險狠毒。一旦被沾到人體皮膚上,就會一直燃燒到見骨,而且大量潑水也無法令其熄滅。
不少因救人心切的民兵或市民,由于來不及尋找水源潑灑或泥土覆蓋,干脆赤手空拳的撲打受害者身上的火苗,反而引火燒身,讓自己成為下一個犧牲品。無奈之下,無論民兵、消防隊員,還是其他市民都只能放棄上述施救,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很多人就這樣倒在街道上,四處翻滾,做著痛苦哀的嚎或臨死前的祈禱,最終活生生的被燒成一團灰燼。
幾名聯軍的軍醫官也奉命趕到火災現場,指導救援。他們在詳細檢驗遇害者的遺體後,告訴所有施救者,一旦再發現有人被染上類似稠狀物的燃燒彈片,就必須立刻月兌掉已經開始燃燒的衣服或者裝備,萬一是**部分沾上,就得用刀挖掉或者砍斷已經開始燃燒的肢體……
然而,他們太小看這種未所未聞,威力驚人的縱火-彈。就在軍醫官們蹲在各個受害者身旁,準備用手術刀開挖仍舊燃燒的皮膚或肢體時,傷員體內殘留被熱肉隔絕的白磷,一遇到空氣,便開始燃燒與猛烈爆炸,火星四濺,形成一個個的燃燒的小火球,落到閃避不及的軍醫官及其助手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