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4、緣孽4
上午十點五十分，德天集團總部六十八樓，劉志垂頭喪氣的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對面坐著的人，正是一頭花白頭發的莊先生。莊先生，短國字形臉，面容清瘦，右眉心有顆痣，眼大嘴闊，發際線有些高，額頭上有三條深深的抬頭紋，粗短的頭發，根根直豎。
此刻，莊先生大眼里只剩寒氣。「說說看啦，干什麼去了？」
「遇到個人``````耽誤了``````」劉志的聲音也泛著絲絲的涼意，他心涼如水。
「什麼人，可以讓你顧不上去見天璽？能量不小啊！」莊先生拍著桌子，從辦公桌後站了起來，「到底是誰？」
劉志看了他一眼，「不記得了``````」
這句話讓莊先生驚愕了，他的眼里閃閃發亮，一股冰稜就在他的眼里形成了。劉志，他居然可以荒唐到這個地步！這麼重要的事，他都可以隨性而為！他深深吸了口氣，心涼如水！
「吱——」劉志的電話在兜里顫動，他看了看莊先生的臉色。莊先生眼大無神的坐回了靠椅中，什麼話也沒有。劉志猶豫著掛了電話，但對方似乎很是執著，再次撥了過來。無耐，他接通了電話。
「小志！怎麼辦？蟲蟲出事了！」蘇媽媽的聲音傳遞著萬分焦急。
「出什麼事了？」劉志不禁失聲大喊，他心驚萬分，懷里那顆心髒似乎就要跳出胸膛。他臉上的肌肉沒來由的跳了跳，心「咯 」一聲失重般直直的往下落，一種不好的預感向他襲來。
蘇媽媽說︰「蟲蟲突然生病了，發著高燒，人都迷迷糊糊的了。這可怎麼辦？」
「呃```````」劉志隨即冷靜了下來，這並不是最壞的消息。
「小志！」蘇媽媽緊張的說，「你，很忙是嗎？可是，怎麼辦？蟲蟲意識不清，看起來實在不太好。我```````我一個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
劉志吁了口氣，看了看手表，隨後說︰「嗯，您先別著急。我``````等會兒就過來！」
掛下電話，劉志偷偷觀察著莊先生的臉色。莊先生右手捏著下巴在沉思。
「哥``````」劉志開口了，「您別問了！我```````」
「哼哼！」莊先生冷笑，低著頭，不再看他一眼。「劉志，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你的事，我不再過問！你走吧！」
劉志愣愣的看著他的臉，他咬著嘴唇，卻沒吭聲。
「還愣著干嘛？走啊？」莊先生淡漠的說︰「我們的關系就到今天為止！從今往後，咱們就沒任何關系！更不需要再見面！」他真的不再看他一眼，自顧自的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本文件隨手翻動起來。
站在對面的劉志如墮冰窟，充血的眼楮看向冷漠的莊先生，嘴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繼而他低下了頭。他的手緊握，腳步如灌鉛般沉重。他的身體片刻間升華為虛無，猶如一縷白色的水蒸汽，遇到莊先生那強大的寒流氣場，頓時就灰飛煙滅了。
劉志茫然的走出德天這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心情是無法形容的陰郁。
當劉志再次看到蘇螢的時候，她像只刺蝟一樣蜷著，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白皙的臉色變黃了，臉頰卻是紅撲撲的，像朵缺水的花，嫣兮兮的沒有生氣。
「我去送陸路上學，跟著就去市場買菜，回來都中午了。她就泡在冷水里``````小志```````」蘇媽媽斷斷續續的說著。
劉志木訥的一動也沒動，蘇媽媽繼續念叨，「一會兒說冷，要全蓋上。一會兒又喊熱，要去洗澡！這孩子，都燒糊涂了```````」老人的眼圈都紅了。
劉志的心里像塞進了一大塊冰，又涼又堵！「去醫院吧！」仿佛聲音都冒著絲絲白氣！
很快他們找了輛出租車去醫院。劉志一直抱著蘇螢，整整一個下午。蘇螢軟塌塌的像個布偶一樣不吵不鬧的睡在他懷里。他突然懷念她的聲音，即使是罵聲，到底還能感知到她的生氣。現在，她的精神和**都像某些豆腐渣工程一樣坍塌了。
事實就是這樣，如公主般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蘇螢，她驕傲、自信、有尊嚴的活到了現在。而現在，有人踐踏了她的尊嚴，她的身體。毀滅了她的世界，擊碎了她的幻想，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處在這種不死不活的月兌力狀態``````
「沒什麼大問題啊？！」急診室的醫生看了看驗血單據，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蘇螢，「感冒了嘛！是感冒了！``````」他又看了看劉志和蘇媽媽，「啊，退燒了的話，應該會好很多``````恩，吃點退燒藥，先掛一吊瓶``````」
「不是```````醫生，您看，她看起來真不太好，讓她在這兒住幾天行嗎？放便觀察的，不是嗎？」劉志試圖說服他。
醫生苦笑，「重病號住進來都得在走道里加床位，你們感冒的人還要擠進來？``````別說了，趕緊去拿藥退燒，掛完點滴，觀察一晚，明天再來！」
劉志和蘇媽媽還想說什麼，醫生搶先開口了，「家里有病人啊，護理好很重要！不能裹成這個樣子的！像個粽子一樣裹這麼厚，她散不了熱，只會加重她身體的負擔，她會更難受``````還有啊，幾天沒喝水了？嘴都裂成什麼樣了？要是能護理好，她肯定不能成這樣``````好了！去拿藥吧！」
劉志抱著蘇螢穿行在擁擠的醫院里，他很沮喪很後悔。如果昨晚他帶著那瓶酒乖乖去了九山，那麼，將什麼事都不會發生。而現在，一天之內，他將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傷遍了。他們都將漸漸離他而去，不再與他交談，甚至不屑再看他一眼```````
看來，他和蘇螢的關系也要到此為止了。她寧願死，也不願再看他一眼``````劉志的眼楮濕潤了，眼眶里像針刺般疼痛。他輕輕撫模著她長長的頭發，蘇螢，我不想的``````
一旁的蘇媽媽看見女婿這個樣子，心里無限的感動。劉志專注深情的眼神讓人心碎。他甚至低下頭，輕輕舌忝舐蘇螢干裂的嘴唇，根本不顧及別人的眼光。
輕輕走來一位護士，「嘿！」護士遞過來一包棉簽，「沾點水，潤潤她的嘴，會更好些``````」
劉志默然接受了，蘇媽媽趕緊去打水。老人端上兩杯水，「小志，你也快喝上一口吧！」
劉志一直抱著蘇螢，一直到從醫院出來都抱著。掛完點滴，從醫院回到家，蘇螢的狀況當真有很大的好轉，「媽媽```````」她似乎要清醒過來了。
「蟲蟲``````」蘇媽媽激動得淚眼婆娑的。
劉志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心里也松了口氣。他輕輕拂了拂她的頭發，臉色也好多了！
「爸爸``````」蘇螢聲音嘶啞的呼喊，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一樣，喊著爸爸。「我爸爸在哪？」覺得不安全了，人總是本能的去尋找依靠。
蘇媽媽拍著她的手，「蟲蟲，媽媽在這兒！別怕``````」
蘇螢緊閉的眼楮，微微睜了睜，卻沒能睜開，兩行淚珠又淌了下來。「路遙``````路遙在哪兒？我想見他```````」
蹲著的兩個人立刻懵了！
劉志的眼楮都直了，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蘇媽媽趕忙捏了幾下女兒的手，「蟲蟲，別說胡話了！媽媽在這兒``````」
劉志一聲沒吭，低頭退了出去。蘇螢握緊媽媽的手已是泣不成聲。蘇媽媽也在跟著流淚，「蟲蟲，怎麼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別這樣嚇唬媽媽，媽媽會沒命的``````」
等到蘇螢徹底清醒時，已經是晚上六點了。張虹來看她，「蟲蟲！」她咋咋呼呼的說︰「你沒事吧？」
「嗯！」蘇螢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
張虹長長出了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當時就在他車上呢！電話你也不接，真要嚇死人啊！」
「虹虹，說什麼呀？誰在誰車上啊？」蘇媽媽給她遞過來一杯水。
「哦！」張虹連忙喝水，「那個```````我以為蟲蟲是在車上吹風感冒了呢！」
蘇媽媽笑笑，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她什麼也沒說退了出去。門剛關上，張虹就小聲問蘇螢︰「蟲蟲，你媽不知道？啊？劉總出車禍了，她知道嗎？」
「什麼？他死了？！」蘇螢用力眨了眨眼楮，從床上翻坐起來。腦袋里一陣轟鳴，出車禍、車禍、車禍``````他，死了嗎？她詛咒了他，他當真死了！蘇螢惶恐，她的內心如地震般地動山搖。
「沒沒沒！哎呦，別激動！」張虹放下水杯，將她扶著再次躺下，「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你媽說他下午送你去的醫院，他就什麼都沒跟你說啊？」
蘇螢搖頭，她什麼也不知道，劉志,仍然遺留在昨晚的噩夢中，他是惡魔！惡魔會送她去醫院嗎？
「嗨！我也是听他們說的，說劉總今天早上五點在橋北撞了兩個人，一個當場就死了，一個重傷還躺醫院里``````呵，你別著急啊，他都出來了，說明沒什麼事。估計就要多陪點錢給人.」張虹開始倒綠豆般說著前因後果。
蘇螢繃緊的神經再次癱了下來，原來是別人死了，他殺了人——她喉頭突然一緊，劉志那鋼爪一樣的手似乎又扼住了她的咽喉``````他是要殺人的！蘇螢被自己的聯想推斷驚呆了！他是真的要殺人的，但他殺了別人，而不是我``````
「誒，蟲蟲！」張虹並沒發現什麼，病人嘛，精神不好也正常。「蟲蟲，知不知道？！大家都說劉總肯定是遇鬼了.」她湊近蘇螢小聲嘀咕，「真的！老趙都說！他可是集團的老人，他說自打他進公司，劉總就沒這麼早起過，最早也要**點才能起。而且，他可是出了名的車迷，駕駛技術沒的說，閉著眼楮都不可能有這事——哎，都說他肯定是踫什麼髒東西了——誒，話說回來，你們兩個到底分沒分開呀？啊？說句話呀！他今天送你去醫院，是不是又想回頭哇！」
蘇螢按住自己的太陽穴，直喊頭疼。張虹只得作罷，臨走她還不忘問上最後一句，「誒，蟲蟲，你這麼緊張，是不是真喜歡上他了？啊？」
蘇螢用被子將自己的頭緊緊蓋上，她的心里千頭萬緒，腦袋里萬馬奔騰，很快她就自己把自己折騰得暈暈乎乎了！
蘇螢再次醒來是第二天中午，一個人影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睜開眼，看見了劉志的臉！一霎，她以為自己仍然處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夜晚，她驚慌起來，下意識地抱緊了被窩。
「醒了？」劉志漠然的說︰「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們還是盡快把一些該解決的事解決掉的好！」他聲音很低卻一字一頓，態度有些傲慢，這樣子，很熟悉！似乎是他們初見面時的劉志。
「唔！我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我在外面等.」劉志邊說邊慢慢向外走，「如果十五分鐘後，你沒出來，我就當你還想跟我在一起，那咱們就繼續耗下去，繼續同居！」
驚魂未定的蘇螢肩膀直抖著，听完他的話，看著他晃晃悠悠的走了。她突然如醍醐灌頂，她要解月兌了，她可以擺月兌了，她還可以苟且的活下去！蘇螢嘴角咧了幾下，眼淚跟著下來了。她是個再弱不過的弱者了，她只能委屈的活下去，她別無選擇。
面色蒼白的蘇螢忐忑的走進客廳，劉志從文件袋里拿了些東西扔在面前的茶幾上。「簽吧！其他的事,我會讓西來去辦.」
蘇螢屏住呼吸，那是一份房產轉讓協議。蘇螢就是為了要買下這套房子，讓自己陷入了囫圇的境地。此刻，一切都如她所願的要結束了，她的心，卻是那樣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