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花楹 第154節 《月光》二十四節︰碎裂

作者 ︰ 湖

第154節《月光》二十四節︰碎裂

第二天傍晚,陸路出現在了謐園。他在藍花楹樹前站了很久,他沒有哭,面對母親的墳墓,他已經很久都沒掉過眼淚了。他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所以他不能哭!

(男人,總是用這種理由鞭笞自己。可是,據科學家研究發現︰如果人的確很悲傷,有淚哭不出,那麼眼淚就會沿著鼻腔進入到胃中,而眼淚中含有的有害物質則可能引起哮喘、胃潰瘍、心髒病等,所以,以科學的角度來說,悲確實能傷身!)

陸路很悲傷,有人看到了。「進去坐坐吧!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可以幫到你!」說話的是呂天璽。而陸路,卻一直就等著他這句話。

兩人走進謐園一樓大廳,隨後他們相對而坐。就像當初呂天璽與莊盛德相對飲茶一樣,相對而坐。

「出什麼事了嗎?」呂天璽問。

陸路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也沒有直視他的臉,微微低著頭,自顧自的飲了一小口,他心里忐忑,卻表現得相當冷靜。他長得真像他父親,呂天璽這樣想。

「呂伯伯!」陸路終于開口了,「為什麼我母親會嫁給莊伯伯?他們,相愛嗎?」此時的陸路一動不動的對他的臉進行掃描,唯恐忽視掉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呂天璽心如明鏡,他取下了自己的眼鏡,盯著陸路的眼楮說︰「如果我說相愛,你會相信我嗎?」呂天璽這是不高興了!對這個可能會是他女婿的人,他有著比一般人更高的要求。陸路的舉動,讓他心里失望。面前的這個人,他在懷疑著不該懷疑的人!

陸路的回答是沉默,他不由自主的想掩飾,開始一杯杯的喝茶。

呂天璽吁了口氣,扭頭看著窗外,「想知道你母親是怎麼死的是嗎?听了很多傳聞是吧?你心里比較相信哪個版本?」這個劉志一手養大的孩子,居然對他們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讓呂天璽心寒。

陸路的呼吸急促,手心冒汗。面前的這個人,豈是他能駕馭得了的?!

「陸路!我沒什麼可跟你說的,答案其實就在你心里!這麼多年,誰是誰非,孰親孰重,你能分得清楚,對嗎?」

「為什麼提起我母親的死,你們都不高興?」相對呂天璽,陸路很稚女敕。「跟你有關是嗎?」這些無法剎車的話沖口而出後,陸路自己都將心懸起了,怎麼辦?他會回答嗎?我真的想知道嗎?他的眼神和他的心一樣惶恐著。

呂天璽的臉色雪白,眼楮里縈繞著黑煙。「是!跟我有關!你母親,是我害死的!」

這一字一句都重重的撞擊在陸路的心上,讓他失重般模不著方向。他的腦袋里嗡嗡作響。安靜的茶座如同漩渦一樣在他頭頂形成了另一個空間,隨時都會將他吞噬,他倒在座椅扶手上,這樣才能找到一些平衡感……

她說的,是真的?!一個莊蝶,徹底攪亂了陸路的世界。俗話說,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在所有的表象都將矛頭指向一個方向時,他內心的堡壘,開始動搖了!

陸路就坐在大廳直至深夜,而呂天璽去了後花園。

夜深了,呂天璽仍然坐在花園里。整個花園里都是蘇螢和莊盛德的影子,他們或站或坐或相互依偎……我就是那個,最應該受到懲罰的人!為什麼你們從來都不責怪我?為什麼?……真想,一切都能重來!時間,它能回到過去……就在……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定格……

「呂大哥,您好!」

「呵呵,漂亮得不似凡人啊!」他自己也如春風一般讓人舒服。

蘇螢在對他微笑,白白的牙齒很漂亮。蘇螢周圍的人也都在微笑,劉志、莊盛德、種淼、楚墨……那是他們生命里最美好的——黃金時代。

……

呂天璽真的老了,他總是在回憶里沉淪,心就浸泡在既甜又苦還帶著澀的滋味里。呵呵,你們從來沒有埋怨我半句,但是,這報應,終究都是會來的,現在,它到底是來了!

「沒錯,對你母親的死,我是負有責任的。我的一個朋友出了意外……她跟我們一起去吊唁,結果……出了車禍……」呂天璽是這麼告訴陸路的,看著這孩子愣愣的坐在大廳,他到底還是心軟了!

「不!我不過是想知道,為什麼她會嫁給莊伯伯……她愛的人,不是我爸爸嗎?」陸路肯定是在走火入魔的狀態了。

呂天璽被這一「箭」扎扎實實的扎中了心窩,他的心在滴血,他的聲音變得很虛弱,「是的!她愛的人是你爸爸。是我拆散了他們……你莊伯伯對我有救命之恩,他喜歡你母親……所以,我拆了她跟你爸爸……」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是我害死了他們……他們幾個,全都是我害的……」

陸路昏昏沉沉的離開了謐園。「……你莊伯伯對我有救命之恩,他喜歡你母親……是的!他對他們有恩,所以……」

「……當初,就是他,你的準老丈人,是他老人家把自己最喜歡的小情人,送給了你爸爸,兩個人狼狽為奸,逼迫你母親,讓她不得不,跟了那個又老又瘸的莊先生!……」

惡毒的話如同陰冷的毒蛇糾纏著陸路,他捂住自己的耳朵,開始不顧一切的奔跑起來。有個聲音在他心底狂喊︰不不!不——

在他身後的謐園里,一個老人淚流滿面。對不起,呂菲!爸爸對不起你!

就算你是英雄,也有末路的時候!已經英雄遲暮的呂天璽,徹底被內疚悲觀的情緒包圍了。他想獨自承擔起所有的罪責,他不再是當初的那個「強人」了,他不再想要掌控一切了!……看看現在的他,想想當初那個他,多麼的讓人心酸!

為什麼在我們的心里是悲憫,而沒有指責和埋怨?當然,死去的,他們幾個,呂天璽確實對他們的死負有責任。但就算是聖賢,也有犯錯的情形不是嗎?在明白事情不是他所想象後,他也想要盡一切努力去補救不是嗎?

他一生清廉、政績斐然,老百姓眼里的好官,家人心中的好兒子、好丈夫、好爸爸,朋友兄弟眼里最值得信耐的人。一句話,瑕不掩瑜!這樣一個人,到了垂垂老矣的時候,仍然還在為自己犯過的,為數不多的錯誤,而自責、不能釋懷。我們心里的,不是悲憫,還會是什麼?

不管呂天璽有多自責,陸路心里的門都已經向他關閉了。第二天各大媒體的娛樂頭條就是他陸少爺和呂菲宣布分手的消息!很快,這消息就鋪天蓋地的在媒體上瘋狂轉載。

晚上的時候,呂菲的電話來了,「我們什麼時候宣布的分手?我怎麼不知道?」輕柔的聲音,溫和的從話筒里如絲似霧般滲透而來。但陸路只是舉著手機,動都沒動。听著她的聲音,他的呼吸都消失了!

「哦!我知道了!」聲音仍然輕輕的,然後呂菲掛斷了電話,陸路的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嘟嘟」聲。陸路一動也沒動,但他臉上太陽穴的地方,卻拼命的在跳動。

陸路身上有股狠勁,這種特點不屬于給予了他生命的任何一個人,他屬于呂天璽、劉志這一類人。

起初大家對這事都不以為意。最先意識到事態嚴重的是單小龍,他立刻到北京找到了陸路。

「你想干什麼?啊?」單小龍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

看見單小龍,陸路只看了他一眼,就準備避而遠之。但單小龍卻不打算給他溜掉的機會,他抓住陸路的衣領,壓抑的低聲說︰「臭小子!皮癢了是嗎?我們太寵著你了是吧?」

「要打快點打,我馬上要開會了!」陸路面無表情的說。

單小龍臉色立馬就黑了,斗大的拳頭,風一般刮到陸路的眼前,與此同時,陸路的心髒眼球也條件反射般猛的收縮了一下。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拳頭在離他鼻尖只有幾毫米的地方,猛然停滯,沒有擊下來。

單小龍鐵青著臉,咬合肌的部分突突的動了幾下,「覺得自己是個大孝子是嗎?」

陸路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為什麼自己可以在他的拳頭下保住囫圇,他心里很清楚。有蘇月和劉志兩個人在,單小龍的拳頭怎麼都打不下來。

「知道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單小龍冷冷的說︰「居然跟殺害你母親的,那個凶手的女兒鬼混,還受那個女人的蠱惑去傷害呂菲,你是不是瘋了?!」

陸路吁了一口氣,「呂菲……她又是誰的女兒?那個誰,他又對我母親做了些什麼?」

單小龍被震住了,他的第一反應是,陸路知道了呂先生對大嫂所做的事,他這是在報復……

事情涉及到了呂先生,就不再是他單小龍能獨自處理掉的。于是,第二天來找陸路的人是劉志自己。

遠遠看見劉志的車,陸路發瘋一樣掉頭就跑。結果,被他跑掉了。整整一個下午,陸路都惶惶不可終日,他還沒做好面對劉志的心理準備。下班了,陸路連自己的住處都不敢回,開始到處游蕩。但劉志想找他,卻總是能達成目的。

晚十點,劉志在京城某酒吧截獲了陸路。看見劉志的臉,陸路就眼神散亂的想要躲避。單小龍將陸路「擒」到酒吧外,陸路還是不去直視劉志的臉,低著頭,也不開口。低著頭的陸路,個子跟劉志差不多高。他們站在一起,沒人會覺得這是一對父子!

「怎麼了?」事實上這個時候的劉志也早已經不是那麼的可怕了,他很溫和,面對陸路,更可以說是溫柔了!「陸路,有什麼事,是咱們父子不能敞開說的?!到底出了什麼事?就是要判刑,也要給人一個申訴的機會不是嗎?」

單小龍獨自上車,給他們單獨交談的機會。今天他們沒帶司機,只有他和劉志兩人,所以單小龍就負責開車。

陸路和劉志站在車外,陸路仍然不想做任何表示,他在恐懼!

「跟我回三會,我們好好談談!」

「不!」陸路深深的呼氣,又深深的吸氣。

劉志愣了愣,「陸路,你從來都不會這樣,到底,為了什麼?對爸爸都不能說嗎?」

「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您……」

「我不想等!事情不弄清楚,這段時間我們誰也別想好過。走,跟我回去再說!」

「不!……」

劉志開始不由分說的拉他上車,但陸路相當的抗拒,僵持了好幾分鐘,陸路被逼到了車門邊,在劉志拉開車門的那一刻,他終于大喊了一聲︰「我母親是怎麼死的?」

劉志呆了呆,然後扭頭看他。踫到劉志的眼光,陸路的眼楮就躲開了,他胸口起伏得厲害,卻听不見呼吸聲,他的腦中一片混沌的亂,他的耳朵里一陣嗡嗡亂響,這是心理給生理上帶來的反應,隱隱中,他不想听到任何答案。

劉志長長的吁了口氣,放開了他,雙手插進了褲子口袋里,猶豫了幾秒,他低下了頭。「嗯!是,是我害了她……」

陸路的心不想听,但這一字字的音,像刀,直直的插進了他的心房,他立刻渾身顫栗起來,這最壞的結果,「啪」的一聲,就砸在了他的頭頂,像他的心,碎了個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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