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梨園求救
那時的雲初尚且年輕,對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並不關心,饒是如此,他也能從皇上與那女子的對話中听出,那女子對皇上並不是很客氣,就連基本的禮貌也沒有。
皇上對那女子倒是關懷備至,雖然女子面遮白紗,可皇上的目光卻很少從她臉上移開。
「怎麼樣?」見他把脈時間不短,皇上顯得有些焦躁。
雲初把完脈恭敬的退開彎身跪地︰「小民資歷尚且,看不出娘娘身體有何不妥,只是不知娘娘近來可否有眩暈感?」
女子聲音淺淺的,卻不並熱絡,甚至接近于冰冷︰「沒有。」
雲初擰眉,怎麼會呢,他剛才很篤定,她的脈象很穩,可每一個循環後,都會自動逆流一次,這讓他覺得很是詫異,這是他從未捏到過的細微的脈象變化。
如果是把脈時間稍短,是不可能查到這個席位的變化的。
那女子說完便站起身轉頭看向皇上︰「我說了,我沒有不舒服,所以你不必這樣大費周章的讓人來管我。」
「我不是要管你,只是怕你再出現前幾日的情況,我是擔心你。」皇上也趕忙跟著站起身。
此刻雲初眼中的皇上也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愛人心切的好夫君的樣子。
女子轉過身︰「不必了,我不會再讓自己出現那種情況的,所以你也別為我擔心,我知道你國事勞累,就不在這里煩你了,這御花園的景色我賞過了,謝謝你為我準備的這個安靜的地方。現在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那我送你。」皇上低頭看了雲初一眼,警告道︰「今天就當你沒有來過這里吧,看到的一切都不需要對外人提起。」
「小民明白,恭送皇上,娘娘。」雲初跪下磕頭。
女子走出涼亭才緩緩的說了一句︰「我不是娘娘。」
雲初知道她這是對自己說的,可卻沒有再敢回話。
听到腳步聲遠去,雲初緩緩抬起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兩個身影,手上的脈感還在浮動。
這個女人是誰?竟能得到皇上如此周到的照顧,這御花園都可以為她一人而肅清,想也知道,這不是平凡女子可以做到的。
此刻皇上竟在攙扶著她,明明就是被嫌棄了,可皇上卻依然甘之如飴,這真是讓人吃驚的一幕。
七白見雲初沉思了許久,不禁出聲喊道︰「雲初你想什麼呢。」
雲初回身搖了搖頭︰「你說的對,如果是制毒之人,她不可能只養一種毒花,更重要的是,她常年久居深宮與世無爭,就算是要制了毒也沒有地方用,所以這可能不大。」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說她為什麼養這種罕見的花?」但如傾挑眉︰「忽然間就對這女人產生了好奇感。」
雲初抬眼看向司徒靖︰「也有可能是她自己需要,種花只是幌子。」
司徒靖擰眉︰「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覺得她也中了毒?」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釋。」雲初搖了搖頭︰「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姬兒,我也贊成靖的意思,你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想到那個女人給人的感覺有多麼的冰冷,雲初忽然不想讓姬兒去涉險。
「雲初,你怎麼也開始這樣了,不是都說好了要幫我的嗎?」米小閑站起身,有種孤軍奮戰的感覺︰「我一定要去,就算是為了我娘做最後的努力。」
米小閑咬唇,這件事兒如果不做的話,她會一輩子都後悔的,佔了別人的身子,舍棄了別人的娘親,這是多麼惡毒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呢?她不要這樣。
努力過,卻沒能挽回,是她的誠意。沒努力就已經放棄,是她的故意。
「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倔強你以為進了皇宮還能如同在這景王府里這般的逍遙自在無拘無束沒人管你嗎?別人為你好,你卻全都當成了是在害你,你還能更倔強些嗎?」司徒靖站起身倒是有些生氣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這麼多人的勸慰還敵不過她的倔強嗎?
米小閑咬唇︰「如果梨園里的美人兒跟我娘一樣都在承受病痛折磨的話,她應該會體諒我娘的感受吧,說不定她可以…」
「她不會。」司徒靖搖頭︰「我父皇是多麼冷峻的一個人,卻將柔情全都給了她,但她從未對我父皇示好,甚至連一個微笑都覺得是多余。
皇後的身份也好,後宮中的永享富貴也好,對她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至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
一個人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她永遠都無所求,你明白嗎?」
司徒靖說完後轉身離去,見自己想要打動司徒靖是絕對不可能的了,米小閑也感覺有些力不從心了起來。
她回到鎮寶宅,剛好麟兒也從外面跑著回來了,見到娘親,他耍賴的偎進娘親的懷里,抱著娘親不願撒手︰「娘,這些天你去哪里了啊,麟兒總是見不到你,好想你。」
米小閑在麟兒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想到鳳涼姬小時候也是與母親兩人相依為命,與母親的感情想必深厚,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一定不會願意母親就這樣死去的。
「麟兒,娘現在好苦惱哦。」米小閑抱起麟兒來到菜園邊的石桌邊坐下。
「娘為什麼苦惱,是因為麟兒不乖嗎?」
米小閑搖頭︰「麟兒已經很乖了,娘苦惱,是因為娘的娘親,你的姥姥正在承受病痛的折磨,娘無力幫助她,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覺得好難過。」
麟兒的小手在娘的臉上模了模︰「娘沒有辦法,可是大夫有辦法啊,雲初鼠鼠一定有辦法。」
「雲初叔叔也沒有辦法,哎,娘馬上就要變成沒有娘親的孩子了,你說娘可憐嗎?」米小閑嘆口氣仰頭看天,怎麼辦呢,放棄嗎?「明明就有人可以幫忙,可娘卻因為害怕會被她殺死沒有辦法去找她。」
「那個人為什麼會殺死娘呢?」麟兒皺眉,也跟娘一樣有些憂愁了起來。
「那個人不喜歡別人進入她家,可是娘要救姥姥,就只能去她家,听說進了她家的人都得死的。」米小閑努嘴︰「如果娘去了,娘可能也會死。」
「啊?」麟兒嘟嘴︰「這個人好嚇人哦,娘,如果你不進去呢,你只是想要讓她救姥姥,你不進去,讓她出來不可以嗎?」
「讓她出來?」米小閑擰眉,咦,她怎麼沒有想到呢?
她恍然一笑在麟兒的臉上親了一口︰「乖兒子,你怎麼這麼聰明,連這麼棒的點子都能想到啊。」
麟兒莫名其妙的抬眼看向娘親,雖然不知道自己說對了什麼,可是受到了娘親的表揚,他好開心呢。
米小閑將麟兒放下模模他的頭頂︰「乖兒子,去找婇姈讓她給你煮吃的,娘去找你父王爹爹去。」
她扯起裙擺以極不淑女的姿勢往外跑去,迎面差點與婇姈撞到一起,她矯捷躲過,倒是嚇了婇姈一跳。
來到司徒靖院落里,他正在吃晚飯,米小閑敲門進來,他立刻皺緊眉頭︰「不必再來糾纏了,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米小閑坐到他的飯桌對面欣喜一笑︰「我不是來糾纏的,我是想要告訴你,我想到了一個不需要進梨園的好辦法。」
「什麼辦法?」司徒靖皺眉,知道她鬼主意多,說不定還真都可以讓她說來听听。
「我就堵在她梨園我,我就不信她能一輩子不出來。」
「哼,哈哈哈。」司徒靖搖頭一笑︰「那你怕是餓死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什麼意思?」米小閑皺眉。
「她確實從不出門。」司徒靖搖頭︰「有這麼多心思,你還不若想想別的辦法呢。」
米小閑郁悶的嘟嘴︰「哪里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啊,這種植物大家見都沒見過,更別提找了,都不知道往什麼方位去合適。」
司徒靖優雅的吃著飯,米小閑急了︰「我保證不進去,你帶我進宮試試吧,我求你了。」
「你用什麼保證?」
「我…我用我的人格擔保。」米小閑信誓旦旦的舉手。
「你的人格在我這里早就不值錢了。」
米小閑白了他一眼︰「我用我兒子的畢生幸福擔保,這樣總可以了吧,我就算舍棄全世界,也不可能舍棄麟兒,這一點你肯定明白的,如果不是為了麟兒,在你消失的這六年間,我早就跑掉了。」
司徒靖始終不說話,米小閑就在一旁不停的軟磨硬泡,她就是豁出去,一定要進宮去就對了。
「如果你因此而喪命呢,你也還是要堅持去?」
「我的命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拿走,如果一個人孝順也有錯的話,那就是老天爺不開眼,我死了也只能怨自己沒有福氣。」米小閑咬唇︰「我起碼盡過力,就不會覺得我娘是冤死的。」
「好,我讓你去,不過以後可別後悔。」司徒靖抬眼白她,他是越來越拿這個女人沒有辦法了。
不行,明天他還是跟她一起去吧,省的她一沖動再惹出了麻煩。
為了不招美人煩,米小閑故意沒有化妝,簡簡單單的打扮了一番就跟著司徒靖出門。
一路上司徒靖的表情可謂嚴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見他不時將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米小閑抿唇一笑︰「好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
「你想太多了。」司徒靖別開目光。
米小閑伸手握住他的手,眼神堅定︰「靖哥哥,你放心吧,我還沒有活夠呢,我絕對不會死的,我是一個怕死的人,我對我自己有信心。」
「最好如此。」司徒靖沒有抽開自己的手,只是與她四目相對,「小心為上,一定不能觸動皇上,明白嗎?」
米小閑慎重的點頭,可心里卻也依稀有幾分緊張。
她撩開錦緞車簾仰頭往深宮中的天空望去,心中不禁暗暗的說著︰鳳涼姬,你能看到嗎,我已經盡力了,如果結果不如你所願,也希望你能夠原諒我。
馬車還未及停靠處,司徒靖就命人停車,他帶著米小閑下馬,對車夫道︰「我帶著二夫人走進去,你將馬牽回宮門外等吧。」
打著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幌子進宮,如果不去給皇後娘娘問個好的話,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司徒靖先將米小閑送到皇後寢宮處,因為兩人來的極早,所以沒有踫上什麼他們不想見的人。
兩人早早請了辭,司徒靖早朝告了假,約莫正是早朝開始的時間,他忙帶著米小閑去了後宮門的小巷外,這里因為是禁宮周邊,所以很少有人過來,加上是早上,也就能相對安靜一些。
他左右見無人把守,帶著米小閑等在梨園宮外約莫幾十米外的地方。「我們就試這一次,若是不行的話以後你便不可再妄想了,知道嗎?」
米小閑點了點頭,她也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機會,所以當然會格外珍惜。「你先離開這里吧,萬一一會兒梨園主人看到你,給皇上告狀就慘了。」
「你也知道會連累我?」司徒靖白她一眼。
米小閑點頭︰「我當然怕啊,你可是我的夫君,你若倒霉,我也沒有好下場,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見司徒靖不肯走,米小閑指了指巷口︰「不然你幫我把守也好,萬一來了人,我們還好及時溜掉。」
司徒靖想想也有道理,轉身往巷口處走去。
米小閑在原地焦躁的等了足有半個時辰,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司徒靖規定離開的時間了,她有些不安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在合適的距離面對梨園張望幾眼。
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經過,這里到底有多麼的讓人恐懼呢?
不行,她不能就此放棄,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啊。
米小閑一咬牙,噗通一聲跪下,面對梨園喊道︰「民女鳳涼姬,求見梨園大人。」
司徒靖听到米小閑的聲音繞了出來,他剛欲上前,就想到米小閑的脾氣倔強,此刻他去勸,她也未免會听自己的。
既然自己已經將她帶來,也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不得跟她一起受罰,只是…這樣會為難了三哥,他真的有些過意不去。
索性,司徒靖也豁出去了,回到門邊繼續守著。
米小閑的聲音一波接一波︰「民女鳳涼姬,求見梨園中的大人,求大人大發慈悲,移步見民女一面,事關人命,求大人開恩啊。」
其實梨園中的女子早就已經听到了米小閑的聲音,她其實就坐在側屋門外養神喝茶,只是她卻並不想理會罷了。
想要見她的人很多,可不見得她願意見,而且她自認為自己沒有必要與那些不相干的人打交道,如今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能這樣安靜的活到死去的那一天。
「大人,民女是上次無意間走錯路闖進了梨園的那個小丫頭,民女並無惡意,只是求大人救命的,求大人網開一面,對民女行個方便,若大人能救民女的娘親一命,民女願意做牛做馬感激大人。」米小閑說著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她夠執著,會打動這個美人兒嗎?
梨園中的女子微微擰眉,似乎立刻就想起了那日一個小丫頭擅闖梨園的場景,那日那姑娘面上帶著可愛的笑容,說她是美人兒,還對她的花指手畫腳…
只是,那日她已經放過了這小丫頭,對她網開一面了,今日她為何還要再來?難道她真當這梨園是可以隨意來來去去的嗎?
「大人,民女一生從未求過任何人,可是今日為了娘親,民女不得不來叨擾大人,民女娘親的命就掌握在大人手中,求大人開恩賞賜見面。」米小閑心里大大的吐了口氣,活了這麼多年,她什麼時候求過人呢,真是夠凹槽的。
「大人,民女鳳涼姬求見大人一面。」米小閑咬唇,磕頭的力度也大了些,感覺額頭都有些破皮了呢。
梨園美人兒冷笑一聲,不予理會。
司徒靖見早朝時間差不多了,如果一會兒被別人看見,想必會將話傳到皇上耳中,那她的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快步來到米小閑身側拉著她的胳膊︰「好了,既然梨園主人不想見你,想必你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我們還是走吧。」
米小閑咬唇眼神惡毒的瞪向梨園,有什麼了不起的,她憑什麼這麼冷漠。
見她眼神有些不對勁,邁步要進梨園,司徒靖一把拉住她︰「你要干嘛?」
米小閑甩開司徒靖︰「我要進去看看她在不在,她有可能是不在所以才沒有出來的。」
「夠了,她也可能是並不想理你,跟我走吧,一會兒就要下早朝了,你這樣是自尋死路。」
「這是我娘能得救的唯一的機會,她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了,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不過是一株落英花,只要她肯賞賜給我,我娘就可以活下去,我不能放棄你知道嗎靖哥哥。」
「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你不是答應我听話的嗎?」司徒靖對她搖了搖頭。
「可我也答應我娘我會盡力醫好她的。」米小閑咬唇,看著司徒靖關心的眼神,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是啊,她也該為靖哥哥著想不是嗎?
「你已經盡力了,這樣冒著生命危險來求藥草你已經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你娘會知道你的孝心的。」司徒靖握著她的手︰「現在跟我走好嗎?」
米小閑垂頭,似乎是不知道再要怎麼做才好了。
司徒靖見她有些讓步,他拉著她的手,緩緩往外走去。
米小閑不停的回頭張望,解藥就近在眼前,她卻什麼都做不了。人當真可以冷漠到這種地步嗎?
梨園中的美人听到門外的女子與男子在爭論什麼,可當那個落英花三個字落入耳中時,她的神情立刻緊張了起來。
她竟會知道落英花,更知道她這里有落英花?這個小丫頭到底是什麼人?
這世上需要落英花來解毒的人並不多,除非是…
听到外面的聲音消失,梨園中的女子立刻從椅中站起身快步來到門口。
見男子正擔心的看著女子,手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她聲音陰沉的道︰「我當時誰,原來是你啊。」
米小閑身子一頓,回身看向梨園門口倚門冷漠的看向自己的美人兒。
她依舊是一襲白衣,可今日她的裝扮明顯的就華貴了許多,看來她今天並不需要勞作。
這樣的仙人兒一般的女子不管出現幾次對她來說都是驚艷的。
米小閑掙月兌司徒靖的手回身跑向梨園門口福了福身︰「大人,是我,您還記得我是不是?我上次迷路曾誤闖進過梨園。」
梨園中的美人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側頭看了司徒靖一眼︰「他就是你上次說的帶你入宮的夫君靖王爺?」
米小閑點頭︰「是。」
「這小丫頭不知道我這里是禁園,作為一個王爺,你也不知道嗎?」她有些怒目的看向司徒靖。
司徒靖起先也被她的樣貌嚇了一跳,沒想到父皇竟金屋藏嬌,還是如此美麗的嬌人。
「本王知道,正是因為知道,才不許她擅闖梨園而只是在門口求見。」司徒靖拱手,面上恭敬十足,他知道,這個女人他還惹不起。
「大人,不關我夫君的事,是我自己求他帶我來見您的,我是真的走投無路才會這樣自尋死路的,請您一定網開一面啊。」米小閑說著伸手想要握她的手,卻被她輕易的躲開。
「退後。」
米小閑一听這冷漠的聲音,連忙後退開一步。
「你剛剛說你要求我幫你救你娘?」女人挑眉看向她。
「是,我娘如今昏迷不醒,需要一種叫落英花的毒草來解毒,我們查閱了好多資料才知道落英花長的什麼樣子,雖然這花我們從未見過,但我上次誤闖您的院子時卻看到了這種花,我想,只要大人願意賞賜幾株,我娘便可獲救。」
「什麼落英花,我听都沒听過。」女人面上冷漠,可心里卻有些疑惑了起來,她說的人到底是誰?她是誰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