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非梵突然很同情醫生哥哥林紫夜--攤上這麼個類似腦殘兼眼盲的主子。
她實在沒辦法理解「不健全了」等于「燒焦了幾根頭發」。
艾臨在顏非梵松口氣的同時還念念有詞,「還好他的屬下衷心,一直護著他。所以我到的時候,他除了燒掉幾綹頭發……」
顏非梵一口氣瞬間又提起來。
艾臨哀傷地看著在席夢思大床上小小的一團,對顏非梵道︰「也就嗆了兩口濃煙……」
咳咳!顏非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她想,如果對方是君羿,她肯定不僅要咬死他,還會拆了他的骨。
「至于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在顏非梵的腦子里,艾臨已然成為現代版唐僧。
顏非梵淡定地扭頭看林紫夜,誠懇道︰「拜托林醫生了。」
林紫夜聳肩,上前將阿辰的小手從被子里抽出,靜靜地切脈。艾臨仍然低聲嘀咕,「這孩子怎麼說也算我養大的,就這麼傷了掛了也說不過去不是麼?葉子,你看完了需要什麼藥就跟我說,阿墨能做出來的我也有法子弄。」
「安靜。」顏非梵低聲說。
艾臨張了張嘴,想告訴顏非梵林紫夜手感驚人的好,你就是在他旁邊唱青藏高原,他都不受影響。可轉瞬想到別的,還是默默地閉嘴,丟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顏非梵已經知道艾臨的話沒幾句能相信了,比起他常放在嘴里的阿洛斯,他歡月兌得過猶不及。
幾分鐘後,林紫夜溫潤的眼添上一分疑惑和愁緒,他看了眼顏非梵,朝她做出把脈的動作。顏非梵眨巴眼,不解地伸出手腕。
林紫夜兩指微涼,在這冬夜中卻不顯得冰涼,是恰好能和室內暖氣抗衡的那種涼。
另一邊,阿皓心痛過後,眼淚突然嘩啦啦地流。他慌慌張張地給君羿打了電話,後者也匆忙趕去酒吧與他匯合。而當君羿看見那一片廢墟時,也震驚得沒了動作。
小隊長也嚇了一跳,月兌口問道︰「老大,要搜嗎?」
君羿被這話震回了神,一咬牙,「去!小心點。」
君羿眼楮閃了閃,他猜到五個地方都會有危險,卻沒想到卡西會裝了炸彈……TM是有多見不得和樂融融的一家人!
小隊長剛點了十五人,正打算沖進火場,警笛聲已由遠而近,還不止一輛。警車後面,是火紅火紅的消防車。
小隊長一愣,向手下們一揮手,二十來人迅速分散,只剩下四人護著君羿。
君羿黑瞳冰冷,掃視附近一圈,終于在一根光禿禿的路燈柱下看到阿皓,他校服外套著黑漆漆的小風衣,長到了小腿,不看身高光看表情,已有少年和成年之間的蕭冷肅殺。他身邊的絕色眾人已經月兌了黑色大衣,露出各種各樣的毛衣套衫,不仔細看就像湊熱鬧的年輕人。
君羿走過去時,還听見一個穿著綠條紋羊毛衫的年輕人單膝蹲姿,安慰他︰「不是好點了嗎?說不定阿辰已經獲救了。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爹地才能英雄救美。」
阿皓抿著嘴不說話,直到君羿彎下腰將他抱了起來,才扁了嘴。君羿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向那年輕人投出感謝的一眼,年輕人回以一笑,低聲道︰「你來了就好,阿皓心情很不好。」
說罷,他掃了周圍的絕色眾人一眼,狀似隨意。而其余人陸陸續續露出醉態疲態無聊狀,朝各個方向離開。從這個細節,君羿就看出他們的默契比一般團隊好得多。
君羿抱緊阿辰坐進改良過的路虎,而小隊長等四人也作閑散狀分別進了兩輛車子。
君羿並沒有將阿皓放下,就這麼抱著他坐在駕駛座上。沉默蔓延不到十分鐘,隔了兩條街的教堂敲響了西方新年的鐘聲。
他和最愛的家人共度的第一個平安夜,就在這遺憾、欣喜、奔波、痛苦、悲傷中過去。
「爹地。」鐘聲過後,阿皓終于開口說話,只是聲音有那麼一點沙啞,听得出之前哭得厲害。
「嗯。」
「我以後再也不過平安夜了。」
君羿沒接話。
「三歲半開始過第一個平安夜,我們看鄰居家的小孩都有各種禮物,也跟媽咪要了各種口味的巧克力。雖然國外的巧克力便宜,可我們就要鄰居德比說的那種很貴的黑巧克力,媽咪不給我們就哭,一直哭,直到她頂著鄰居太太的譴責目光連夜去百貨商場給我們買。後來我們才知道,媽咪是把準備買靴子的錢給我們買巧克力了,那年冬天,媽咪過得很辛苦,還長了凍瘡。直到現在,如果沒做好防寒措施,她的腳就難受。」
「四歲半那次,我和阿辰遇到衛斯理不久,兜里也沒錢。可我們想送媽咪一份聖誕禮物,糕點屋的姐姐說二十多歲的女孩一定會喜歡提拉米蘇。我們就把鄰居們送我們的零花錢給媽咪買了一份。可是我們都沒料到,那份看起來很香甜的提拉米蘇,其實已經過期了。那一年的平安夜,言叔叔送我們三個進了醫院。」
「去年。我們有了錢,我們就想給送媽咪一些小女人都喜歡的東西,挑了很久,我們才相中一條施洛奇水晶項鏈。很漂亮的項鏈,有粉紅色的重櫻,但只要100歐元。言叔叔送的是耳環,藍色的水晶耳環。本來都挺好的,可是……那天晚上媽咪被赫斯叔叔叫回V。L。趕一份出了問題的策劃,凌晨回來的時候卻在地鐵口讓一個黑人搶走了項鏈。」
「每一次平安夜過後,媽咪都說我們不愛國,不過除夕過平安夜。我和阿辰就說只是風水不好,不是愛不愛國的問題。媽咪听了總是笑,說男子漢變成了風水師。」
「其實我和阿辰不是喜歡平安夜,我們只是享受收到禮物的感覺。」
君羿抱著阿皓的力度越來越大,在會勒到他不舒服前將目光放到不遠處正忙著滅火的消防隊員和火焰少了許多的酒吧上,終究輕輕說︰「那就不過了,洋人的節日也沒多少意義。」
「爹地……」阿皓把臉埋進君羿懷里,眼淚再次淌下來,「是不是,R市的風水比德國還差?」
君羿︰「……」
「我知道阿辰還活著,可是、可是,他肯定受傷了。我覺得很難受,爹地,我的心好疼。疼了好多次……是不是媽咪也受傷了?」阿皓揪著君羿的襯衫,哽咽道︰「爹地,怎麼辦?阿辰身上的追蹤器追蹤不到了。這里附近根本沒有哪里屏蔽了信號……」
阿皓雖然幕後操作過幾場大戰,可真槍實彈自己上而且面臨著拯救親人的困境,他再早慧此刻也失了分寸。而他聲音中的自責,也讓君羿不得不壓抑住顏非梵突然失蹤的痛苦,低聲安慰他。
「不是我們的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阿皓抽噎幾下,硬是忍住了淚意,仰起臉,問︰「爹地,媽咪呢?你找到媽咪了麼?」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君羿沒讓身子僵著,遲疑了幾秒,坦白道︰「沒找到,她好像憑空消失了。」
憑空消失?阿皓望了眼塌了一半焦了一半的酒吧,他突然有種預感,也許阿辰就是那樣逃離的。他算過時間,他通知他媽咪不在酒吧而在5號接收器那邊時,阿辰剛找到3號接收器。阿辰還說了有陷阱,而且那些人有些難纏。
剛才米易說︰「以我們的身手,一次對付三十個人不需要十五分鐘。阿辰那邊也是。」
他在23點25分打過去的電話,而爆炸發生在37分,那時候阿辰應該剛解決酒吧的埋伏,或許正在搭電梯,或許剛走到門口。
在這種威力的爆炸下,何況還是在有各種烈酒的酒吧,逃生可能基本為零。
可他確定,阿辰還活著。
阿皓眨掉眼中殘留的淚霧,從書包里拿出電腦,打開,在絕色資料庫里輸入「憑空消失」這個關鍵詞,一秒後得到七條訊息。其中竟有一條是衛斯理寫的。
時間是八年前。
「在卡薩布蘭卡看到的月焰之主很厲害,他在我們面前像漂移,但我覺得,若非有人在場,他也許可以快得像憑空消失。他的速度,竟超出了我對人體極限的估值。」
阿皓做這些事時仍在君羿懷里,君羿看到絕色二字,聯想起他方才說的遇見衛斯理,大腦短路了幾秒,又望見「月焰」……兩相沖撞之下,他卻有些相信月焰之主有憑空消失的能力。
比起阿洛斯,他更相信衛斯理的說辭。
其余六條信息都是連鈺寫著玩的,沒什麼用。
君羿捏了捏阿皓的小藕臂,低聲道︰「或許,就是他們救走了阿辰。」
「可……」阿皓囁嚅道︰「方淮說絕色和月焰有極大的矛盾,當年中東那塊肥肉就是方淮趁人之危拿到的。」
君羿很想問他們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對頭絕色的人,可這話題一說就得挺久,他憋著沒問。雖然他其實最想問的是他們是不是早就清楚鴻門是干嘛的……
「不是矛盾。」君羿蒼白地安撫他,「沒有月焰的默許,絕色是吃不到那塊肥肉的。而且,听說月焰和鴻門當年有一個交易,你不清楚?」
阿皓搖頭,「絕色的發家史除了那一段其他都很詳細而精彩。」
君羿有點兒相信他們真有矛盾,而不是阿洛斯口口聲聲的交易了。
「你們到底有些緣分。」君羿繼續說著很蒼白的話。
「如果拋去前仇,能在爆炸現場救出阿辰的其實只有月焰的主人了?」阿皓略過君羿沒用的話,深思起來,悲傷沒了大半。希望升起,他的心痛緩解許多。
「不會是他,他早就死了。」君羿淡淡地打破他的新希望。
阿皓磨牙。
「七年前,月焰之主宣布隱退,但其實,他的尸體已經沉入太平洋。我恰好看到他被海葬了。」
阿皓快哭了。
「不過……」君羿想起什麼,停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他低頭,卻看見阿皓眼楮里有淚霧,忙擔憂問︰「哪里不舒服了?是不是哪里疼了?」
阿皓幽幽地說了句,「我牙癢癢。」
君羿被他故作猙獰的獠牙狀態逗笑,揉揉他柔軟的頭發,微微安心。
「爹地快說,不過什麼?」
「月焰還有個二當家,據說和大當家感情很好,或許他會有辦法。只是,他現在應該在B市,不知道有沒有來……」
君羿說到這兒摁了個號碼給鴻門的電腦高手杰森,「查一下B市艾臨有沒有進入R市。」
要不是阿辰和顏非梵行蹤未明,阿皓鐵定要抱著君羿親幾口,他發號施令的樣子實在太帥了。
「干嘛這樣看我?」君羿被那近乎愛戀的孺慕目光看得有點毛。
「爹地好厲害,我想給你一個獎勵。」阿皓拉過君羿粗粗的手臂,在他手背落了個輕吻。
君羿嘴角勾了勾,剛想說話,余光卻從後視鏡上看見百米外小隊長拼命向他做出的「快走」手勢。與此同時,阿皓的電腦也響起了狼嚎警報。
附近信號被屏蔽的地方。
林紫夜收回手指,輕輕地眨了眨眼,問︰「他是你親生兒子?」
「……」顏非梵覺得自己耳鳴了。
「是親生的,我看著出生的。」艾臨插嘴。
林紫夜眼中的疑惑更甚,「怎麼……」
「怎麼什麼?」顏非梵知道他倆為什麼能混在一起了,說到關鍵處都慢條斯理。放平時,顏非梵也能將仿句的精妙發揚光大,但此刻,她很著急。
林紫夜抿唇不笑不語,捏起阿辰的眼瞼,認真地看了他的眼珠子一會兒,又掀了掀顏非梵的眼皮,許久才說︰「他情況不太好。」
艾臨閑閑地在一旁看著。顏非梵也按捺住情緒,直勾勾地盯著林紫夜。
醫生哥哥打開藥箱,也不看他倆,緩聲道︰「他脈象有些虛弱,倒不是吸入濃煙的結果,應該是被爆炸氣流撞傷內髒,也許以後都不能進行激烈運動了。」
「爆炸氣流怎麼會撞上他?當時他身邊那麼多高個子胖個子。」顏非梵急道。
「氣流又不長眼。」林紫夜淡淡地說︰「而且,酒吧內烈酒頗多,也可能是爆炸引發吧台上的酒瓶炸裂,類似多米諾骨牌的巧合下,這小包子差點就成了人肉包子。說實話,那場爆炸我來的路上也听說了,他能堅持到艾妖孽去救已算命大。」
「更何況……」他抬起眼。
顏非梵身子一僵,視線顫抖,終于落在他手上的針帶上。
「這孩子先天不足,活到現在也是幸運。」
七年前的事艾臨絲毫未告知林紫夜,就連對當時為顏非梵療養的蘇娜也沒多說。所以林紫夜很不解,最多能活到一歲的孩子,怎麼還健健康康長到現在?
施針前,他微皺眉心,看了此時慵懶躺在一旁作事不關己高掛起狀的艾臨一眼。
針灸的過程會很漫長,顏非梵凝望著面色蒼白的阿辰,良久,才想起另外一件事。她忙跑到艾臨身邊,搖醒閉目養神的他。
「嗯?」
睡美人睜眼很有風情,尾音上挑也很魅惑。可顏非梵此刻卻沒心思理睬,忙問︰「不是說你在君羿之前救走了我麼?那你跟他打過招呼沒?」
艾臨聞言,奇怪地看她一眼,目光像在看白痴。
顏非梵回以囧囧有神的一瞪。
艾臨輕撫手臂上的羊毛衫,柔軟的絨毛似乎很合他心意,他轉了轉眼珠子,輕輕道︰「你忘了我是多低調的人麼?」
「……」顏非梵現在連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這兒沒信號。」
「飛鴿呢?」
「……」
艾臨終于被噎了一次,顏非梵感覺扳回一城,可馬上繼續苦惱了。現在都不知道多晚了,萬一阿皓和君羿又踫到什麼壞人壞事怎麼辦?
R市最近一點兒也不安全。
「我該怎樣通知他們?艾臨,你肯定有方法的。」艾臨可以說是顏非梵第一個依賴的人,她對他的信任無人可擬。
可現在,他卻說︰「小粉絲,我可以幫你們走第一步,而剩下的九十九步,我連指引都不能。」
「顏皓顏辰都不是普通人,這樣一場布盡天羅地網的暗殺,會是他們以後的家常便飯。你當初默許了他們走這條道,就該想象到有這樣的結果。」
她是默許了,可她沒想到這條路上的血腥那麼濃烈。呵,電視劇和電影果然是藝術加工的多……
顏非梵咬了咬唇,「能不能告訴我去哪兒能找到有信號的地方?」
「可惜這周圍都是你們的敵人。」艾臨淡淡的。
「那我該怎麼辦呢?」顏非梵直視閑閑側臥在榻上的妖美之人,輕輕地問︰「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到我的家人?」
「兩小時,如果他們撐得過這兩小時,我可以增援。」艾臨對顏非梵笑得很美,隱隱有些孩子氣。
顏非梵默默地扭轉視線看著阿辰,呢喃道︰「艾臨,我以前就覺得你像個神棍,萬事盡在心中。可你偏偏又如同神佛般冷漠,你可以千里迢迢來救我,也可以冷眼看著阿皓和君羿在別的地方搏命。」
「那麼對你來說,償恩的底線到底是什麼?」
「若我執意要讓他們安心,你會怎麼做?」
------題外話------
猜得到卡西背後的人是誰麼?
在這里解釋一下,將囚禁小非梵的房間設為密室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幕後主謀將卡西當做棄子了。
PS︰卡西只是半死不活而已,還沒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