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棠從化妝間一出來就覺得宴會氣氛有些古怪,但她臉上的溫柔笑意卻讓別人看不出她心中的不郁和疑惑。
訂婚宴是她一手籌備的,費了很多心思和時間,她也將各種意外都考慮過。她自認為已經夠周密了。而現在的氣氛明顯不對。
陸子棠輕輕掃視一圈,發現離自己最近的是她的大哥,不由走了過去。十多米的路程,她突然听見細碎的不屑的對話。
「剛才看她那麼深情那麼純潔,還以為是謠傳呢,沒想到--嘖,君四也不想這麼傻逼的人啊,老婆是多少人穿過的破鞋啊,還有一個是……」
「你別嫉妒了,人家床上功夫好唄,還為什麼?」
「哈,什麼時候咱也嘗嘗?」
「嘗個P!忘了君二什麼角色?被他上過的女人你敢要?不怕得艾滋也要防梅毒啊。」
「嘿嘿,說說而已。這種女人我哪敢上?表里不一的美人最難消受了。」
「所以哪,君四能把生意做大是有原因的,看,人家承受力和接受力多強!」
……
許是見她沒什麼表情變化,年輕紈褲的討論聲逐漸大起來,內容也越來越不堪入耳。
陸子晉越听臉色越黑。就算他這個妹妹再不堪,也不是他們那些軟腳蝦啃老族可以肆意討論的。冰冷的視線往那些人身上一掃,大半人都乖乖閉嘴,只剩兩三人裝作沒看見,一搭一搭地相聲似的說著。
那三人……陸子晉沒有印象,但知道肯定是最不學無術的幾個。心知勉強他們閉嘴必定搞得更大,便沉著臉走近陸子棠。
方圓三米都無人靠近。
陸子晉低聲問︰「君厲和你什麼關系?」
陸子棠一愣。那個家里,唯一知道自己和那些男人逢場作戲只為掩人耳目的只有這個大哥,但她高中畢業出國後大哥就很少聯系她了,寒暑假回家也很少踫面。大哥隨父從政,一直很忙。
而昨天,大哥還主動問她︰「君羿就是那個人麼?」
她掩藏八年的,暗戀的那個人。
陸子棠逐漸感到溫暖,君厲帶給她的難堪也少了許多,她一笑,「弟妹和二伯的關系吧。」
「小棠,只是那種關系麼?」陸子晉有些恨鐵不成鋼,示意她向舞台看去。
目光一轉,她臉色煞白!
明明她已經讓人將舞台上的液晶屏用各種鮮花帷幕遮住了,為的就是防止有心人士拿她以前逢場作戲的照片出來刁難。可怎麼……誰把鮮花搬開帷幕掛起了?誰把她和君厲廝混的照片放上去了?誰把她和君訣約會的照片放上去了?
到底是誰……這麼害她?
眾人看陸子棠震驚到隱約羞憤,現場詭異地安靜了。熒光屏上的幻燈片無疑是想破壞這場婚宴的人惡搞出來的,雖然有嘩眾之嫌,但足夠讓陸子棠低頭一陣子了。上流社會的人都不大相信雜志報刊,而今親眼所見,心里都對陸子棠充滿鄙夷。
曾經嫉妒她年輕漂亮的貴婦也難得低低笑開,「還真是畫皮美人呢。」
「就是,原來是這種貨色。」
「喏,親*的,你還說她是無辜的。嗯哦,好無辜哦。」
有人懷疑這是君家想悔婚而搞出來的,但又想到謠言里陸子棠多如過江之鯽的緋聞男友,不禁搖頭。那麼多男人,誰知道是她哪一任弄出來的呢?
陸子棠水潤的唇瓣掩著緊緊相磨的牙齒,臉上肌肉已控制不住地顫抖。沒有人知道此刻她心中的難堪和絕望--
她難得失控,沖工作人員大喊,「誰負責的舞台,把它給我關了!」
工作人員擦著汗跑來,「抱歉陸小姐,實在沒辦法啊,系統不知怎麼了,好像死機了,關不上啊。」
「砸了!」
「這……這是老板前陣子才換的,還沒檢查出問題就換掉,恐怕……」
「砸了!」
這邊怒氣橫生,那廂議論紛紛。
左晴天站在父親身後,也嘟囔了一句,「她憑什麼生氣啊,明明是自己的問題。不是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麼,以前潔身自*不就好了?人家還想好好吃個飯的。」
左父搖搖頭,笑道︰「人家門庭前少說是非。」
程父也笑了笑,「現在烏煙瘴氣的,不如我們先告辭吧。」
左父點頭,「就這樣吧。」
「那,阿芯,你問問梁言來不來吃頓夜宵?」
程嘉芯嗯了聲,「請伯父稍等。」說罷,往梁言方向走去。左父眼中滿是欣賞,不由道︰「要是我有個兒子,絕對要阿芯當我兒媳婦。」
左晴天抬起驕傲的小臉,「那是,我嘉芯姐啊。」
她這模樣可*逗趣,兩位大人都笑了起來。
縱使程嘉芯表現得十分冷靜和坦然,依舊忍不住偷偷看向梁言……以及他身邊的顏非梵。梁言是她三位相親男士中最合適的一位,而她也覺得他最順眼。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婚姻不需要*情。
所以顏非梵的資料,父親也早給她看過。
早年是性格乖張的小孤女,被領養後十分勤快,大學第二年被派往德國留學,本是攝影專業,卻被傳媒系的教授看中因而留在德國繼續修習傳媒學。莫名的是,她在20歲那年生了一對雙胞胎。
名為顏皓、顏辰。
父親曾懷疑過他們是梁言的私生子,因為梁言出國進修的時間真的很巧。
但時間證明不是。
還有五步,程嘉芯緩慢眨眼,將方才的思考之色全部掩在清冷之下。然而,突然出現的一幕仍讓她臉色崩裂。
顏非梵突然被橫來一手拽走,那手的主人,長著一張君羿的臉。
程嘉芯瞪大眼,往君錚那邊望去,白色西裝的準新郎赫然在列!
這算什麼?演電視劇麼?怎麼有兩個君羿?程嘉芯左看右看,一向清冷如雪的面容竟收不回驚訝。
當君羿對她一笑,程嘉芯被那妖孽的笑容一晃,神智居然回歸了。難怪台上的準新郎給她的感覺怪怪的,西貝貨還真比不上真人有魅力。
溫潤的低笑聲讓程嘉芯臉紅了下。
梁言好像看到世界第八大奇觀般,陳褐色的眸子閃爍驚奇神色,笑道︰「還以為小龍女除了笑就沒別的表情呢。」
「小龍女?」
「嗯,還是升級版的。」梁言仔細看了看,「臉紅的時候比笑起來好看多了,這才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表情嘛。」
程嘉芯心里一震,臉上的粉色迅速消退,恢復不帶感情只有禮儀的微笑,「梁總說笑了。」
梁言搖頭,「真不懂你們這些女生,開心也不肯表露,不高心了反而笑得比菊花還燦爛。那些不好的事過去就過去了,有必要讓它們再干擾未來呢?你看小顏,再怎麼……也開開心心的。」
說到這兒他失笑了下,聲音也低下去,「她在你這個年紀,笑的比你還多。」
程嘉芯的目光漸漸放到梁言的眼楮上,陳褐色的瞳仁,瀲灩的光彩。她鼓起勇氣,為從未交流過的顏非梵辯解了下,「她是為了孩子。」
「你怎麼知道?」梁言挑眉。
「我,我們調查過她。」程嘉芯突然覺得有點窘迫。
梁言笑了笑,今天的程嘉芯還真的很奇怪啊,以往在一起面對面兩小時都不會有起伏的音調,現在居然連表情都有幾種。什麼激活了她的青春細胞?阿羿的出現?
「我問的是,你怎麼知道她怎麼想。」梁言補充。
嗯?程嘉芯更窘了,目光離開他的臉,落在干淨的領帶上,枯燥的紋路讓她冷靜下來,「因為我媽媽就是這樣的。」
她的媽媽?梁言想了一會兒,才將一個名字對號入座。二十年前名動一時的歌壇天後,雲芸。听說她和程父是自由戀*的。
大概是媽媽觸動了她的敏感,程嘉芯不由開口,「我3歲那年,媽媽的事業遇到阻礙。那時候爸爸的生意剛做開不久,常常不在家。每次出門采買,媽媽的反粉都很激烈,甚至還有人把我偷偷抱走……那以後,一向溫柔的媽媽就變得十分*笑搞怪,爸爸說她是想讓我開朗一點兒,不要留下陰影。」
梁言靜了靜,「可你,更像20年前的雲阿姨。」
程嘉芯笑了笑,「是啊,因為這才是最真實的媽媽。」
用這樣的方式緬懷最*的人。
梁言在想自己如果是梁母的潑辣性格,君羿要是擁有表姐的溫婉……逆天了那是。不由失笑搖頭,本不想就此發表什麼,但看到程嘉芯眉間那一抹落寞,他還是溫和地說了句。
「如果性格里沒有那一面,怎麼能強裝十五年呢?」
君羿將顏非梵拖到三樓去了,俯視整個大廳的感覺挺爽--左邊梁言和程嘉芯相談甚歡,右邊君陸兩家人臉紅脖子粗。
顏非梵象征性地抱怨了句,「你怎麼這麼壞呢?」
「男人不壞女人不*嘛。」君羿扣緊她的縴腰,挨得很近。
顏非梵將披肩往下拉了拉,雞皮疙瘩蔓延得太快了。
陸子棠終于被不肯拔毛的工作人員和不肯松口的紈褲子弟激怒,隨手將最近的果盤扔在熒光屏上。不知是不是她今晚的RP比較抱歉,金黃的香蕉有一截黏在屏幕上,而且位置很……剛好黏在照片上的她嘴里。
全場靜了幾秒,幾個紈褲子弟率先爆發出笑聲。
顏非梵捅捅君羿的胸口,「你不會料事如神到這個地步吧?」
她一晚上都沒看到香蕉,怎麼陸子棠旁邊剛好就有了?
「這純粹是她欠人品。」君羿順勢握住她的小手,親了下。
這些小便宜就讓他佔佔吧。顏非梵想,反正今晚他不可能進她房間了。
一個年輕紈褲言語低俗,說的話越來越難听。陸家人一開始忍著,陸母最先受不了,指著那人大喊,「你是哪家的孩子?說話一點禮貌都沒有!我們不歡迎你!」
紈褲撥了撥劉海,給陸子棠拋了個媚眼,「大嬸你不認識我,小姐肯定認識的。」
因他看了陸子棠,不少人將目光放到氣得俏臉通紅的陸子棠身上。
但顏非梵卻差點笑翻了,「阿羿,這是你找來的托吧?說話太有藝術了。」居然說小姐,也不加個姓。
的確是托,鴻門的人。但君羿沒打算說這些,他的小非梵不該接觸黑暗面的任何東西--嗯,看在皓辰的面子上,他決定把絕色定義為陰暗面的東西。
陸子棠先跟工作人員說了什麼,才對那紈褲冷冷一笑,「我的確不認識你。」
「難怪有人說小姐記性差,果然是一點朱唇萬人嘗啊。你居然不認識我了?」紈褲化身怨婦。
陸母氣得渾身發抖,「保安!保安,把這人給我趕出去!」
紈褲嘿嘿地笑,「大嬸,別激動啊。今天這事還沒完呢,你看,小姐跟君家幾個兒子都搞過了,你覺得君老總還會要這樣的兒媳婦麼?看在小姐伺候得我還不錯的份上,我倒不介意跟陸家打好關系。」
這種話連一向冷靜的陸子晉都激怒了,「你剛才那番話侮辱的不僅是我陸家,還有你的家人。」
「是麼?」紈褲攤手,「人家說的只是實話吧?難道陸先生,身為監察員第二把手的你,會娶一個跟你幾個兄弟都玩過的女人作妻子麼?哦,不,你看吧,第二張照片的背景是君家名下的別墅吧?我記得君二帶我們去玩過的。那地方,听說君家偶爾也會一家人去避暑。」
「你應該閉嘴了!」陸父聲音比冰還冷。
紈褲換了個位置,不懷好意地看了眼君錚,「我就是想提示大家一下,小姐能跟君家幾個兒子玩,說不定也能跟老子玩呢。雖然君家人的風評除了君四,其他人都差勁得很,但**這種玩意兒……」
陸母氣暈了。
同時,梁言和左程兩家離開會場吃宵夜了。
顏非梵回頭望君羿,「你這托也太專業了吧?怎麼把你爹也罵進去了?小心皓辰拿這當整人教材。」
「誰的父*比我深沉?」
「……」顏非梵深沉地覺得,和君羿一起生活的皓辰會以光速黑化下去。
陸子晉招呼保安要把紈褲拖下去,但似乎這次的保安也很是托,捉人過程中老是不小心撞到君陸兩家人。以致他們方圓十米都沒人靠近。
突然,紈褲不小心將一瓶香檳開瓶,帶著泡沫的液體直直噴向正中心的準新郎。
微*的液體淌下時,似乎還帶著些白色的污穢。
君錚身邊的呂雁怒極跺腳,說了句什麼。看不清臉色的君訣低著頭走向化妝間--
紈褲再次很不小心地撞了君訣一下,後者身體剛恢復,靈活機能欠缺,因而踉蹌了好幾步,被君厲扶住。
君厲緊抓著君訣,紈褲嘻哈著前去道歉,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蘇格蘭手帕二話不說就往他臉上抹。
顏非梵失笑,「你不怕這對君氏影響不好麼?」至少君訣領導的子公司應該會開不下去……
愣了下,顏非梵揪住君羿的手臂,「你該不會是想老調重彈吧?師兄死都不會買你剩下的殘次品了。」
百樂的事害她內疚了一分鐘。
君羿低聲道︰「沒什麼影響的。」
君氏他另有打算。他保證君錚會很*這份大禮。
君訣遮掩不住真容,現場所有人都大驚失色,議論聲更大。
在這一片喧嘩中,顏非梵清晰地看到陸子棠眼角流下的淚珠,以及她流露出的絕望氣息。無意識地問︰「你跟她真沒交集麼?」
君羿毫不有余,「沒。」
盡管陸子棠似乎說過他們在加州相遇過,但君羿印象里完全沒這種事。這些年他去加州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次都只為鴻門,哪里能結識R市委副書記的千金?
所以君羿直接將這件事pass掉。
顏非梵皺了皺眉,可她真覺得陸子棠對君羿有種特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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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快樂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