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羿趕到天音時,整棟大樓的信號仍未恢復,因此他讓阿皓遠程幫忙。
而33層的總裁辦公室已空無一人,潔白的地磚上滴著血,空氣里仿佛還有淡淡的火藥味。君羿在桌腳旁找到了一顆彈頭,可以確認不是國產的。
跟在他身邊的是參與了上次營救顏非梵的小隊長,自稱水立方。
水立方搜尋著其他線索,道︰「座機上有梁少的指紋,可以證實他的確來過。」
一小弟拍飛他,「豬!人家老窩能沒指紋麼?」
君羿正想叫人上頂樓看看,結果阿皓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接時看到信號格滿滿的。
「什麼結果?」
「和上次的手法一樣,還有,言叔叔、言嫂、危暮雅和柳淵都被帶上天台了,初步估計他們有直升機或滑翔機。」
君羿一怔。
「還有個壞消息,爹地,D市格局變了。」
君羿終于開罵,「丫的不要命了。」
阿皓微笑,「時間不多咯,盡快救出言叔叔和言嫂吧。」
「你就不急?」君羿轉身上天台,示意水立方來一架直升機。
「急啊,不然怎麼免費替爹地干活?」阿皓將腦袋靠在顏非梵肩上,「我還在查柳淵的飛機方向呢。」
「查到沒?」
「嗯,快了,剛接上一顆衛星。」阿皓將手機遞給顏非梵,示意她幫自己拿著,同時十指翻飛,鍵盤敲得飛快,開始解密,不到十分鐘,倒計時。
鴻門的直升機也飛來了,君羿和水立方等人在呼呼鳴聲中跳了上去,看見駕駛座上的男人,不由一笑。
水立方用動作表示了他的高興,厚實的大掌一拍駕駛員的肩膀,「嗨!杰森!」
杰森順勢一塌右肩,溫聲道︰「嗨。」
「你怎麼來了?」水立方瞄了眼君羿,壓低聲音,「老大沒叫你吧。」
「嗯,阿洛斯讓我過來幫忙。」幫幫這個被親兒子摧殘得不成人樣的黑心君。後半句杰森並未說。
「怎麼這麼好心?那邊的事都完了?」水立方很驚訝,杰森是他們情報組的組長,現在應該在忙攻打黑手黨本部的後續事宜,阿洛斯似乎再一次迷糊了。
杰森解釋,「根據情報,亨納爾也到了中國。」
這時,杰森駕駛的飛機上雷達GPS出現了幾個點。
君羿將水立方拎去了後座,一霸佔了副駕駛,問,「哪一個是柳淵的?」
詫異的杰森听見听筒里傳出稚女敕的童聲,語氣卻自信滿滿,「十點鐘方向,18公里前。爹地要小心了,天氣預報說清晨六點左右R市會降臨最後一場雪,雪勢估計很大。」
「嗯,我會顧好自己的。」君羿腦海來回計算,不一會兒便敲定了營救計劃,最後叮囑他,「這星期都別去上課了,在家保護好你們媽咪。」
「收到。」阿皓笑著說︰「爹地就放心地救美吧。」
君羿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因為真誠,所以很美。
杰森心神一愣,回過神後立刻盯著GPS,輕聲問︰「君大,需要召集其他人馬麼?」
好丟臉,居然差點被君大的美貌迷了眼。要不是在本部常看阿洛斯,估計他也不能這麼快回神。哦,主,感謝你賜予阿洛斯的美貌。
君羿也自信地笑,「不用。」
對付柳淵,他有的是辦法。至于人馬,都留給小非梵他們比較妥當。
兔急咬人,狗急跳牆。誰知道亨納爾還會使什麼詭計?據他這幾個月收集的資料,亨納爾不是那麼容易就認輸的人。
盡管這次和絕色的合作是臨時起意,但亨納爾不可能不提前收到消息。但他卻避而不出,消極應戰。人家都打到門前了,還什麼宣言都沒有,怎麼可能沒鬼?
君羿猜不到亨納爾的想法,卻知道他最終會找上皓辰。
攻其不備,誰都會。
追上柳淵時他們已到了鄰市渡口上空。Q市沿海,有聞名的港口。
君羿打開電腦,像阿皓曾做的那樣,讓柳淵飛機上的GPS浮現「逃不掉了」四個紅艷艷的字。
柳淵眼底怒氣洶涌,突然哼笑地看著梁言,「看來你在君羿心里的地位不差。」
梁言虛弱地笑,表現出零戰斗值狀態。而程嘉芯緊緊地抱著他的手臂,不時看看他的臉色,不時看看他的傷口。
「就在這里,繞圈。」柳淵這樣吩咐駕駛員。
君羿見狀,也吩咐了水立方,「讓 帶幾個人過來。」
然後,打上--禍及外行人,柳淵你還想在這個圈子待下去?
電腦不是柳淵的長處,他拿起梁言的手機,直接撥號過去,「君羿,這是手段。」
君羿輕笑,「手段?你敢動他們一下,你的首級的確可以斷了。」
「是嗎?」柳淵取下消音器,近乎暴虐地將槍對準梁言的右膝。危暮雅驚慌,連忙推開他的手。饒是如此,子彈仍擦過了梁言小腿,有淡淡的血絲冒出。
「在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柳淵,你可以說出你的請求。」君羿給足了耐心。
柳淵冷笑,「請求?君總要不要更會說話一點?」
君羿接通藍牙,雙手得空,通過定位系統入侵前方繞圈圈的直升機的駕駛系統,有點漫不經心地說︰「在我的地盤,你覺得你還能跑去哪里?別說你手上有一個梁言,就算加上我兒子,你也沒資格跟我提態度問題。你無禮在先,還指望我這條地頭蛇對你這只小青蛙彬彬有禮?別貽笑大方。」
「君羿!你想他死是不是?」柳淵的眼楮開始發紅。
「誰說的?」閑閑的聲音傳出,程嘉芯緊繃的神經不由地松了些。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看著程嘉芯清冷的臉,柳淵不知為何突然冷靜了下來,深埋記憶的那張水紋里冰涼的臉突然閃現出來。
「你哪只耳朵听出了那個意思?」
「我不和你斗嘴皮子。」柳淵笑了下,「我有三個條件。」
「嗯。」依然閑散的語氣。
柳淵也不計較那麼多,「第一,把你的明暗勢力都撤出D市。」
「唔。」破譯駕駛系統還真有點難呢,君羿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上的線路圖。
「第二,我要鴻門一年的收入。」
君羿的手頓了頓,倏然一笑,「口氣還真大。」
鴻門今天有了新錢途,坑了卡西得到一大把金器、黑了阿辰最新研制的武器、搶了絕色兩次走私珠寶,光這三筆收入就讓鴻門利潤增加20%,十分可觀。就柳淵那點不入流的幫派和裝備,應該不知道鴻門到底賺了多少的。
那麼他是純粹嫉妒,還是被人誘導?
君羿腦海里浮出亨納爾這個名字。
假如他推進了這件事,那麼他入境也有理可循。若真是如此,那亨納爾的才智難以估測。
想到這里,君羿又是一笑。至今,他覺得不錯的除了尚未交過手的前月焰之主,就是這個亨納爾了。忍辱負重十余年,只為一夕打敗其他人。
「應該的,道上誰不知道君總生財有道?我拿點東西塞牙縫也無傷大雅不是?」柳淵臉上笑意愈多。
梁言和程嘉芯都第一次經歷這種奇怪位置的談判,害怕之余還有些好奇,听著君羿漫不經心卻自信的語氣,心情不由放松下來。
「哦,誰知道?我認為我偽裝得不錯。」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君總,多說無益,你答不答應?」
「如果梁言和程小姐安全無傷,我可以考慮。」
「這麼說是不答應了?」柳淵眼神再次狠辣起來,這種眼神襯著一張女圭女圭臉,顯得很奇怪。
君羿有些無奈,聲音好似在哄小孩,「柳少,你要嚴肅一點,我們正在談判。你別把談判當成了單方面的威脅,那樣做,對誰都無益。」
柳淵臉一黑,「我不認為這是談判!」
「怎麼不是?電視里都這麼演的,我在客串談判專家啊。」
「廢話少說,就拿鴻門去年的收益好了。」
君羿轉開話題,「第三?」
「這麼說是答應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君羿很坦誠,「我頂多只能給你八分之一。」
「你別太過分!」柳淵再次被激怒。
「不過分啊。」君羿語氣無辜,真誠得很,「鴻門資產我原本佔了一半。不過你也該查到,我有老婆孩子。我們財產婚前公證了,所以現在我手里只剩八分之一。」
這方面的知識柳淵不懂,危暮雅懂,卻沒有解釋。
梁言垂眸,睫毛掩蓋了褐眸中靜流的光芒。
「那就加君氏和天音去年的收益!」靜了靜,柳淵換上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君羿笑,「好。」
柳淵孩子氣的臉龐浮現得意的笑容,「第三,我要知道那天海洋館,保護你兒子的綠是誰?」
「誰?」只要兩分鐘,就能破譯駕駛系統。君羿稍微表現出一絲耐心。
身邊水立方給他眼色,示意一切準備完全。
柳淵重復,「很漂亮的那個,直發的,眼楮是栗色的,不過好像有點綠色。不愛說話,但很重情義。她那次在用生命保護你兒子,你會不認識?你把她叫過來。」
君羿扶額,怎麼這麼快就轉移到這個話題了?還有,他該說什麼?坦白小姨子的身份?等屎吧!拖延時間才是正道。
不過,黛捷魅力非凡啊,前些天才惹了一個特種軍官,現在還招上一個混混……以前怎麼沒听說?
君羿手指飛快,慢慢道︰「叫過來,你跟她表白?」
「齷齪!」柳淵月兌口而出。
「……」連柳淵的駕駛員都在默。
君羿笑了笑,「不然,要她當你的壓寨夫人?」
柳淵︰「……」
反應過來後,柳淵眼里有些失落,「你的人?」
他的親人。君羿露出和皓辰如出一轍的狡黠笑容,嗯了一聲。
柳淵沉默了幾秒,「你把她叫過來。」
君羿毫不避諱地說︰「水立方,讓綠過來一下,就說菊花節的禍首找她續前緣。」
水立方表示了默契,煞有介事地說︰「是,老大!我把彩虹都叫過來!」
在靜安區竊听的顏家三口都笑翻在沙發上︰多實誠的孩子啊,還彩虹?阿綠還有六個姐妹麼?連鈺知道了要吃醋的呀。
阿辰拍拍冰山粗壯的手臂,呵呵一笑,「哥們,辛苦你了。」
冰山面色嚴肅,「不辛苦,為老大服務!」
「……」皓辰囧囧有神了,不由也想,以後要不要也教幾個呆萌貨色在身邊呢?戰勝高智商罪犯的最鋒銳尖刀有時候不是更高智商罪犯,呆萌貨更具殺傷力。
皓辰已經想好了讓薔薇找幾個萌妹紙。
渡口上空,柳淵頓了頓,補充︰「讓她快點!」
還有一分鐘,君羿來了閑情逸致,雙臂環胸,笑問︰「在危暮雅面前這樣要一個女人,你就不擔心她吃醋嫉妒亂了你的計劃?」
柳淵似乎也在笑,「你當全世界的男女只有一種關系?」
「哦?」君羿眼楮閃了閃,「那你是她……干兒子?」
別墅里皓辰再次笑翻,阿辰捶著冰山,小臉通紅,「爹地怎麼不說柳淵是她干爹?」
冰山一本正經地答︰「柳淵比危暮雅小七歲。」
阿辰天真地眨眼,眨去眼中笑出來的水珠,「這個沒關系的,要知道我以前一個鄰居的媽的朋友的同學的妹妹生了個兒子,結果我鄰居的媽的朋友的同學的佷孫還得叫那寶寶阿叔呢。」
「哦。」冰山恍然大悟狀,「輩分沒錯。」
阿辰又笑,花枝亂顫中對鴻門的認識又提高了一個度,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跟爹地一樣傻氣的……阿皓悄悄地在資料網上添上一句︰反射弧不長。
柳淵嗤笑,「你才干兒子,你全家都干兒子!」
君羿很大方地沒生氣,他家兒子確實是梁子的干兒子,而他本人也是梁叔的干兒子。這句話對了四分之三。
他將電腦屏幕給杰森看了眼,後者會意,不著痕跡地減速並後退。
「不然你們什麼關系?不會是坑爹的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姐弟吧?」君羿語氣真誠,仿佛十分迷惑,很想知道。
柳淵哼了聲,「與你何干!齷齪!」
君羿眼神危險,這點小事也叫齷齪?那就讓你看看什麼是最齷齪的事。君羿一邊在對方的GPS系統上打下幾個字,一邊說︰「柳淵,彩虹來了,你回個頭。」
柳淵不會沖動地回頭,可思維卻在掙扎中停滯了一秒。只這一秒,梁言已遵從君羿指示,拉開直升飛機的門,先將程嘉芯推了下去,並向隔了一個座位的危暮雅伸出了手。
至此,柳淵回神,本能地朝梁言射了一槍。
這樣近的距離,本該誰也救不了誰。但對和柳淵朝夕相處過幾年的危暮雅而言,她幾乎在梁言推開艙門時就料到了柳淵的動作,條件反射般伸手堵住槍口。
子彈穿過她的手掌,再落到梁言身上時,就像公園里打氣球的塑料彈一般,連疼都算不上。
汩汩的鮮血自危暮雅掌心淌下,柳淵愣了,梁言也愣了。
最清醒的駕駛員驚慌失措地喊︰「柳少,飛機要爆了!」
他下意識地想推開駕駛座的艙門,卻不知為了怎麼推也推不開。看著自爆倒計時,駕駛員冷靜了些,大聲喊︰「柳少,跳傘吧!」
他從座椅下模出兩個傘包。
柳淵神色冰冷地接過其中一個傘包時,另一手毫不留情地給了駕駛員一槍,直中眉心,死不瞑目。
柳淵遞了一個給危暮雅。
危暮雅直接給了梁言。
還有8秒。
冷冰的女圭女圭臉染上怒火,柳淵搶回傘包,順勢一腳將梁言踹了下去。危暮雅大驚,本能地去拉他,誰知用過度,胳膊月兌臼了。
她只顧看著風中搖擺的梁言,卻沒有注意到水面上的情況。
柳淵卻透過玻璃看見--兩艘氣墊船不知什麼時候開了出來,那個白裙子的姑娘被接住,正站在船上巴巴地看上來。
其中一艘船已經開到直升機下,將慣性都算了進去。
「阿雅,出來!」梁言大喊。
冬天的風刮碎了他的呼喊,痛極的危暮雅其實听不清他在說什麼。但無意間瞄到程嘉芯安全的影子,愣了下,心中涌起不舍,慢慢地松開了手。
然而這時候,梁言卻不肯放開了。
倒計時,5秒。
柳淵套上傘包,拿錘子掄碎左艙門。在跳下去前看了眼大半個身子卡在座椅間的危暮雅,腦海里走馬觀花般閃過她在他家做家教時的情景,那時候,她對生活還有希望,總對他笑。而現在,酒紅色的套裝將她的熱情包裹在陰郁下,讓她浸泡在雨天里。
一時的沖動讓他後退一步,將危暮雅半個身子騰出了座椅。
不平衡的危暮雅頓時在梁言的重量下緩緩墜出艙門。
看到她消失前還看了他一眼,柳淵突然勾起了嘴角。
他在她心里,也有地位不是麼?雖然比不上梁言,但應該也是第二重要的人了吧?柳淵笑著,拉開繩子,毅然決然地跳了下去。
一架直升機,兩艘氣墊船,為了接住梁言和危暮雅,他們暫時騰不出人手來抓他。
柳淵沉入冰冷的海水時,還在想--這一次,真要接受那人的提議了。
阿雅,如果你能真正月兌離黑暗,那就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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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就這樣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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