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已經10個月大的團團終于也該學說話了。想起之前她學爬時的調皮搗蛋，這會兒顏非梵心里便淡定不少。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絕對不會有流血事件。
流血事件的前因後果都很囧－－前因是君羿沒忍住就把顏非梵壓了，沒關團團的房門。經過是冰山看見團團醒了便讓一小弟去看著，後果是團團爬啊爬，爬出了房門，在樓梯口吮著手指好一會兒，最終決定爬下去。
爬行的過程很驚心動魄，小弟不知該現身將團團抱回嬰兒房，還是就這麼先看著，真有危險了再出去。于是，糾結中，團團成功掉了一級台階。
似乎覺得這件事挺好玩，團團呵呵笑著，又探出腦袋，繼續往下爬。一層一層的，總歸是安全地到了倒數第五級。
團團累了，四肢著地撐了幾秒，便軟下來，整個人像小貓兒似的縮成一團，不經意翻身，便要滾落。小弟立刻從角落里飛身而出，將她抱在懷里，沒讓她受一點兒傷害。團團被陌生人抱住了，但不害怕，抬起澄清的眸子望著這位小弟。
嬰兒的眼楮，烏黑而圓大，剛開始對上去會覺得有些奇怪。而這位小弟，莫名就有一種被美杜莎盯著的感覺，仿佛自己石化了。于是……很囧的流血事件發生了。
覺得自己石化了的小弟流鼻血了……
事後冰山解釋，「他昨晚多吃了一只辣椒。」
可不管怎麼解釋，那悲催小弟「戀童癖」的名聲已經流傳開了。
顏非梵只想著不出意外就好。
周六這天，夫妻倆一大早便將團團放到鋪了厚厚毯子的地面上，兩人盤腿而坐，不停逗著這里爬爬那里爬爬的團團。
「叫爹地……爹……地。」君羿率先開口，將她抱到懷里，笑得很溫柔。
團團光是呵呵地笑。
直到君羿口干舌燥，團團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向，反倒很有興致地把玩他的衛衣帶子，口水流啊流。
君羿沒轍了，「皓辰也這樣麼，真難想象皓辰流口水的樣子……小非梵？」
「嗯？」正坐旁邊看書的顏非梵頭也不抬。
「小非梵，你多少……」給點建議啊。
「梵梵！」幾乎听不清的童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君羿的話。
君羿一愣，反應過來後哈哈大笑。還沒長門牙的小童發出f音節時總有漏風的感覺，很有……嗯，周董風味。
顏非梵也怔了下，抬眸看向團團。後者捏著袋子上的小毛球，扭過頭笑得有點兒諂媚。非常非常懵懂的嬰兒，面對這個能喂飽自己的母親感覺很是親昵。
顏非梵一笑，「是……媽咪。」
團團听到她的聲音，嘴角咧得更大了，但大概是口水流得不舒服，她猛地把臉往君羿胸前蹭，蹭掉了口水，又轉過來繼續笑，「梵梵！」
這次比剛才的要清晰。
君羿的臉卻黑了，很無奈。
他算是明白了，這孩子雖然喜歡黏著他，可感情上絕對以小非梵為先，每次黏糊糊的口水都抹他身上，大小便也是。他這幾個月都買好多休閑裝了。
顏非梵將團團摟過，來了個貼面吻，聲音輕柔，「團團，叫，媽咪。」
「梵梵！」一次比一次清晰，團團執著得很，還有模有樣地學著顏非梵剛才的動作，也給了她一個貼面吻，吻畢，自個兒傻樂起來了。樂著樂著，突然又朝君羿伸開雙臂。
君羿臉上一喜，正待將她抱過，卻見她嘴角口水正慢慢淌下來，快到下巴了。只要他慢一點，那口水就會滴到顏非梵小臂上了。
這孩子……有必要這樣傷人心麼。
「哇－－」團團要哭了。
君羿認命地將她抱過來，團團瞬間止住哭泣的表情，很順溜地將臉往他潔白的袖子上一壓，小腦袋搖呀搖，將口水都抹淨了，才把頭抬起來，給了君羿一個很明媚的笑容，長了口，女乃聲女乃氣，含糊不清，「地地！」
听起來特別像弟弟。
「喊，爹爹。」君羿學著顏非梵的語氣，耐心教導。
團團呵呵地笑，胖乎乎的小手捂住臉，又放下，反復兩三次，才再次吭聲，「爹地！」
誒？顏非梵面露驚奇。才十個月的孩子能說雙音節？就是皓辰也都是在十一個月的時候學會喊「媽咪」的，她當時被他們喊了一個月的「mum」。
君羿卻是很驚喜，舉起團團轉了半圈，自豪道︰「這是我女兒！聰明！」
傻樣。顏非梵拿出皓辰的照片，遞給君羿，「教。」
君羿挑眉，有點遲疑，「我們都長一樣，我擔心她會頭暈……」其實更擔心哪天團團喊他哥哥。
「沒事。長大了就分得清了。」顏非梵不以為意。她一個臉盲都能分得清，這個聰明的女兒也一定可以的。想到這里，她模模團團臉上的肉，笑道︰「團團，好好學。」
「梵梵！」團團傻笑。
君羿的憂慮在三年後才發生。因為她再次踫到皓辰前，一直以為爹地是抱她的那個，只能模，有點涼的才是哥哥。
團團學說「哥哥」的讀法很孩子氣，听起來像「格格」。過了兩天，君羿特地將團團說的三個稱呼都用微信形式傳給了還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皓辰，這回秀的是成就感。但皓辰沒有亂吃飛醋，光顧著高興了。
那可是親妹紙喊的哥哥，那麼甜那麼軟，買都買不來的。這年頭都要上輩子積滿十萬功德才能有軟軟暖暖的糯米團子。
皓辰費了好大功夫才讓薔薇允許他們在連鈺出關時順帶一些親手做給團團的禮物出去。
終于到了團團出生以來的第一個年關，除夕夜。皓辰特準到機房跟遠在R市的顏非梵和君羿視頻，還有團團。
團團帶著阿皓以前用過的防輻射眼鏡，好奇地看著電腦屏幕里一模一樣的哥哥。看著看著，她樂呼呼地指著阿皓，含糊地喊︰「哥哥！」
然後指著阿辰，稍微清晰了一點地叫，「哥！」
這份巧心思讓皓辰都笑了起來，「團團能分清我們了？」
顏非梵︰「還沒。她估計是隨便喊的，可能待會兒你們的稱呼就得換過來了。」
「不過，肯定沒多久就能分清楚的，她記憶力不錯。」君羿補了句。
皓辰點頭，都對團團柔和地笑了。
這一笑，讓團團看花了眼，驚詫地看著他們，又看看君羿，不解地眨巴眼楮，扁扁嘴，抱緊顏非梵，「梵梵！」
……被嚇到了。
听到梵梵一詞，皓辰都笑開了，「爹地你太邪惡了，怎麼能教團團這樣叫呢。嘖嘖，居心不良，良心何在？」
君羿委屈了，他就那麼隨口一叫，她就學會了，還怎麼教都不改。
顏非梵哄著團團，柔聲道︰「那是，哥哥，阿皓哥哥，阿辰哥哥。」她指著屏幕上的皓辰，反復教了三遍，最終團團從她懷里探出頭來，擦擦眼鏡片，嘟囔，「不是爹地？」
「是哥哥。來，叫一個。」
團團為難地點頭，盯著阿皓，好一會兒才想起他的名字，女乃聲女乃氣地說「皓，皓，皓哥哥。」
發一個皓字差點喘不上氣來，看得幾人都忍不住笑了。
而團團則認真地轉而看阿辰，吸吸鼻子，「辰，阿辰哥。」
這稱呼……顏非梵很囧地想到了東部山區里的山歌。
更讓人囧的還不是這兩個稱呼，而是團團喊完以後，樂了起來，樂著樂著，不知從哪里學到的，突然抬手給皓辰飛了個香吻。
阿辰咋舌，嚴肅地看著君羿，「爹地，你沒少在團團面前做少兒不宜的事情吧。」
君羿臉黑了，他和顏非梵就在團團面前做過一次，可那會兒她才出生第二天，看東西都看不清，怎麼可能學得到？再說，他從來就沒飛過吻。
「別冤枉他了，是你們言叔叔教的。」顏非梵為君羿澄清。
「哦。」皓辰不再表示什麼了。
君羿委屈，「你們的差別對待也差太遠了啊。」
阿皓無視之，朝團團伸手，「團團，再叫一次。」
團團歪著頭，笑得燦爛地再次飛了個吻，聲音還挺大。而且不小心吻過了，口水快滴到衣服上了，她忙低頭往君羿手掌心一蹭。
皓辰見狀，立刻鼓掌。
抬起頭的團團听到掌聲，感覺有趣，也學著啪啪地拍了起來。
這聲音比她平時玩的撥浪鼓低沉多了，也新奇多了。她大概很好奇自己的手為什麼能發出聲音，還拉著顏非梵大手，和自己的小手對拍了幾下。
聲音更小。
她一歲不到，手掌小得厲害，還不到顏非梵的三分之一。
她還覺得這樣的對比很好玩，一下子將自己另一只手掌也放到了上面，抬起，拍下，就這樣玩了起來。
皓辰看著她這有些憨傻的模樣，紛紛發寒。阿辰道︰「媽咪，我小時候不會這樣吧？」
阿皓也說︰「我覺得我應該挺乖的。」
乖？要是遠在德國的瑞听見了，指不定怎麼摔家具呢。這倆熊孩子1歲開始咬人。2歲開始叛逆期除了她和瑞，誰都不理。3歲開始青春期，經常逗弄小區里的女孩子，幫她們做幼兒園作業。4歲上幼兒園，和小霸王打了架差點被退學。直到5歲懂事，才乖起來。
但這些，沒必要說。
顏非梵搖頭說︰「比團團厲害。」
「哦，天！」兩兄弟一起扶額，哀嘆。
被團團看見了，又學了起來，嘴里還像模像樣地道︰「哦，天。」
她的手還不夠穩定，不時拍到自己的眼鏡鼻子，但她怎麼拍到自己都不哭。只是皺皺鼻子，又把玩起君羿的衛衣衣帶子。
這份自娛自樂的本事讓皓辰忍俊不禁。
阿辰︰「媽咪，收到我們送的禮物了麼？」
顏非梵︰「還沒到呢。」
阿皓疑惑，「我們讓小鈺帶過去的呀，怎麼還沒到？爹地你聯系一下她吧。」
君羿點頭，「OK。」
要是皓辰知道他們的禮物會讓連鈺身陷困境，估計會大嘆惡人自有惡人磨了。連鈺在訓練島上除了訓練就只能調戲調戲師弟們，而容貌極似君羿般妖孽的皓辰便遭了殃。調戲途中，還能美其名曰「磨練」。
連鈺昨天就到了R市，待在君悅，打算睡一覺再動身。她如今住君悅住得很舒服，每年都要來個兩三次。
這一次，連鈺半夜听見動靜，便敏感地醒了。現在科技日新月異，就是阿辰研究的武器，也基本是半年一次改進。她知道隔壁房間有人在用生磁器散發磁波，以干擾雷達竊听器等電子儀器。而阿辰也針對生磁器，做了一個感應儀，鈕扣狀，方便攜帶，也方便偷听。
因為能用了生磁器，其他方面的防備就沒那麼嚴了，對連鈺這類身手奇高的竊听者很有好處。
既然被吵醒了，那听听也無妨。
連鈺除了陽台，縱身一躍，直接跳到對方陽台，再彈出銀絲，收縮。很輕松地像一只壁虎般貼在了陽台天花板上。窗戶也沒關緊，客廳里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連鈺之耳。
「已經查到她每年都會過來了，這幾年的年關也住在隔壁。」
「入住了？」
連鈺猛地張大嘴，差點驚呼出聲……這個聲音也太耳熟了。這不就是A國歐陽珩麼，怎麼來了？新聞里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啊。
連鈺有點懵了，也沒听說R市政治中心，這幾年怎麼那麼多國家級干部過來啊。而且，听歐陽珩這語氣，他似乎在追查什麼。隔壁，隔壁不就是她？
靠！居然查到這里了。阿皓你的技術要OUT了。
連鈺心里百轉千回，卻沒流露出一絲氣息。她屏息而待，繼續听著。
「是的，剛住進來。因為她是君悅總裁的貴賓，所以資料高度保密，技術部的人也滲透不進。您也知道，君總裁其實是……」他沒說下去了。
歐陽珩沉吟，好一會兒才說︰「君門主喜得千金，我還沒登門拜訪過呢。」
連鈺一怔，能叫君羿門主，也就是說A國或者只是歐陽珩跟鴻門有JQ。要是鴻門搭上了A國，那阿皓不應該查不到啊。听起來，歐陽珩的技術部還沒阿皓厲害的。
腳步聲漸響，那人應該是離去了。
連鈺正想跳到角落離去，手指微微一動，突然看見陽台玻璃門上倒映出歐陽珩挺直站立的影子。她飛快計算了折射角度，心里一嚎－－只要歐陽珩再往前走一步，她的倒影就會被看到了……
是現在就冒險離開還是冒險等待？
想起歐陽珩的手段，連鈺還是決定等待。
現在離開被發現的機會高達80％。
歐陽珩隔著陽台玻璃眺望R市夜景，將遠處的燈塔也收入眼中。他神情冷淡，但深黑的瞳仁里似乎有幾分惆悵和懷念。
連鈺不敢看他，生怕被覺察到什麼，但某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傷感。歐陽珩在傷感？連鈺沒忍住，飛了一眼過去。
同一刻，歐陽珩眸中冷光乍泄，手指按在衣服某處。連鈺一看，死了……那里放的不就是槍？
她也在半秒內反應過來，將僅有的一枚煙霧彈投擲進玻璃門縫里，迅速松開貼牆的銀絲，真正的縱身一躍了。身體詭異一彎，進了下面兩層的陽台。輕輕松松人家的陽台門，無視沙發上曖昧**的男女，順手掏出一張偽造的國安人員證件，親切地笑，「任務在身，請多擔待。」
接著從大門走了出去。
等她身影消失了好一會兒，沙發上赤裎的男女才反應過來。女人尖叫了一聲，撲在男人懷里，「李總，我好怕啊。」
男人心里也是被嚇了一跳，但難得美人投懷送抱，他嘿嘿一笑，「來，模模就不怕了。咱們繼續……」
女人長發下的笑臉微冷，但余光瞥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站在陽台門，再次尖叫，「李總，李總……」
李總下月復一縮，一軟，整個人都無力了，他這才發現歐陽珩，那冰冷的氣息讓他渾身一抖，顫巍巍地問，「你，你想干什麼！」
歐陽珩微微別開目光，「那個女人呢？」
李總和女人都更抖了。怎麼看這男的都像殺手，可剛路過那個女的還有證件……怎麼辦，是愛國還是愛自己？李總一時想不到頭緒，嘴唇就抖啊抖的。而女人還在羞憤當中，縮在男人身後不說話。
歐陽珩眼光冷了，「剛才路過的人哪里去了？」
他聲音沉冷，悅耳卻冰寒至極，好像一柄冰冷的劍，讓李總的心理防線崩潰，哭喊道︰「她，她從這里走出去了！」
大門？歐陽珩立刻奔出，他瞄一眼電梯按鍵，上面消失了半個指紋。她按過這個鍵。那麼是下去了？歐陽珩摁了向下的箭頭。
電梯從負一層上來。
以她的身手摁了「－1」，再在電梯打開之前挑出來……絕對不是難事。歐陽珩想起那張狡黠的臉，覺得她不會就這麼離開……不會離開，那就是回房了？
歐陽珩腦里一震，猛地沖向安全樓梯口，往上飛奔。去到連鈺住的房間，大門緊閉。他會開的鎖都不難，不過君悅的這種鎖，內部復雜至極，還需要指紋。歐陽珩沉著臉回了自己的房間，走到還殘留著煙霧的陽台，跳到了隔壁房間的陽台。
相隔三米的陽台，他輕松地跳了過來。
並不意外，他在這間房里沒找到任何行李。房間空蕩蕩的，就像那天凌晨蘭庭里寂寞的臥室。一根頭發都沒有遺留……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歐陽珩腦海里勾勒出幾個合適的人選，又一一排除。
走進臥室，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歐陽珩躺到了床上。被窩里沒有余溫，但不經意翻身時，腰間被什麼卡到。掀起被子，歐陽珩看到了一枚蛋。
蛋是淺藍雪白相間的，上面畫著只穿了尿布的一個女嬰，笑得很可愛。只是一顆蛋，沒有乾坤。
這是……玩具？
女嬰呢。
歐陽珩在心里呢喃，電光一閃，他猛地直起了身。腦海里閃爍的是那個瘋狂的夜晚，他不止一次地……臉頰微紅，歐陽珩走出大門，敲開隔壁的隔壁的手下的房間，低聲道︰「查出君羿的住處，明天一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