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回來以後,第一件事是跑去葉家問葉老爺子回來沒有,在知道葉老爺子還沒回來以後,失望的出了葉家。轉身進行他的第二件事,去村長家問葉春水回來沒有,這回他沒有失望,私塾放了假,葉春水剛好在家。
想著虎子在寺里不能吃葷,之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圓鼓鼓的小臉現在又癟了下去,珍兒就覺得心疼,不過葉老爺子說他現在身體是比以前強壯多了,珍兒才沒有婦人之仁的把虎子給接回來。所以這沒個月僅有的兩次放假,她就會換著花樣的給虎子做好吃的,現在家里菜園子里有蔬菜,野味這些更是不缺,材料有了,珍兒也大展廚藝,每次都讓方海開了眼界,也學了不少好東西,所以說這個家里除了珍兒意外,他是最盼望虎子回來的人。
珍兒最近常在感嘆當初她冒著危險收下貫仲(阿大)他們是何等的英明,你看這鋪子里有了幫手,王大娘就能騰出手去庖下幫忙,所以現在就是夏嬤嬤專心在家里照顧盼兒,他們也能忙得過來。而家里呢,自從有了方海,不說她放心了很多,就是葉老爺子現在晚上也能睡個安穩覺,不用一晚上起幾遍床從醫廬那兒往她這邊望了。
當然有一個人跟著一起做菜,而且還是這麼一個熱愛廚藝,比較憨直的人,珍兒更高興。她總算可以把饒婆子教她的東西光明正大的拿出來用了。方海人除了好學,也不會問東問西的,多好呀。
晚上直等到所有的飯菜都上桌了。虎子才一蹦一跳的進了門。珍兒舀了熱水讓他洗手。念叨著︰「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呀?你就是不覺得餓。也得顧慮下村長爺爺他們呀,人家不也得吃飯呀。」
虎子沖珍兒憨憨的笑笑,「姐,我跟春水哥說的高興就忘了時辰,下回不這樣了。村長爺爺剛剛還留我在他家吃飯呢,我沒干,我知道姐肯定在家給我做了好吃的。」
珍兒揉了揉一臉討好的虎子,「以後可別這麼笑了。太傻了。」一邊那碗筷,珍兒隨口問道︰「你跟春水哥有什麼話說?還說的忘了時辰?」
虎子洗了手,擦了擦手,道︰「我還春水哥的書,然後他在里面發現了一張紙,問是不是我的,可我不記得我有在書里夾了紙。我跟春水哥拿著紙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那張紙上的墨漬是什麼,還是村長爺爺說看著像是鍋。我確定那不是我畫的了,本來想讓春水哥教我念書的,可他一直心心念念那紙上的東西。還說可能是畫的不好,要是稍微畫的在大一些就好了。那樣他就能看出來那是什麼了。姐,我跟你說,那紙上畫的真丑,整個就一團墨漬,我畫的都比那好看,春水哥畫的更好看。」
珍兒拿碗的手抖了抖,臉也不自覺的紅了。方海在堂屋里喊道,「東家,小少爺,快來吃飯呀,菜都涼啦。」
「哎,」珍兒應了聲,快步進了屋。
晚上睡覺的時候,珍兒還記著那紙的事兒,對虎子問道︰「春水哥畫畫好不好?」
虎子直點頭,滿臉傾慕的道︰「當然好啦,他們先生常夸獎他呢。我就看過春水哥畫的小鳥,可漂亮了,跟真的一樣。听春枝姐姐說,春水哥為了把小鳥畫好還專門養了一只鳥,養了小半年才敢動筆,畫的活靈活現的,他們先生說作畫就要有這樣的性子。不過教他們四書的先生不喜歡他畫畫,說他本末倒置,不務正業,被春枝姐笑了他好久。」
珍兒驚訝的看著虎子,「你用了好幾個成語呢,誰教你的?」
虎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跟我住一起的師兄教的,他說他詩文不好,除了教我識字,書上的東西也不會教,他就給我拿了本成語故事,讓我一邊學成語一邊听故事。听的多了我也就會用,會說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都學了三十八個成語了,師兄說我比他還強。」
是挺強的,珍兒贊賞的看著虎子,睡前對他道︰「明兒你去把春水哥那兒的紙拿回來,那是姐姐畫的。」
第二天虎子不止把紙拿回來了,還把葉春水也給帶回來了。葉春水拿著紙,一臉虛心求教的架勢,向珍兒請教那紙上畫的是什麼。
珍兒本來就打算請葉春水幫忙把鍋子給畫下來,這樣也好讓鐵匠給打出來,于是照著記憶里的樣子一點點的描述著。
葉春水的理解力很強,珍兒說完了,他又問了幾句,可惜除了外形上珍兒會描述意外,其他的東西她就不懂了。
葉春水照著珍兒的描述畫了下來,珍兒看著外形倒是差不多,然後拿著紙要去找鐵匠。葉春水說他過兩天也要回學堂,想跟著珍兒一起去,正好他也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哪兒能把圖已送去就能看到實物的,可是珍兒跟葉春水兩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珍兒點了頭就同意了。
去縣城那天,除了前面趕車的,車上就坐著珍兒跟葉春水兩個人,一句話也不說也太奇怪了,珍兒正在絞盡腦汁想著什麼話可以說。可是,大宅門丫鬟最忌諱的就是多嘴多舌,珍兒當初怕自己禍從口出,在受過兩回管事嬤嬤的處罰以後,她就學會了禁言,這一時讓她找話說,她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在珍兒還沒糾結多久,葉春水就挑起了話頭,拿著紙,葉春水又仔細問了珍兒幾個問題,珍兒要麼是搖頭,要麼是答不知道,葉春水竟然也沒不耐煩,竟然還跟她討論起了虎子的教育情況,讓珍兒驚訝不已。
褪去了村長孫子、村子里唯一一個在縣城私塾讀書人的名頭,葉春水還是挺好相處的。兩人一問一答、沉悶無比的進了城找到鐵匠,珍兒竟然覺得她跟葉春水之間的距離拉近了。兩人都不再是活在對方听說中的人物了。
冬月十八。珍兒想她一定不會忘了這天。那天的碼頭人很少。那天的風很冷,吹在臉上刺骨的疼,比凜冽的寒風還疼。
毛氏、葉白芷、珍兒三人站在碼頭上,一動也不動的望著碼頭,目光隨著由遠及近的客船,瞳孔開始一點點的聚集。
貫仲扶著一夜白發的葉老爺子出了船艙,就看到外面站著的像石像一樣的三人。
王越最先反應過來,快走幾步幫著扶住葉老爺子。珍兒他們也慢慢的回過神。跑過去圍住葉老爺子,還沒開口,幾人都忍不住哭了起來。
葉老爺子臉色慘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了,這才十幾天的時間,他就成了這樣,可見他心中有多麼的悲傷。
把葉老爺子接到鋪子里,先是讓他喝了姜湯,又端了大骨頭湯讓他驅寒,可是葉老爺子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你給他什麼他接什麼,讓喝就喝。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珍兒看的既心酸又害怕。孫氏更是痛哭一聲跑了出去。
「東家,你罰我吧,是我沒把老爺子照顧好。」貫仲一臉羞憤的跪在地上。
珍兒擦了擦眼角的淚,示意南星把他拉起來,道︰「這事兒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別自責了,你能平平安安的把爺爺帶回來,我就得感謝你。起來吧,跟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在南星的攙扶下,貫仲佔了起來,珍兒看他穿的淡薄,就讓南星去把給他新做的夾襖拿了出來,讓他換上。
貫仲拿著夾襖,眼楮都紅了。屋里也放了炭盆,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坐在里面暖暖和和的,這才是家的味道。貫仲覺得他從來沒這麼幸福過。
「我們去了府城,還是住上次的那家客棧,掌櫃的還記得我們,第二天就幫我們憐惜了那個獄卒,可是那些天正好是最忙的時候,獄卒也沒空理我們。我們在客棧里等了幾天,也不敢到處晃悠,城里到處都有巡視的官兵,看到人到處亂走就會上前盤問,有的說不清的還會被抓到一個地方隔離。掌櫃的怕我們出事說什麼也不讓我們出去。」貫仲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接著道︰「後來過了幾天,城里的戒備松懈了下來,街上的行人也開始多了起來,老爺子就坐不住了,每天到牢門口去等著打听消息,這一打听才知道大牢里也有人感染了天花,老爺子當時就急的不成,想也不想的就往里面闖,差一點兒就被獄卒給當劫獄的抓起來了。後來我們回了客棧,掌櫃的怕老爺子心急壞了事兒,幫著憐惜獄卒打听消息。獄卒送了信兒說是等他休沐就過來,讓老爺子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等了兩天那獄卒才見我們,老爺子一說出葉蘇葉、葉蘇祁他們的名字,那獄卒臉色就變了。」
說著貫仲聲音也低了下去,「那獄卒說葉白果、葉蘇葉跟葉蘇祁都感染了天花。葉白果、葉蘇葉已經沒事了,現在已經回了大牢,葉蘇祁,葉蘇祁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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