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把手搭在眉毛上,極目遠眺,一望無際的水面上連個水鳥都沒有,哪里還有船的影子。
「他們怎麼還沒回來?會不會不是今天到?要不然就是路上耽擱了?」毛氏急的不行。
珍兒想了想,按信上說的路程算,他們應該是這兩天到呀。他們已經在碼頭等了三天了,這還沒有回來,難道真的是在路上耽擱了?
吳玲玉撐著把油紙傘,那帕子扇了扇風,總感覺得這在碼頭就能聞到一股魚腥味,可是珍兒他們都沒說什麼,她要是一抱怨,珍兒絕對會讓她去買兩條魚拿回去中午加餐。她真的做的出來的!
「這里就是這點不好,要是有個手機或者是有個導航儀,他們這會兒到了哪里一下子就能知道了,哪里還用的著在這里傻傻等著。」吳玲玉小聲抱怨著。
藺城的妹妹跟她站的近,听她說話有趣,有意親近,問道︰「什麼是手機呀?是信鴿嗎?」
只有信鴿送信,才能最快的得到消息。
吳玲玉一窒,她最近怎麼這麼松懈,忘了這里是古代了,說個話連個把門的都沒有,什麼話都往外冒。難道她是因為太放心,太有安全感,所以下意識的松懈下來了?
「你怎麼啦?」藺城的妹妹推了推發呆的吳玲玉。
吳玲玉猛然間驚醒,對呀,她這是怎麼啦?最近老是抱怨珍兒這個,抱怨她那個。不是對她太多要求,就是讓她做這做那。卻忘了珍兒還是一個比她小的小姑娘。她卻下意識的去依靠珍兒了。
「是信鴿。我以前有一只信鴿,我給它取名字叫手機。不過很可惜,它死了。」吳玲玉嘴角一直往上翹,看了看皺著眉頭,滿頭大汗卻還往遠方看的珍兒,三兩步跑到她身邊,把傘舉到她頭上。
突然一片玫紅色落下,珍兒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傘。又看了看舉著傘的吳玲玉,把她的手往邊上推了推,道︰「我不撐傘。這大熱天的,你放眼望去,誰舉把油紙傘在頭上。傻不傻呀?」
吳玲玉一口氣梗在嗓子眼,剛想回兩句,想到珍兒對她的包容,又把滿心的委屈壓下,道︰「好珍兒,好妹妹。我就是怕人家說我是傻子,這才拉著你一起的。你看看你。光風霽月,亭亭玉立,人家看到你只覺得是仙人一般不可冒犯,或許還覺得這撐傘是個很高雅的舉動呢。你就讓姐姐我沾沾你的光唄。」
珍兒被她一番話說的抖了兩抖,葉白芷卻跟著附和道︰「嗯,玲玉果然會說話。」
她不只是會說話,她是很會說話。簡月娘說過,吳玲玉這張小嘴,要是真想說,甜的時候,甜死人不償命。而要是惹了她了,她也能說的讓你悲憤欲絕,自我貶低的想死。她就是人太活躍了一些,其實心地還不錯。這也是珍兒跟簡月娘願意收留她的原因。
「珍兒,珍兒,你快幫我看看,那是不是有船來了。」毛氏顫抖著手指著遠方,激動莫名。
珍兒他們往遠處看了看,也都高興起來,「大伯娘,真的有船來了。」
「親家,他們真的回來了。」毛氏握著藺城老娘的手,激動的道。
藺夫人也是一臉的激動。她本來想在家里等著藺城回來的,後來毛氏約她一起來碼頭接。她很想來,可是又不放心家里。藺老爺看出來她的心動,再加上那幾天她有擔心兩個孩子,做事丟三落四的,林老爺實在是看不下去,就讓她也跟著過來了。
「大伯娘,只是來了艘船罷了,還不知道白薇姐跟藺姐夫在不在這船上呢。」葉白芷墊著腳尖看了看,只能遠遠的看到一個小點,誰知道是什麼船,她可不想毛氏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你這死丫頭,就不行讓你大伯娘高興一下呀。」毛氏也不計較葉白薇的沒大沒小,拍了她一下,道。
等船靠了岸,毛氏跟藺夫人三兩步就往船邊走去,還是船工攔著不讓她們上船,要不然她們就要往船上去了。
一直到船上的人都下來了,從外面往里面看去,沒有人了,毛氏緊繃的肩膀才又塌了下來。
「還是沒回來嗎?」藺夫人問這話,沮喪里面還帶有不死心的期望。
「回來啦,回來啦,白薇姐。」葉白芷站在最里面,手指著船,又蹦又跳的直叫嚷著。
毛氏跟藺夫人低下去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兩人激動的望著船艙。
葉白芷看藺城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葉白薇,肩膀上還背著個大包袱,一看就知道不方便,她也不顧船工的阻撓,三兩步就跑過去扶著葉白薇的另一個胳膊。
「白薇姐。」葉白芷甜甜的叫道,聲音卻有些哽咽。
葉白薇應了一聲,眼眶也紅了。剛走出來,藺夫人跟毛氏就一人拉著葉白薇的一只手,激動的看著她。
珍兒看了看一直微笑注視著葉白薇的藺城,叫道︰「姐夫,一路辛苦了。」
即使跟珍兒不熟悉,但是來往了那麼多信,對這個不是葉家的正宗親戚,卻對他們家有這特殊存在的珍兒,他還是很了解的。藺城點點頭道︰「珍兒妹妹,勞你們在此等候了。」
藺城的妹妹也跑過來,對他道︰「哥哥,我也在這里等了你好久呢。你們今天要是還不到,娘跟親家嬸嬸不知道得多傷心哩。」
那邊毛氏拉著葉白薇的手,跟藺夫人兩個一句接一句的問了她身體怎麼樣,听她說很好,就也想起來這個被他們忽略了的女婿,「城,你們這一路走的安順嗎?」
藺城行了個禮,才開口︰「岳母放心,我們這一路是跟著趙家的馬車一起走的。趙夫人知道內子有了身孕,還特地打了招呼,讓我們路上走的慢些,馬車里面也墊了厚厚的墊子,顛簸也小了很多。」
毛氏也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听藺城這麼一說,點點頭,放下心來。村里人對讀書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敬畏,覺得他們說的話就是有見識一些。
「這樣熱的天,就是不顛簸了,坐在車里也熱吧。」吳玲玉咕噥著。她從來不知道低調為何物,也從來不知道說話輕聲細語,這一聲不亞于說話的咕噥,讓在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藺城以為這是責怪他沒有照顧好葉白薇,臉有些紅。而毛氏看了葉白薇一眼,也確實是見她瘦了。
珍兒回頭瞪了吳玲玉一眼,然後笑著道︰「藺嬸嬸,大伯娘,這碼頭太熱,還有股怪味。姐夫跟白薇姐也勞累了一路了,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對對對,快回去,咱們回去再說。」毛氏高聲道,跟藺夫人一左一右的往外走。
南星個機靈的,剛剛看到藺城他們下來船,他就小跑著去叫了兩輛馬車來,再加上自家的一輛騾車,這也夠做了。
葉白薇看著高頭大馬,有些為難道︰「這里離珍兒的鋪子也不遠,咱們走回去就成了。」她其實還是被顛簸怕了。
「姐,你到我那兒去走就成了,你回家怎麼辦?」珍兒笑著招呼大家都上車。
從後門進了鋪子,馬車停在外面,南星拿了些自家做的糕點請車夫吃,又端了壺茶水給他們,車夫很是感激,保證到會在後門等著。
「珍兒,我這才走了一年,你這又買了個鋪子,真快呀。」葉白薇感慨道,眼里除了高興,沒有一點兒嫉妒。珍兒看著很是高興,她就怕外面的繁華迷了人眼,果然,毛氏他們教導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
葉白芷也在旁邊跟著道︰「姐,你這走了一年,哪里止這一點兒變化呀。」說著指指鋪子前面,道︰「珍兒還跑到汐成縣去請了管事回來呢,她家里還蓋了好大的房子,從正門走都要走一陣兒,害的明明她家正門跟我們正門在一條線上,我還得從醫爐過去,天天走後門。」
葉白薇听得開心的笑起來。
在鋪子里做了一會兒,等葉白薇緩過勁兒了,藺夫人就想回家去了。這幾天住在珍兒的鋪子里,進進出出都是人,雖說大伙對她挺恭敬的,可她卻覺得渾身難受,特別是看那些小廝們言行舉止都不一般她就更怕自己失禮了。
毛氏也不是反應遲鈍的,見藺夫人坐立難安的樣子,就知道她急著回去。現在地里也還有事做,她能出來這麼幾天就不容易了。
藺城一直推辭著,珍兒卻還是讓他們坐馬車回去。
「我這又不是請你們坐的,我是在討好我小外甥哩。要是他以後跟我親,你們可都不行嫉妒。」珍兒小心的踫了踫葉白薇的肚子道。
葉白薇被她嬌憨的樣子逗笑了,想著珍兒對虎子照顧的無微不至,也就沒有駁了她的好意,模了模她的頭,道︰「那珍兒可得多對你小外甥好些,他可是很難伺候的。」
「我也對小外甥好!」葉白芷也跟著保證道,像個小姑娘一樣,毛氏他們都被逗笑了。
看著馬車遠遠的走遠了,毛氏的眼淚又下來了。
兒行千里母擔憂,可是好不容易女兒回來了,卻還是要回人家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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