騾車剛拐過街道,吳玲玉听到外面的喧鬧聲就忍不住把簾子掀開了一些往外看。
簾子才拉開一條縫,外面的風就爭先恐後的往里擠,珍兒冷的一哆嗦,卻也沒有阻止。
這才十月中旬,街上就已經熱熱鬧鬧,人來人往了。珍兒發現,外面大多是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也很普通,幾人成群結伴的在集市上走走看看,手里拿的也都是些家里常用的東西,像頭花珠釵之類的都沒多少人看。
騾車從包子鋪前走過,停也沒停的直拐進前面巷子里,從鋪子後門進了院子里。
看到珍兒從騾車上下來,曹葉氏的臉上立馬展現出笑容,「啊啊」的對珍兒點頭打招呼。
珍兒對她笑笑,看她在井邊提水,忙過去幫忙。曹葉氏卻指了指她的衣裳,搖手示意她不用幫忙。
珍兒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襖裙,訕訕的松了手。她總是忘記她現在穿的不是短衫了。
吳玲玉指著珍兒笑得一臉燦爛,「就沒見過你這麼勤快的人?不讓做事情還全身都不舒坦!」
珍兒斜了她一眼,轉身往庖下里去了。里面煙霧繚繞的,珍兒一瞬間視線還有些模糊,倒是熟悉了里面環境的王大娘跟趙大嬸一眼就看到她了,還跟她打招呼。
「東家,你這穿的是好衣裳,別進來蹭到油煙味了。」趙大嬸見珍兒要進來,忙出聲阻止。
珍兒看了看這淡青色,猶豫了一下。看趙大娘誠惶誠恐的樣子。伸進去的腳又退出來了。「那我就不進去了,大娘、大嬸你們慢慢忙。」
「大娘,我中午要吃清蒸鱸魚喲,也不知道有沒有?」吳玲玉趴在門口朝里面笑著問道。
趙大嬸忙笑著應了,「有,有,我等會兒就讓山姜去賣鱸魚回來。」吳玲玉笑著道謝,一蹦一跳的追著珍兒的身影。往前面鋪子去了。
王大娘手里動作沒停,卻問道︰「趙大妹子,現在這麼冷的天,到哪里去買魚呀,還是鱸魚?」
趙大嬸也在焦心這個事,她也是看東家很久沒來了,這吳姑娘是東家身邊伺候的,平時東家也對她很好。東家要是有什麼想吃的不好意思說,可能就借著這吳姑娘的口了,所以她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下來。現在王大姐一說這事,她才沒了主意。
「我前些天去買菜看到不少賣魚的。也許現在集市上也還有,咱們這走不開,東家又在雜貨鋪里跟趙管事對賬,我看就讓南星跑一趟算了。」王大娘出著主意。
趙大嬸听了連連點頭,擦了擦手就往前面鋪子去了。南星听說珍兒想吃鱸魚,二話不說接過趙大嬸遞過來的錢就往外跑。
珍兒因為不常在鋪子里,包子鋪收的錢一直都是王越跟管仲管著的,平時也都是記個錢數,到時候由珍兒定期對賬。雜貨鋪就由趙順管著錢的,前段時間珍兒把包子鋪的賬也交給趙順了。而家里的伙食費是每個月另外算的,這樣也省的收益到時候不好算,另一方面也防止有人趁機從中渾水模魚。
「這些東西都是從楚州府買來的,都是些小東西,卻也勝在精致、少見,這幾個月賣的都不錯。」趙順躊躇了一下,道︰「現在已經慢慢進入了儲備年貨的時候了,這樣討巧的小東西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買,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再去一趟楚州府。」
珍兒看了看賬本上記的東西,這幾個月也是趙順花了大心思,又往楚州府跑了十幾趟這才買得了一批小東西,有西洋傳過來的珠花,小簪子,雖然便宜,但是很新奇,倒也吸引了不少人。還有大量的細葛布、棉布,以為找到門路,拿到的價錢很便宜,這才從中賺了些差價。鋪子收益多了,里面賣的東西卻雜了,但是整個鋪子卻給填滿了。
珍兒翻了翻賬本,從上個月開始,鋪子的生意就有了回落,來買那些東西的人少了,買蘑菇、風干的野味這些東西的人卻多了起來。
「你怎麼看?」珍兒把賬本遞給旁邊正在翻著風干的鴨子的吳玲玉。
吳玲玉巴拉巴拉翻了兩下賬本,就看到了關鍵,「我看這些東西也還有些庫存,應該夠支持這個月,可是下個月就不成了。我覺得還是應該再去楚州府跑一趟,多買些東西回來。」
珍兒看著趙順,趙順沉思著問道︰「這是為何?」
吳玲玉拿了兩朵珠花在頭上比劃,「你看著珠花,上面雖然不是真的珍珠是魚目,可是這樣的東西做工卻很新穎,要是不拿在手上看是完全看不出來的。這附近住的人都不怎麼富裕,平時也就只能買些這樣的小東西戴戴圖個新鮮了。你想那個女子不愛俏,這些兩三文錢的東西又不貴,很快又快過年了,他們手里怎麼說也會有些錢用,這樣的東西肯定會很受歡迎。而這樣的布鋪子里雖說還有,不過新年了基本上有條件的人家里都會做兩身新衣,這樣的布應該也緊俏。即使賣不出去,存在那里明年照樣可以賣,反正又不像蠶絲的會壞。」
「另外,我覺得香菇、黃豆、大棗一類的東西也應該多存些,過年都離不了這些東西,而且咱們價格又便宜,名氣也打出去了,過段時間應該會很忙的。」吳玲玉順手拿了粒棗扔進嘴里,沒有污染的東西果真甜一些。
趙順也覺得吳玲玉說的有道理,不過他沒有賣過這樣的東西,吳玲玉看著又是個只會耍嘴皮子的,這倒讓他一時不好決斷了。
珍兒看他們倆一個負責說,一個猶豫不決的樣子,開口道︰「其實我覺得玉姐姐說的有道理。不過,這窮人過日子跟富人不同,像是過年人人多穿新衣的還是少數,很多人家都是大的把衣裳穿小了,當娘的改改再給下一個穿。正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衣裳要不是穿的舊了不能再穿了,是不會隨意的扔了做新衣的。」
吳玲玉一臉興趣的听珍兒講,她小時候也曾听她外公講過文革的時候他們吃糠咽菜的經歷,覺得很艱苦,可是老人家回憶起來卻覺得很幸福一樣。
「這白細棉布都是做里衣的,鋪子里還有一些,我看這個布倒是不需要再買了。再買些石青色、湖藍色等等這些沉穩的顏色的布回來是正理。」珍兒建議道。
趙順點點頭,很多人家都是婦人孩子舍不得做新衣,但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卻是必須做一件新衣的。
「至于剩下的這些東西,趙管事看還有什麼要買回來的。紅棗這些要分等次的東西還有沒有,今兒我跟玉姐姐都在,下晌包子鋪要是不忙了我們都幫著分一分。」珍兒把賬本合上遞給趙順。
趙順想到後面兩間屋子里滿滿的兩麻袋紅棗,道︰「那就勞煩東家跟吳姑娘了。」
吃了飯,珍兒跟吳玲玉都換了身粗布衣裳,跟曹葉氏、趙大嬸、王大娘、管仲、南星、王越幾個一人拎著個小籃子,然後開始分紅棗,香菇,大蒜這些,按著好壞分開裝在麻袋里。
這個活雖然輕松,但是很煩悶,吳玲玉又是個閑不住的,她一邊幫著分撿東西,一邊說著笑話,惹得屋里頓時傳出一陣陣的哄笑聲。
可能人多,再加上吳玲玉在旁邊說笑,一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屋子里六個大麻袋里的東西也給全部分揀開了。
珍兒又查了查里面還剩下些什麼東西,又翻出去年快過年時她儲備的過年的東西,心里大概有了譜。
第二天要往醉雲樓送野味跟香菇,珍兒當天就沒有回村里去。
鋪子後面的房間本來就少,管仲跟南星住的還是在鋪子跟後院口上加出來的一個小屋子。可就是這樣,鋪子里還給珍兒留了一個專門的房間,里面也還有她的兩套換洗衣裳。
晚上虎子回來看到珍兒在,高興的不得了,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吃各自洗漱去睡了。
晚上吳玲玉跟珍兒睡,她顯得異常興奮。珍兒怕她又不穿衣服睡覺,睡前一遍的警告她,要是不穿衣裳明天就把她趕走。吳玲玉怪怪的點頭答應了。她本來就是穿衣裳睡覺的,那次只是因為她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突然放松了,這才一時忘了自己在哪里,所以露了餡。好在珍兒不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個性,而有了珍兒這麼小年紀卻已經逆天的小姑娘存在,她的那點兒驚世駭俗,大伙只當她是太白痴而已,倒也沒有把她當妖怪給燒了。
其實珍兒的擔憂是多余的,吳玲玉只是恰好覺得很喜歡她,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心安的感覺罷了。
珍兒一夜提心吊膽沒睡好,吳玲玉卻靠著珍兒睡的一夜香甜。
第二天吃完了早飯,珍兒跟吳玲玉都在庖下里幫忙,沒多久葉蘇木跟柱子就過來了。
到了冬天,醉雲樓的生意格外紅火,需要的東西也多。這回蘑菇跟野味都是拉了整整一車過來的。
珍兒換了衣裳就坐著葉蘇木的牛車過去了。年底正是忙的時候,大掌櫃跟珍兒匆匆忙忙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的走了。珍兒知道他忙,拿著單子去找賬房結賬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