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如今這個地步,自然萬萬沒有不醫的道理,只是听他說得凶險,田豐、賈詡二人亦不可便決定,對張機道︰「先生且稍等,待慕安今日醒轉後,我等問之!」
「若欲其略醒,倒不算難!」張機對伍姬口述過幾種藥名,使她去煎藥湯來。
待熬出藥湯,鄧季昏迷著,卻不知如何能灌下。見事急,伍姬請眾人出,自以口含藥,徐徐渡之。
幾口湯藥灌下,又過得半個時辰,鄧季才從迷糊中稍醒過來,見田豐、賈詡、徐晃、典韋皆在身旁,費力語道︰「病房中不潔,你等為何進來?」
田豐忙將最近太史慈之事、張機所語盡相告,鄧季又努力問︰「服張先生之藥,有幾成生機?」
田豐、賈詡哽咽不能答。
鄧季喟然長嘆︰「唉,我知道了!」
略歇一歇,開口問道︰「子義何時可歸雒陽?」
田豐回答︰「尚需二三日方可歸!」
「那便待子義歸來,使我得交代幾語,再服用張先生之藥罷!」此時的鄧季身骨消瘦,嘴皮干裂,每吐出一個字都要費老大力氣,不過他還是努力地將每一個字都說清楚︰「到時,田師與賈軍師請天子、三郡太守、諸將軍、三崤山常老、伯苗、我二兄與家眷等盡來!」
明白自家徒兒這是要先交代遺言才能服張機之虎狼藥,田豐含著淚應允,連他要請天子進府的為難事都一口應下。
鄧季每日只得清醒一小會。伍姬都要抓緊時間喂食些米湯、肉羹。此病中雖厭食得厲害。卻要靠這些吊命,見鄧季語畢,再無交待,田豐等便先退出去。
病房內只剩得典韋、伍姬兩人相陪。伍姬喂食幾口後,鄧季又是一副難過模樣,典韋便思尋些話題來逗他開心。
鄧季之怪異的名士痴,已是人人盡知,之前欲招納趙雲而不得。典韋是近侍如何會不清楚,便與語道︰「告主公得知,趙子龍已往軍中求試卒兵,卻得連過四關,果然驍勇。待主公病愈,或便可授與百人將之職!」
「趙雲?」這絕對是個好消息,只是不知日後自己是否還能有相伴之機,鄧季咧嘴苦笑下,令道︰「趙子龍肯入軍中,任百人將卻是虧待。告知田師,可與其校尉之職。新令一校!」
「喏!」
難得鄧季清醒過來,想在病房內多陪一會,典韋應過一聲,卻不肯就退出去尋右軍師傳話。
看他臉上丑陋模樣,鄧季只有感到溫馨的,又輕輕笑道︰「待子義到之日,張遼、趙雲亦可招來!」
先前軍中只提及諸位將軍,典韋不知道鄧季為何突然讓兩位校尉也擁有這般資格,趙雲甚至連校尉都還不是。
不過以典韋的腦子不會去多想這些,待鄧季熬不住高燒,又昏睡去後,出門將這些話語轉告給田豐、賈詡。
于是,太史慈還未歸來,趙雲已被提拔為河南新校尉,所領卒兵為入冬後因賈詡之計,李傕、郭汜兩軍逃往三郡挑出的,如今正缺人管帶。
三日後,宮中突然闖入大隊甲士,由偏將軍顧升領頭行入,幾名出言呵斥的衛士盡被亂刃砍殺在地。
突又見血腥起,只不知是何變故,董承等人少,並不敢攔阻,只是緊緊跟在後面,見其等直闖入天子寢宮內去。
帝後盡嚇得瑟瑟發抖,懶顧也不見禮,站立著便直言道︰「將軍相邀,請陛下往鄧府一行!」
見不是欲行逆事,後面緊跟著的董承心中略安,復又怒吼道︰「汝等無禮!自古只聞臣子求謁見,又或帝王自臨幸寵臣之家,未听有臣下招天子入府相見事!」
話語才落,懶顧旁邊數名賊兵眼中目光已變得不善,方才恨恨住嘴。
雖難知鄧季是何意,不過料其此時已病入膏肓,加害己身的可能性不大,天子得稍安,亦知大臣們盡為河南軍馬軟禁在家,憑自家並無力抗拒,便別過皇後,壯著膽行出,冷冷道︰「起駕!」
行到宮外,卻不見準備有車輿在,只平常牛車一輛,懶顧指道︰「請陛下上車!」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天子此時也由得他去,乖乖上了牛車,由河南軍馬護送往鄧季府上。
天子與懶顧是最後抵達的,此時鄧季病榻已被移往大廳內,伍窕領焦沁、唐珞、伍艾、蔡琰、鄧涉、鄧漳、鄧玭跪伺在後。
天子入內,除病榻上之鄧季外,眾人皆見禮。
環顧一圈,天子便隨田豐、賈詡站到榻前去,左右兩位軍師對視一眼,略退後半步。
其余太史慈、徐晃、韓浩、田何、顧升、伍寧、周毅、張遼、趙雲在右,田疇、杜畿、楊立、鄧芝在左,無官品之鄧仲、常老等則旁听。
典韋獨堵在大門處,其余黑鐵衛離得最近的也有十余丈遠,再不許人靠近。
張機那可使人清醒的湯藥,今日已特加重劑量提前灌下,鄧季此時雖然還很費力,腦中卻異常的清醒。
連生死都不得知,鄧季也不會去講什麼虛禮,待見左右人齊,出聲道︰「諸位皆以為今日我欲安排後事乎?」
沒人敢插言,鄧季在病榻上自家「呵呵」一聲冷笑,語道︰「非也!」
整個大廳中只有鄧季一個人的聲音在響,雖然充滿倦意,雖然沒往日「雷公」之聲,大家卻都听得見︰「今日我請諸位來此,只為與大漢天子賭上一把!」
眾人盡訝異,天子亦不知該笑該悲,當怒當忍,好半天,嘴里才吐出幾個字來︰「作何賭?」
忍著高熱,鄧季笑道︰「便以我之生死作賭!」
「荊州張仲景有虎狼藥或可療我傷寒,然其藥甚毒,只得一二成生機,或未治病我便已先身死,或亦能就此得活!」
你這般賊廝輩,只恨不能早死!天子怒問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對天子之怒,鄧季毫不在意︰「我子尚幼,不可立為嗣,否則必生禍!余者亦盡不可托大事,若我死,只需朝中應允不變三郡現行之策,兩位軍師、諸將軍、三郡太守便需按我遺言,領三郡軍民還權于天子,使漢室得我卒兵,以平天下之賊!」
天子只覺得之家一顆心「砰砰」亂跳起來,好不易忍住顫栗,問道︰「若得生,如何?」
「若我得生,早晚便當為涂高事,尚請天子勿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