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關于重生
都瑤葉重生的那一天,正是都家被滅滿門的那一天。
希希薄薄的月光打在濺有點點血滴的牆面上,都瑤葉躺在冰冷的石磚上,鼻尖里飄蕩的是一陣陣的濃重的血腥味,不大的院子里堆滿了她親人尸體。
即便是看不到人臉,既是他們在自己的腦海里面的印象已經模糊,但是她也知道在這些尸體里,有她溫柔和熙的娘親,有她對孩子永遠無限包容的敦厚的爹爹,有她剛剛滿八歲喜歡頑皮撒嬌的雙胞胎弟弟,有她慈祥和藹的女乃女乃,有她不容人置疑的爺爺,有她還懷著四個多月身孕的小嬸嬸,有她一向風流多情的小叔叔,有她不滿三歲還在學說話的小堂妹還有那些曾經服侍她的丫頭婆子以及家中跑腿小廝……她都府滿門上下共計七十二人,在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被人殺的一干二淨。
淚,在這一瞬間落下來,她的心頭的疼痛和恨意簡直在瞬間就把她給吞噬湮沒。
這種湮沒她的疼痛與恨意,在今後的幾十年里不斷的折磨著她,即便是听到滅門仇人,殷素素自刎而死的消息,也沒能減少多少這種痛苦。
是的,在上一世沒死之前她就知道,都家之所以會有滅門之禍,全是因為爺爺接了趟鏢,護送武當三俠俞岱岩回武當山,但是不想路上遇到伏擊,爹他們雖然沒有任何的性命之憂,但是俞岱岩卻被人捏碎全身的骨頭,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卻癱瘓在床,諸事都要人照顧打理,徹底的成為一個廢人,而都家也是因此迎來了滅頂之災。
而她全家都是死在了天鷹教的大小姐,也就是張翠山的妻子殷素素的手里。
她曾經在爺爺出鏢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的听女乃女乃抱怨過說,爺爺不應該為了兩千兩黃金答應如此荒誕的約定。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因為女乃女乃自爺爺走後每天都是滿臉擔心的愁容,所以她還安慰女乃女乃說爺爺一定會把俞岱岩俞三俠安全的送回武當山,讓女乃女乃不要如此的擔心,但是這個時候卻傳來了俞岱岩癱瘓成為殘廢的消息。女乃女乃就整日擔驚受怕,一直到爺爺回來了,安慰女乃女乃讓她不要擔心,說是武當五俠張翠山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找過他的晦氣了,說是只要他把托鏢的兩千兩黃金用來賑災,那麼俞岱岩之事武當就既往不咎。
女乃女乃很是高興,覺得既然是武當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門派,其中五俠張翠山更是武當七俠中最為有名的,他此時開口說話定然是代表著其師父張真人的話,既然是受害人都不追究了,那麼托鏢人應該也不會怪罪都家了。爺爺更是另外備了三千兩黃金在家里,說如果托鏢人來尋晦氣的話就讓還給人家。雖然家中的人都不情願,要知道三千兩黃金換算成白銀就是三萬兩,這幾乎是都家一半的家底了,而托鏢人所給的兩千兩黃金也被換成了上千袋的大米,被分發到災民的手中,知道了事情原委的都家上下所有的人也都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覺得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但是他們都想錯了,武當答應既往不咎了,但是不代表托鏢人也答應了。就在他們以為一切雨過天晴,事情也告了一段落的時候,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晚上忽然就有一個黑衣的俊秀男子帶著三個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闖入都家,只說來履行和爺爺所定下的約定。都家因為是鏢局之家,所以府上上下倒也都會一些拳腳功夫,不過來人的武功顯然是江湖一流高手才會有的境界,而且他們幾乎都不會親自動手,只是隨著一柄柄閃著銀光的短刀在天空中飛舞,不過片刻都家就陷入了腥風血雨之中。
而她雖然心肺處雖然也中了一柄短刀暗器,但是她的心髒生來比別人的要偏上一些,所以暗器對于她來說並不是致命的,她記得上一世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暗器上有麻醉,在昏迷之中,失血過多而死。而後成為地縛靈,也就是在做鬼的那些年中自己無意之間听到原來托鏢之人就是天鷹教的大小姐,也就是後來武當五俠張翠山的妻子——殷素素。
做了幾十年的地縛靈,都瑤葉都以為自己這一世就要守在這里了,但是沒有想到她卻在這個時候,老天爺選在讓她疼痛了一世的這一天,在沒有一絲征兆的情況下讓她重生了。
動了動還有些發麻的手指,都瑤葉現在真的想放聲大哭來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但是她不敢哭,也不能哭,她怕殷素素他們還沒有走遠,怕他們還在家里,她怕他們知道自己還活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空氣中寂靜的連一絲風聲都沒有,都瑤葉感到自己身上的力氣總算是恢復一些了,才抬起胳膊用已經沾滿血的袖口,擦了擦臉上不知道何時滾滿臉頰的淚水,捂住自己受了傷的胸口。
她要報仇,在做地縛靈的幾十年里面,都瑤葉幾乎無時不刻的想要報仇,也已經做了很多詳細的計劃,可惜她只是一個地縛靈,雖然是鬼魂,但是卻不能對人類造成任何的影響。而且因為是地縛靈的緣故除了在鬼節前後,陰氣極重的幾天里可以走出都府外,其余的時候她的腳上仿佛有一條鎖鏈一般,讓她踏不出都府半步。即便是鬼節的時候她可以出去,但是只要鬼節過去的第三天她沒有回到都府,那麼就會有一股力量強行的把她拉回來,所以這一次她絕對不能也不可以死在這里。
雖然她的傷口在她醒來的那一刻就捂住了,但是因為傷口有些深,所以到現在還有細細涓涓在流血,她要盡快的止血,勉強的撐著身子站起來,蹣跚著步伐,一個個仔仔細細的查看了院子里,在自己印象里早就已經模糊了的親人,沒有一個活口。
心中劇痛,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才抬起腳慢慢的走到距離自己最近房間里面。
她,都瑤葉對著都家七十二口的亡靈起誓,這一生不管是付出多大的代價,不管再怎麼辛苦再怎麼難受,不管殷素素身後的勢力有多麼的強大?不管有多少人阻擋在自己的前面?她都一定要殷素素血債血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然就墜入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因為家中是鏢局之家,所以金瘡藥的止血藥物家中各處都時常的備著,而她也會一些簡單的包扎,都瑤葉很快的就找到了金瘡藥,感到自己現在渾身都是虛軟的,所以用牙咬開瓶塞,把藥直接的倒在已經染了血漬的錦帕上面,一手用力的把短刀□,劇烈的疼痛讓都瑤葉悶哼一聲,但是她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把帕子捂在傷口上面。
感受著傷口處傳來的劇烈的疼痛,都瑤葉咬牙沒有出任何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感覺自己的傷口不再流血了,都瑤葉才把帕子從傷口上拿開。看著已經不再流血的傷口,褪去身上的外衫,也不管上面有多少的血漬,再往傷口上倒了些藥然後用外衫草草的扎起來。
休息了一小會的時間,都瑤葉慢慢的向自己的住處走去,盡管她身上有些軟綿綿的,不過因為流了不少的血,現在她身上的麻醉效果已經去的七七八八了。而且因為是鏢局世家,所以家中不管男女老少,都會習武,所以她的身體比起一般女兒家要強壯不少,至少現在走路是不成任何的問題的。
她的院子不大但卻也靈巧精致,院子里種滿了各色不異的花草,而在花叢里負責伺候花草早在自己記憶里有些模糊的小丫頭杜鵑,手里拿著一把小鐵壺,都瑤葉記得杜鵑一貫喜歡在天黑之後澆花,她說被月光照著的花花草草這個時候最有靈性,但是此時她的胸口插|著一柄小小的短刀,上面沾滿了血漬,周圍的草花上也有著她的血漬,她的一雙眼楮睜的大大的,在月光之下讓人看著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都瑤葉走到她的身邊,什麼都沒有說的,只是上前一步合上了她的眼楮。
推開門走進屋子里,腦海里面的記憶迅速的翻滾起來,趴在桌子上的乳娘的脖頸之間同樣有著一把短刀,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半邊桌子,她的手中還捏著一件未完成的沾滿血漬的衣衫,她知道那是給她的,只是乳娘永遠都沒有辦法完成那件衣服。
都瑤葉,現在不是回憶以往的時候,心中的劇烈的疼痛提醒著自己,她要趕在天亮之前離開這里,在大仇不得報之前,她不能夠讓任何人發現,她都瑤葉還活著。
快速清洗了自己的傷口,細細的包扎好,換了身干淨的衣服,用布包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和鞋子,然後把自己所有值錢的細軟收拾起來。然後把娘房間里的細軟也收起來,分別的放到包袱的兩頭,至于娘藏在枕頭下面的大面額的銀票放到了自己的襪子里。
都瑤葉的包袱里面除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外,最多的就是搜集的錢財,做了那麼多年的地縛靈,她知道不管是在什麼地方?最不能缺少的就是錢,更何況如今外面正值亂世,不過都瑤葉也不是見到錢就收起來的,她多數都是拿的細軟還有一些散碎的銀子和銅錢以及銀票,至于見到的那些大錠的銀子和金子,她都鎖到了盒子里,然後埋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以便自己將來所用。
又尋了個和她身材差不多的丫頭,拖到自己的院子里,幫她換上自己的衣服,掛上一些自己標志性的飾物,劃花她的面容,最後放火燒了自己的院子。
這個時候天漸漸的開始發亮了,她院子的火也已經燒起來了,所以都瑤葉也不敢在當誤了,最後走到女乃女乃的院子里,從爹、娘、弟弟、嬸嬸、叔叔、堂妹還有爺爺女乃女乃的身上各自的身上拿走一件東西留作紀念,然後跪了下來對著他們叩了三個響頭。
爹,娘,弟弟,妹妹,爺爺女乃女乃,叔叔,嬸嬸,對不起,瑤葉現在就要離開了,他日瑤葉一定會帶著仇人的首級來祭拜你們,以慰你們的在天之靈。
站起身來的都瑤葉緊了緊自己肩背上面的包袱,豆大的淚水沒能忍住的,從眼楮里一滴滴的掉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稍後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