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香是被那涼颼颼的聲音說的心頭發寒,待見著了上面的人,就不止是發寒那麼簡單了,還明顯的哆嗦一下,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她千方百計想避而不見的那人,此時就閑閑的蹲在上面,眼楮就跟獵人在巡視自已的地盤,看著入套的獵物一樣。
原本沈荷香听到有人的聲音心里還有一絲雀躍,待見著來人是誰,瞬間便冷寂下來,滴水成冰,嚴寒冷酷也不過如此,難道指著這人救自己嗎?以兩人關系,他不落井下石往坑里扔石頭就好了。
光听著剛才的話就知道了,他巴不得這坑底有木刺,好看她被腸穿肚爛的樣子,光想著就打冷顫,當真是惡劣的讓人發指,事到如今,沈荷香反而將臉上的淚擦了擦,不由咬緊銀牙暗道,便是凍死在這里也不會去求他的,她雖是女子,但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隨即便繼續坐在包袱上,抱著腿又往坑里縮了縮,將頭放在膝上臉則扭向土壁,一聲不吭就跟沒看到坑頂那人一般,居高臨下那人見狀頓時臉色發黑起來,看了她半晌才站起了身,看了眼天色,隨即抱胸口中冷哼了一聲道︰「……既然你想在這以地為床,以雪做被我也不阻止你,不過趙家這梅院才建好不久,不時還會有些山上的野獸黑狼過來尋食,像你這樣的毫無反手之力的,幾下間就能被撕的粉碎……」
坑底的女子听著全身緊張的一動,男子見狀明顯的停頓了下,半晌才將話一轉似帶著冷冽的笑意般道︰「當然,你若喜歡這土坑,我也可以去抓一只瘦狼扔下來與你為伴……」
本來沈荷香還在強裝鎮定此時卻裝不下去了,明明上一刻還嘴硬著,下一刻听著那幾句話便嚇得心肝顫兒,這死和死還有區別,留著全尸和身首異處可不一樣,想著他說的野獸,有哪個嬌滴滴的女兒家能不害怕,不尖叫出來便不錯了。
俗話說的好,好死不如賴活著,當初那香販天天讓她干粗活折磨她,她都沒死,現在靠自己的努力終于過上了富貴日子,又怎麼會舍得這般淒淒慘慘的去,雖然明知那簡舒玄的話里半真半假,但難保這人一時被仇恨入腦,為折磨她真的會去抓只狼扔進來……光想著就要被嚇死了,隨即沈荷香抬頭望著上面那人的臉,一時紅唇發白,指著那人「你你……」了半天,粉唇都半氣半嚇的微微哆嗦著。
那人大概覺得戲弄夠了,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些軟和下來,這才重新又蹲在了坑邊,然後一手撐著坑邊一手向坑內伸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沈荷香望著上頭那只有力的手掌,一時心緒紛飛,心中本來還有點的逞強意念頓時不翼而飛,命只有一條,她還不想就這般死了呢,並且坑底也實在太冷,如果再呆下去恐怕會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她並沒有矜持太久,從地上費力的爬起來,便忍著腳上的疼痛,一掂一掂的走了幾步,站直身體後,這才伸出手臂吃力的去勾半空那只男子的手,雖然此舉有違女訓,但現在她又哪顧得上什麼男女大防,先離開這里才妥當。
雖然她想過這個似救人的舉動可能只是為了戲弄她,就像逗獵物一般,看她死前的掙扎和絕望,待到最後他戲弄夠了,再狠狠的將她從半空扔下去,但就算如此,她也沒辦法拒絕能離開這里的誘惑,即使希望可能只有那麼一點點,她猶豫了下還是用力的伸出手臂。
然後使勁的掂著腳尖勾啊勾,來回幾次才終于勾到了那只大掌,雖然磨著她的手指感覺極為粗糲,似石頭一般,但卻意外的干燥溫暖,沈荷香不由的用雙手緊緊抓著他,最後他將她兩只手都包在掌中,然後微微使力一提。
沈荷香便像只小雞一般被人拎了上去,剛出了土坑立即迎面刮來一股刺骨的北風,還加雜著一點點零星碎雪,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還沒等她叫冷,整個人便被擁入了一具寬闊堅硬又溫暖的懷抱里,一時間她也忘記其它,自然而然伸出了手臂圈在他肩膀,只想貪戀那人身上的暖意想要貼近些。
不過片刻後,在感覺到了腰間那只手臂緊緊箍著她,力道重到發疼時,才總算醒了神,但還未等掙扎開,便听到頭上那人冷冰冰的聲音響在耳畔︰「再動一下,我就把你扔下去……」此話一出,沈荷香便覺得半面身子顫栗,為怕他真將自己扔下,手臂反而纏著他更緊了,如此溫香暖玉在懷,男人的臉色總算是緩了緩,這才帶著半分笑意,心安理得的抱著她離開了此坑。
梅林不遠有個木屋,是建亭子時工匠的居處,如今已廢棄了,「嘶,你輕點,疼死了……」一陣女子難忍的聲間傳來,斷斷續續的著實讓人起疑。
但實際卻是一女子坐在炕沿的干草上,雙手抱著腿眼圈紅紅,盈滿水兒的怒看著對面的那個人,而一只串著紅寶石的精美繡鞋卻是被扔在一邊。
同樣對面的那個男子卻是半絲神色都欠奉,手掌正的握著一只女子白若羊脂的精致玉足揉捏著,大概是因為太疼的緣故,女子掙扎的厲害,那白綢褻褲竟是不自然的向上卷了卷,露出一截不被外人所見凝脂般的小腿。
看在眼里著實細膩白女敕的緊,男子見了幽黑的眼眸頓時有火花般閃了閃,抬頭時卻隱而不見了,女子卻不察,只是蹙著眉忍痛的隔兩下便試著抽回腳,兩滴沾著睫毛的淚珠早不知什麼時候晃了下來,顯得分外的楚楚動人。
看著自己精細養護的白女敕小腳被簡舒玄在手里揉來搓去,沈荷香只得坐在那里憋著氣敢怒而不敢言,也不知那簡舒玄生了一雙什麼手,簡直比那枯樹皮還粗,雖然腳腕扭到的地方已經好多了,但是皮膚卻被他手磨的刺痛,尤其是那手掌似有似無的劃過腳底時,磨礪感讓她覺得全身戰栗發軟,如被撓癢癢一般,若不是怕他一用力將自己的腳給扭斷,疼癢的她還真想用力踹他幾腳。
好在那土坑雖深,但底下鋪了些干草,腳雖扭傷卻並不嚴重,一開始簡舒玄確實在揉腳,但越揉越覺得舍不得松手,他目光細細打量著手中的這一只,還從未見過女子的腳竟可以這般白膩的,手到之處無一處不細女敕,便是腳底也連丁點繭子都沒有,柔若無骨的觸感實在是舒服的很,于是手下的力道也一下比一下輕,最後幾乎就是在輕佻的撫弄了。
沈荷香在疼痛之後,腦中也漸漸清醒過來,沒想到這人沒將她扔回坑里,倒真把她救了上來,一時間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將他想得太惡劣了,拋開其它不說,兩人之間也沒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若是能讓他出夠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此她才忍氣吞聲到現在。
不過就算再忍耐,自己的女敕腳被那男人在掌中有一下無一下的褻玩揉搓,白與黑的交疊實在讓人看著臉紅,沈荷香覺得越來越難以忍受的將腳用力一收,不知怎地竟輕易掙月兌了那手掌,心下一喜也來不及看他臉色,便急急的伸手取了羅襪套上,又飛快的穿上了繡鞋,心里盤算著若能走路,便馬上離開這里,因實在一刻鐘也不想多待了,尤其是在這人面前。
簡舒玄倒也沒有強留的收回了手,目光卻是盯著她的眼楮仿佛無意一般的緩緩道︰「你還記得落馬村的風家嗎?」
風家?沈荷香套完鞋,腦子一轉便想了起來,怎麼能不知道,就是老宅旁邊那戶人家,城里也有間包子鋪,但听說前兩年本來殷實的風家一夜之間鋪子沒了,房子榻了,一家人窮得叮當響擠在一個草房子里,便是連在讀書二兒子也因生病沒錢治而病死了,據說日子過得極為淒慘。
「還有劉家屯的馬家?」低沉的聲音繼續道。
馬家?終于意識到什麼沈荷香臉色一變,馬家她也是知道的,當年與簡舒玄的父親是友人,據很多人說當年的那把火便是馬家調皮的兒子無意放的,如今听說全家早已舉家搬遷,離開村子從此了無音信,後來有人說是路遇大水全家都被淹死了。
「還有鄰村的周家,北村的吳江……」簡舒玄邊說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
沈荷香越听越覺得不對,不由看向他,這幾家基本沒什麼聯系,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這幾年都過得挺慘,不過再細想想,他們似乎都與當初的簡家有些關系,要麼交好,要麼有些仇怨……但不會那麼巧吧?當年那些得罪過簡家,輕視過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不知怎的在那人眼皮底下,沈荷香總覺得腿有點打顫,並不是她不堪,而是對面那人太過可怕。
簡舒玄卻是唇角微揚起來,似無意的扭轉話題的道了句︰「听說你母親剛懷胎兩月?那要替我恭喜沈叔了……」
听罷,沈荷香那如秋水般的眸中終于有了絲憤怒,她只覺得心頭有股火,再憋屈下去自己就要燃燒起來了,隨即便飛快的伸手拔下頭上那只金簪,用簪子尖對準自己的脖子,水盈盈的大眼此時無比決絕的看著那人道︰「簡舒玄,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對不起你,你不要動我娘,我現在以死賠罪就是了……」生怕那股勇氣隨時消散,一說完沈荷香便將唇一咬,閉上眼,握著簪子的手便用力向自己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