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恐懼HIV
女醫生看到楊軍進來，臉上帶著微笑說︰「請坐。」邊說邊用手指了指她前面的椅子。
楊軍坐在女醫生指定的椅子上，臉上強擠出笑容說︰「醫生，你看她除了感冒發燒外，別的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吧？」
女醫生停下正寫著字的手，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楊軍說︰「你什麼意思？有話請直接問，別拐彎抹角，我們醫院听取患者及家屬的陳述，做出評估、判斷和治療是我們醫生的職責。」
楊軍臉上顯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窘迫地說︰「別誤會，我只是來聊聊天，隨便來問問，如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沒什麼，患者家屬詢問病情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有責任做出解釋和回答。」女醫院說著低下頭繼續在本子上寫著。
「哦，我想問一下，除了感冒引起發燒外，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引起發燒嗎？」楊軍嘴里一半肚里一半含糊地說。
女醫院沒有抬頭繼續寫著說︰「引起發燒的原因多了，成千上萬種，而且每個人都會不同千差萬別，感冒會發燒，拉肚子會發燒，細菌感染會發燒，病毒感染會發燒……」
楊軍听到女醫生說到病毒感染這四個字，象扯到了自己的神經，身體微微震了一下，面帶恐懼地說︰「傳染病會發燒嗎？」
女醫生听到這兒，再次抬起頭直視著楊軍說︰「我不是給你說了，說話別拐彎抹角，直接問好了，你不就是想問一下，與你一起來的女患者傳染上性病，如淋病、艾滋病等嗎？」
听到醫生這麼說，楊軍一下愣在了那兒，自己最擔心的詞，自己最忌諱的名，自己最不願面對的字，一下子呈現在自己的面前，他被這些字和詞沖擊的體無完膚，沖擊的一片狼藉，沖擊的七零八落。他如同處在聚光燈下，灼熱的燈光象針灸般刺著他的皮膚，使他坐臥不安。
「是的，我讓她抽血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有沒有傳染上艾滋病的可能。」楊軍終于鼓足了勇氣，說出了艾滋病這三個字。
「哦，她有高危接觸史嗎？如果沒有高危接觸史，只是一般的握手，擁抱，禮節性親吻，同吃同飲，共用廁所和浴室，共用辦公室、公共交通工具、娛樂設施等日常生活接觸不會傳播的。」女醫生耐心地給楊軍介紹著。
「可能有吧……她說……前些時間見了網友……」楊軍吞吞吐吐地說。
「現在見網友的多了，只要是沒有不潔的性行為，一般都不會傳染上病的。」女醫生說到這兒笑笑接著說︰「就是有不潔的性行為，只要戴上避孕套被傳染的概率會小于百分之二，如果不戴，一次傳染的機率會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她有沒有不潔的性行為，我也不清楚，你看她，自從見網友後，就不舒服，而且還听吃著藥，現在又發起燒來，所以我為她擔心。」楊軍無奈且沮喪地說。
「哦，艾滋病也會引起發燒的，一般在感染2至4周後，主要表現為發熱、咽痛、盜汗、惡心、嘔吐、月復瀉、皮疹、關節痛、淋巴結腫大及神經系統癥狀。多數患者臨床癥狀輕微，持續1-3周後又可以緩解。」女醫院詳細地為心急如焚的楊軍講解著。
「她可能見網友也是這個時間段里面，現在又出現了癥狀，所以擔心又後怕。」說到這兒停了一會，楊軍眼楮里充滿迷惑和無助地說︰「你說，要是傳染上艾滋病，不但毀了個人，而且會毀了整個的家庭，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做人，只能在人們的輕蔑和鄙視渡完殘生，甚至連著樣的結果可能都要不到。」楊軍眼楮里閃現出了淚光。
「你也不要太悲觀，別說現在還沒有化驗結果出來，就是萬一有不好的結果，現在科學進步了，在藥物維持的前提下，病人的病情可以得到控制，可以與正常人一樣的工作和生活；再說人們的觀念也轉變了，不會再象以前那樣岐視病人，病人也可以融入社會，為社會的發展做貢獻。」女醫生輕聲細雨地安慰著楊軍。
「話是這樣說，可人言可畏，就是每個人說一句，可以把人壓死，每個人唾一口，可以把人淹死。」楊軍低下頭好似自言自語道。
「你這們關心她，她一定是你的愛人吧？」女醫生想轉移開話題，對著低下頭去的楊軍問到。
楊軍抬起頭，一臉茫然地凝固在了那兒，不知道如何回答為好，他想︰他應該叫凡凡什麼呢？愛人？不是，最起碼沒有名分。親人？不象,確實沒有血緣關系。朋友？更不應該這樣稱呼，因為早已超出了友情的範圍。情人？不對，這樣太輕浮，凡凡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于泰山，已遠遠超過了他自己的生命。他象一尊菩薩面貌毫無表情，內心卻有著執著的追求和倔強的信念。
「哎！在想什麼呢？」女醫生見楊軍愣在那兒，就用手中的筆在楊軍面前晃動著說︰「別總是在這聊天，看看病人的點滴打完沒有。」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去。」楊軍說著站起身來轉身想走，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重新又轉過身說︰「醫生，化驗的結果什麼時間可以拿到？」
「下午下班以前就可以拿到了，你大概到5點多鐘來拿結果吧。」女醫生低頭寫著什麼，頭都沒抬地說到。
「謝謝你，謝謝你。」楊軍說著走出女醫生的辦公室回到觀察室。
觀察室內靜悄悄的，只有牆角正在輸液的年輕的母女喃喃低語著，凡凡的床位上已是空蕩蕩，潔白的被子被零亂地扯到床的另一端，輸液架上的藥袋，孤零零地掛在原地，藥水正通過輸液器從針頭處滲出，一滴滴地打在地板上，瞬間被摔碎成千萬瓣向四周飛濺，直到消失的無影無蹤。
「凡凡，凡凡……」楊軍變的恐懼起來，一絲不祥的預感掠過他的心頭，他大聲呼喊著。
觀察室的牆壁回映著楊軍的呼喊，他猛地跑到觀察室的門口張望著，醫院的過道靜悄悄的，醫院的大廳靜悄悄的，好象整個的世界都靜悄悄的。
「叔叔，叔叔……」一個小女孩子甜美可愛而又驚恐的聲音從觀察室牆角處飄來。
楊軍回過頭去，那個正在輸液的五、六歲的小女孩，正在媽媽攬著的懷里，瞪著兩只大眼楮戰兢兢地望著自己。
「孩子，你看到那張床上的阿姨去哪里了嗎？」楊軍走到母女倆身邊盡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
「那個阿姨是自己拔掉針頭，自己走出去的，不關我們的事。」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母親的懷里說。
年輕的母親看到女兒說話，把她緊緊地抱住，不想讓她再發出聲來。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楊軍邊退邊說，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害怕嚇到孩子，退到觀察室的門口時，他猛地轉過頭去，飛也似地沖出醫院，消失在茫茫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