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蘇山葉也沒有別的想法,這位天水郡的三軍總制對自己頗為照顧,態度也異常恭敬,這讓蘇山葉沒有理由來拒絕李虎蛟的決定。
看到蘇山葉如此表態,李虎蛟點了點頭,心中暗想︰此子倒也不是一味地胡攪蠻纏,如果是有勇有謀之人,那就甚好。
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王堂鏡和賈鵬慶的問題了。剛剛對南蠻部作戰大捷,即便是快馬加鞭的通報,朝廷也不會這麼快知道,而現在就殺了知府一家,這會讓原本極大的功勞變得有些怪異。
如果那些言諫之吏,參上一本,說西北局勢之亂,亦雲自己攜功排除異己之類的話,那就得不償失。李虎蛟現在最需要的是在穩定中,等待朝廷的封賞,鞏固自己在西北的地位。
李虎蛟略一思索便下定了主意,他上前幾步,便來到了王堂鏡的面前,「要命還是要名?」這一聲極低,王堂鏡有些模不著頭腦,他抬起頭看到李虎蛟眼神閃爍,心中忽然一震,原本死路一條的心思忽然活絡了起來。
「大人,我要命?」王堂鏡低著頭小聲問道。
「來人!」李虎蛟點了點頭之後忽然一聲喊,「把王堂鏡、賈鵬慶等綁了,反抗者格殺勿論!」
「喝!」一群如狼似虎的親兵,爆發出驚人的聲浪。這群剛剛經歷過鐵血戰役的驍兵,個個殺氣十足、聲勢驚人。他們的盔甲叮當作響,長劍在黑夜中格外寒冷。
在這些強兵面前,在盾牌,長矛、弓箭的逼迫下,那些武功高強的護院們,噤若寒蟬。在組織的能量之下,個人的武力再強也化作了烏有。
「誰是賈鵬慶?」李虎蛟喝問道。
一個面如土色的年輕人忽然噗通跪倒在地,「大人饒命啊……」
「就是他?」李虎蛟看著王堂鏡問道。
王堂鏡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
李虎蛟一揮手,「斬了!」
「啊……大人……」在淒厲的慘叫聲中,站在賈鵬慶身邊的私兵,手起劍落,一顆人頭滾滾落地。
少頃之後,賈鵬慶無頭的尸體緩緩僕到在地。無論是王堂鏡,還是那些護院們除了臉色蒼白之外,都沒有一個人敢出聲阻攔。
「此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綁架抗敵功臣眷屬,實屬罪大惡極,今天本官將此賊誅殺于此,以證國法!」李虎蛟威風凜凜地喝道。
這種事情,全由李虎蛟一人做掉了,對于蘇山葉來說,李虎蛟不但殺掉了賈鵬慶這個隱患,還為蘇山葉留下勇闖知府大院救丫鬟的豪邁名聲,卻無殺了沒有武功之人的暴戾,這等人情可謂大矣。
這李虎蛟為什麼對自己如此這般?蘇山葉漸漸有些疑惑起來。
「王堂鏡,你乃朝廷命官,你父親天水知府王德全這次抗敵有功,因此本官命令你待罪行事,其余人等全部收監待查!」李虎蛟說罷轉過頭來,對著蘇山葉說道︰「蘇公子,這里由我來處理,請你先行回府,十日之後,你和其余九人在天水府布政司集合,準備參加夏狩第二階段的考核。」
蘇山葉點了點頭,而此時無雙從蘇山葉的背後露出了腦袋,「少爺,這個人是誰?」
蘇山葉揉了揉她的腦袋道︰「他是個大官。」……
這離奇的天水三日,讓蘇山葉經歷一場人生的考驗,並認識了兩個讓他在意之人。同伴少女和天水郡指揮使李虎蛟。
這兩個人讓蘇山葉有些難以看清本質。尤其是白薔薇,這個少女對于死亡的蔑視,到了無以加復的地步,雖然看上去不像是某種精神疾病患者,一心向死,但至少她有些不太正常。
蘇山葉沒有听到過白薔薇說過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她的冷靜,冷血,嗜殺都非常符合一個職業殺手的特征,但是沒有人會不懼怕死亡,即便是那些頑固信條的信仰者,白薔薇如此行事,必定有某種原因,這是蘇山葉感到好奇的一個方面。
另一個方面是白薔薇與眾不同的武道。
蘇山葉的眼楮,天生就能夠看到一些事物的生死之門,這些生死之門無論是線條還是符號,都不會隱瞞蘇山葉的眼楮。但是,白薔薇的身上沒有這種代表死亡的線條符號,這是蘇山葉感興趣的另一個方面。
直覺告訴蘇山葉,少女的身體並非沒有破綻,而只是被一種非常高明的手法遮掩住了窺探者的視線而已,但是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好在十天之後,就能見到少女,這個家伙身上也一定有著不少秘密。蘇山葉的好奇心,始終沒有隨著歲月的疊加而減少。
秦州白薔薇,蘇山葉記住了這個少女的名字。
經過兩天的連續趕路,蘇山葉和無雙風塵僕僕地回到了麥積鎮,這一路都由天水郡指揮使大人的親兵護衛著,除了安全抵達麥積鎮之外,這一次的返程,顯得規格非常高。
麥積鎮的鄉長,是個年近五旬的老秀才,人情世故看到多了,但是一個封疆大吏讓自己的親兵護送夏狩選拔之人,這還是第一次看到。
此子和李大人究竟什麼關系?老秀才心中琢磨起來。雖然天水郡是一個郡級建制的地方政權,行政級別上沒有州這個級別來的高,但是天水郡之上並沒與州府管轄,李虎蛟指揮使實際上相當于是州府的最高行政長官。
老秀才一直認為,李虎蛟深得陛下隆恩。從西北的局面就能看的一清二楚,天水郡是宋帝國西北邊陲的重鎮,之所以沒有設立州一級的行政中心,或者並入涼州,這是因為天水郡獨特的咽喉地理位置,以及守邊大將李虎蛟的需要。
而李虎蛟現在如此看重蘇山葉,這是不是因為此子和陛下有關?想到蘇山葉的父親是被貶之將,李虎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對這個失勢的將軍之後示好。
這難道是蘇山葉的父親,蘇守邊將軍要復出的信號?
老秀才想了很多,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什麼情況,蘇山葉也總是夏狩測試的合格者,而蘇守邊將軍復出的判斷,雖然撲朔迷離但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所以蘇山葉回到麥積鎮的歡迎儀式顯得非常的隆重,這都是將老秀才的安排。當然除了夏狩之外,李虎蛟指揮使打敗乃蠻部的消息也早就傳到了麥積鎮。其中蘇山葉因為戰功卓著而被李虎蛟大人保舉的事跡,也流傳開來。
麥積鎮的民眾,對于這位將軍之後自然另眼相看,歡迎的程度超出了蘇山葉的想象。這位經常光顧鄭華樓的紈褲子弟,竟然可以上陣殺敵,畢竟虎父無犬子。
不過鎮上的大戶賈家,似乎沒有參與到這場慶祝活動之中。而且賈家自從蘇山葉回到麥積鎮之後,所有賈家族系和家丁開始閉門不出。
賈家大院的廂房之中,一個身穿灰袍的男子,面色如同衣服一般灰暗,他的面前跪著一個人。這人正是銀勾樓的管事,馬忠孝。
「老爺,這件事情全部都是因為姓蘇的狗賊而起,盡管是李虎蛟殺了少爺,但是這筆賬必須要記在蘇山葉的頭上!」馬忠孝咬牙切齒地說道。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殺了我的兒子,這是絕我賈家之後!」灰袍老者眼神陰冷無比,「不過,現在並不是時候!」
馬忠孝點了點頭說道︰「老爺,現在這小子風頭正勁,而且李虎蛟指揮使對他格外拉攏。」
「馬忠孝,你是親眼看到此人殺了顧先生?」灰袍老者問道。
馬忠孝點了點頭,說道︰「的確如此,少爺和顧先生被叫去前院的時候,我躲在馬車的後面,是小人親眼所見!」
「這個狗賊,竟然能夠殺了顧先生!」灰袍老者雙眼微微一跳,他非常清楚顧先生是一位意念師,以武入道的蘇山葉竟然可以殺了一位意念師,這真是可怕至極。
「老爺,顧先生是什麼人?」馬忠孝好奇地問道。
灰袍老者雙目如電般掃向馬忠孝,馬忠孝立刻有一股窒息的感覺,背後的虛汗涌了出來。
「馬忠孝,有些事情,不應該知道的,你最好不要知道,當然你一定想要知道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灰袍老者緩慢地說道。
馬忠孝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老爺,是我多嘴了,我真該死。」他汗如雨下。
「想要報仇,僅僅憑借我們的力量恐怕已經無能為力了,不過這狗賊真不應該殺了顧先生。不過這樣也好,我兒之仇,自然會有人替我們報。」灰袍老者緩緩地說道。
顧先生,意念師,這樣的人死了,不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是不可能的。灰袍老者看向窗外,那蔚藍的天空盡頭,烏黑的雲頭已起。
「馬忠孝,這里有一封信,你要替我送到一個地方。」灰袍老者回過頭,從懷中模出一封信箋。
馬忠孝低著頭,雙手略微有些顫抖地接過了信,他能夠隱約想到,這封信的收信人,是一個多麼可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