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皇甫長安那雙眸光爍爍桃花灼灼的眸子,南宮璃月不由微抬眼尾,于嘴角勾勒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幾個字從柔軟的唇瓣中吐出,如清風明月,叫人醉心不已。
「斬風,把她扔出去。」
「是,殿下!」
一直等到斬風的爪子伸到了眼前,皇甫長安才陡然回過神來,當下變了臉色,卻是來不及推開,被斬風連托帶拽地拉了出去。
「喂!南宮璃月!你良心被狗吃啦?!居然這麼對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今晚就爆了你的……」
「斬風,本王不介意你先把她敲暈了再扔出去。」
「靠!南宮璃月你有種!勞資告訴你,你要真敢把勞資扔出去,勞資就去找太子!反正太子昨晚上就找過本公子了,還說要拉攏本公子,本公子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哼哼,你以為本公子稀罕你嗎?要不是看在你冒險劫獄的份上,本公子才不會——」
一句話還沒說完,手腕上就驀地一重,緊跟著整個人都被拽了進去,爾後一道勁風掃過耳側,「砰」的一下狠狠地摔上了門,差點沒把斬風的鼻子拍扁。
「嚇!」
模著鼻子趕緊退了一步,斬風萬年不變的酷冷面容上終于浮現粗了幾分懼意……好久沒看到主子,這麼森氣了……
「你剛才說什麼?」南宮璃月微眯著眸子,壓低了聲音湊到皇甫長安跟前,眼角還是那種捉模不透的笑意,卻是透著一股無法掩飾的寒涼之氣,「太子去天牢里見了你?」
「是啊!太子不僅親自到天牢里找本公子,還說很欣賞本公子,對本公子一見鐘情,要娶本公子……啊不,是要招攬本公子為他所用……」
微微收緊五指的力道,南宮璃月淡漠地掃了掃縴長的睫毛,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態,卻無端地叫人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那你……答應他了嗎?」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皇甫長安得意一笑,心下愈發肯定這兄弟倆絕對是相愛相殺的一對!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完全已經超越了爭權奪勢的範疇了有沒有?但凡听到對方的名字,整個人就轟的一下燃了起來,比點汽油還要厲害!
听皇甫長安那麼回答,南宮璃月不由眸子一縮,手下捏得緊緊的,幾乎要把皇甫長安的手腕捏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皇甫長安被他捏得吃痛,忍不住嗷嗷痛呼了兩聲,拿另一只手使勁拍了他兩下。
「先放手行不行?!欺負勞資沒武功啊?!別以為勞資動不了你,要是勞資真的想要你的命,你早就屎了一百次不止了!哼!」
松開手,南宮璃月負手立于窗邊,妖魅的面容在月色的銀光下顯得有些朦朧,又有些陰郁。
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皇甫長安忍不住抱怨了兩句,抬頭見到南宮璃月蹙著眉頭一臉不快,即便一勾嘴角湊了上去,笑眯眯地問道。
「怎麼?是不是看本公子要跟別人跑了,你不高興啊?」
「切!」
撇了撇嘴角,南宮璃月側過頭,一臉不屑。
抱胸模了模下巴,皇甫長安兀自沉吟了一番,又道。
「不過話又說回來,本公子跟你本來就沒什麼關系,先前不過是做了一樁各取所需的買賣,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本公子愛釣哪個凱子就釣凱子,不需要跟你通報,也不需要得到你的準許,你有什麼理由好不高興的?再說了……這太子除了眼楮不太好,論相貌長得也不比你差,你也沒什麼好不服氣的嘛!」
聞言,南宮璃月終于回過頭來,拿視線不咸不淡地上下掃了她一眼,剔著狹長的鳳眼不屑地冷哼。
「所以……你這是看上太子了?」
皇甫長安一抬眉梢,捏著嗓子笑道︰。
「你吃醋了?」
收斂眸光,南宮璃月一拂袖,轉身便要走。
「既然你喜歡太子,那就去找他好了,本王不攔你。」
皇甫長安繼續捏嗓子。
「蒸的?你舍得?」
「哼,你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又談何舍得舍不得?本王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你再不走,就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哇!有必要這麼凶嗎?!勞資走還不行嗎!果然那什麼……表子無情戲子無義,既然你這麼絕情,那本公子就……蒸的走啦?」
「切!」
南宮璃月一扭頭,看也不要再看她一眼。
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緩緩打開門,雙手抱著門板趴在門邊上,皇甫長安再次確認了一遍。
「本公子……蒸的蒸的……走啦?!你蒸的……不會後悔?!像本公子這麼英俊倜儻足智多謀帥瞎萬人狗眼迷倒天下美男的護草小英雄,全天下只此一枚,別無分號啊親!」
南宮璃月臉色一沉,隨即開口。
「斬風……」
「好好好……本公子走,本公子這就走……掰掰!」
就醬紫,皇甫長安輕輕地走了,揮一揮袖子,順手摘走了院子里種著的一大把小雛菊,一路走,一路撒,和著九重天上照下的銀色月華,釀成了滿地的憂桑。
等皇甫長安走遠之後,斬風才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屋子里,快步上前走到南宮璃月身邊,低聲提醒。
「王爺……折菊公子她,好像真的……走了……」
不等話音落下,南宮璃月忽然揚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剎那間只听得「 」的一聲巨響,偌大的一張實木桌子瞬間就被拍得粉碎,摔碎了桌面上擺著的各種盆碗盤碟,嘩啦啦地滾落在地上一陣脆響。
斬風微一瑟縮了脖子,待回過神來,南宮璃月已經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不得已,他只能快步跟上去,一邊走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要怎麼勸慰主子。
「這個……殿下不必動怒,那什麼表子無情戲子無義的……肯定是那狼心狗肺的賤人沒有文采,亂用了諺語,殿下您貴為堂堂王爺,怎麼可能是表子和戲子呢?」
听到這話,南宮璃月忽然頓住了腳步,拿眼刀狠狠地剜了斬風一眼。
「閉嘴!」
斬風立刻噤聲,連大氣都沒敢再喘一下。
「哼!」
狠狠踹了一腳邊上的柱子,直把整一截長廊毀去了大半,南宮璃月還是不能解氣,然而一時半會之間,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惱些什麼,只是覺得胸口憋著一股惡氣,煩悶至極!
那廂,皇甫長安一路走離院子,到了一處僻靜地角落,便就停下了步子,對著黑漆漆的空氣輕笑了一聲。
「還不會出來,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見行跡敗露,南宮景鸞只好慢吞吞地從暗影里走了出來,有些別扭地看向皇甫長安。
「你早就發現了?」
「是啊!」皇甫長安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靠在樹干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你跟了本公子一路,什麼該听的不該听的都听到了……本公子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殺了你滅口?」
「你殺本世子干嘛?你跟璃王還有太子說的那些跟本世子又沒有關系,他們璃王黨和太子黨的人爭得死去活來的,都不關本世子的事,本世子才不在乎那些破事呢!」
皇甫長安微一挑眉,將信將疑。
「那你偷偷模模地跟著本公子做什麼?」
聞言,南宮景鸞先是神色一僵,繼而才一咬牙,換了個表情屁顛屁顛地跑了上來,撲到皇甫長安身邊拉著她的袖子搖啊搖的,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要不然……你給本世子當爹好了?」
「哈?!」皇甫長安嚇得立刻從樹干上彈了起來,伸手模了一把他額頭,「你腦子被熊撓了?!」
「說實話,其實我真的挺羨慕那些有爹娘的人,雖然陛下對我很好,不但把我接進皇宮,還對我恩寵有加視如己出,但畢竟……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且又貴為一國之君,不可能像尋常的爹爹那樣疼愛自己的孩子……」抱著皇甫長安的手臂,南宮景鸞目光爍爍地開始打起了苦情牌,「而且你先前也說了,可憐我從小沒爹沒娘的,既然你那麼同情我,不如就干脆做我的爹爹好了……嘛?」
對上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皇甫長安面色一緊,蘭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不行!你把爹當成什麼了?飯可以亂吃,爹怎麼可以隨便亂認?而且,要是本公子牽著你這個大一只兒子出去行走江湖,誰還會朝本公子投懷送抱?」
「可是……」咬了咬唇瓣,南宮景鸞一臉誠摯,「你打斷了嘉荷郡主的兩根肋骨欸!」
「那……又怎麼樣?」這算是哪門子理由?!
「我不管!我就要你給我當爹爹!我做夢都想有一個爹爹,你就給我當爹爹好了嘛!」苦情不成,南宮景鸞又開始抱著皇甫長安的大腿耍賴,「爹爹爹爹爹爹……!」
正當皇甫長安無計可施的時候,黑暗中忽然飛快地掠過一個人影,爾後一把將南宮景鸞拽了開去,在半空中一閃而過,只留下一個清冷陰鷙的聲音。
「公子,小世子先借屬下用一下。」
听出是聞人清祀的聲音,皇甫長安尚且有些神游天外,半愣著回了一聲。
「哦,好……沒問題,你用兩下也行,不必客氣!」
半個時辰後,南宮璃月練完劍回房,一推開門,就見皇甫長安大喇喇地橫臥在軟榻上,一邊翹著二郎腿,一邊朝他拋媚眼兒。
南宮璃月面色一變,冷著一雙狐狸眼,在她身上來回掃了兩道,繼而才漠然開口。
「你不是說要去找太子嗎?怎麼又回來了?」
「嘛,凡事要講究一個先來後到嘛!」坐起身,皇甫長安笑盈盈地從軟榻上跳了下來,走到南宮璃月身邊賊兮兮地繞著走了兩圈,解釋道,「這不……本公子先遇上了你,要是沒把你弄到手就轉移目標去找別人,豈不是很失敗?」
斬風默默地垂下了腦袋︰「……」原來,竟然是……這種理由嗎?!
南宮璃月卻是不以為意,只淡漠地強調了一遍。
「你很清楚,本王跟太子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趁現在還有的選,你最好仔細選一個,不然等到時候坐穩了船,就沒有換船的機會了……」
皇甫長安了然地點了點頭。
「這個本公子自然知道。」
「那麼……」一把抓住皇甫長安的手臂,將她攔了下來,南宮璃月微一抬眸,盯著皇甫長安反問道,「你現在確定要留下來?」
「啪!」
收起折扇敲了一道南宮璃月的手背,待他松開手後,皇甫長安才慢悠悠地邁步走開,一邊走,一邊唱。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話音一落,門跟著「吱呀」一聲合了起來。
飄渺的燭光下,南宮璃月鳳眼微勾,沉吟著默念了一遍。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忽然,門板「吱呀」一聲又打了開,探進來皇甫長安的一個腦袋。
「喂喂,話又說回來……讓你說一句你舍不得本宮,真的就有這麼難嗎?!」
一揚手,南宮璃月滅了燭火。
「本王要睡了。」
「切!沒意思……」皇甫長安扁了扁嘴角,砰的拍上門走了開,半晌,又傳來一句,「算了算了,就當是本宮舍不得你好了……小樣兒,本宮就不信治不了你!」
黑暗中,南宮璃月冷漠的嘴角終是逐漸逐漸地,上揚成了一個不可自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