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弦色瀲芳菲,果真名不虛傳!傳賞!」
紫宸帝君的臉上盡是贊賞之色,皇後也是面帶微笑,雍容典雅,太後涼涼則是淡淡地剔著眉,千年不變神情依舊沒有什麼波瀾。
邊上,璃王和太子卻是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瞄,各種眉目傳情暗送秋波,連瞟都沒往台上瞟一眼,那神情專注得仿佛整個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似的,看得黎青雅銀牙暗咬,頗為不甘地轉身退下。
「青雅謝皇上賞賜。」
躬身朝殿台上福了一福,黎青雅緩步走離,背景亦是婀娜多姿,曼妙柔美,惹得台下一干王孫子弟生出無限的遐想,把一雙雙狗眼瞪得直愣愣的。
皇甫長安嗑著瓜子兒,十分不屑地掃了一圈那群色眯眯的男人,正暗暗感嘆著還是她家的小淵兒和小璃月比較把持得住,遂笑眯眯地點了幾個贊……回眸的瞬間,一眼撞上第二只上台的美人的眸子,當即驚得皇甫長安虎軀一顫,森森地被瓜子仁卡住了喉嚨!
「咳咳、咳咳咳……怎麼、怎麼會是他?!」皇甫長安扶著胸口,差點咳粗了眼淚,「咳咳咳咳咳!他怎麼會……跑到那上面去了?!」
縱然宮狐狸喬裝打扮,易容成了婀娜多姿的高挑美女,變得連他娘都不一定能認得粗來,但皇甫長安還是一眼就識破了他的偽裝!尤其當她掄圓了眼瞼瞪過去的時候,宮狐狸還百媚橫生地朝她拋了個迷死人的電眼,惹得皇甫長安冷不丁地抖上了兩抖!
靠!這只死狐狸,吭都不吭一聲就打扮成這副不倫不類的死樣兒,還千嬌百媚地跑到紫宸帝君祝壽的舞台上發騷……是要鬧哪樣?!
他不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的道理嗎?!這要是一不小心被哪家公子看中了眼,難保不會被一棍子打暈了直接扛回家里……更麻煩的是,要是紫宸帝君和皇後多管閑事再來個賜婚神馬的……尼瑪,這個世界還能好嗎?!
丫這是故意要給她找綠帽子戴的節奏咩?!那……那好歹也扮個翩翩公子哥兒拐個菇涼好嗎?!難不成……因為這段時間她沒能得空招他侍寢,丫就寂寞如雪了,甚至寂寞得連性取向都變了?這這這……以後還能愉快地玩耍嗎?!
就在皇甫長安震精得落了一聲雞皮疙瘩的時候,司儀款步上前,報出了宮狐狸虛造的身份家世——
「譚太傅之女,譚府大小姐譚如雪獻琴一曲,恭賀聖上福祿無疆,壽比南山!」
聞言,皇後涼涼面露微詫,狐疑地轉向紫宸帝君。
「奇怪……這譚太傅不是膝下無子嗎?怎麼突然間就多出了這麼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兒來?」
不等紫宸帝君開口問話,早就心虛不已的譚太傅立刻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匆忙上前解釋︰「陛下,娘娘,這雪兒是微臣在濟州任職時收養的義女,前兩日才特意從濟州趕來為陛下祝壽,若有唐突之處……還望陛下和娘娘不要見怪。」
「哈哈,原來如此!太傅請起……難得令愛一片誠心,孤王又怎麼會怪罪于你呢!」
「可不是……這雪兒花容月貌的,若是屈居濟州那彈丸之地,豈非是白白埋沒了明珠?即是才貌雙全,自當在皇城一展絕代風華……」
皇後笑語盈盈,只當那譚太傅是為了借此良機給義女尋門好親事,略一過問之後倒也沒再做懷疑,當下擺了擺手手,吩咐台上。
「譚太傅學富五車,想必教出來的女兒也不會遜色,那咱們就听听雪兒的琴曲吧!」
「謝陛下……謝娘娘……」
譚太傅緩步退至一邊,臉上的神色卻不見放松,皇甫長安甚至能看見他袖子下半掩的爪子還在劇烈地顫抖……可見宮狐狸定是用了什麼喪心病狂的手段,才逼得這麼一個忠厚老實的老臣犯下了欺君大罪,哎……真是作孽!
台上,宮狐狸面帶笑意,完全沒有半點干了壞事的愧疚,嫵媚的桃花眼在眾人臉上一掃而過,最後掠過皇甫長安的眼楮,卻是落在了南宮璃月的臉上。
紅袖輕攏,修長的十指白皙如玉,輕輕地按在琴弦上,流瀉出醉人心魄的琴音,如煙花三月的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叫人如痴如醉,不願覺醒。
曲聲一起,台下那自負琴音的綠綺弦的主人黎青雅頓時就僵住了神情,面色在剎那間煞白一片!
不用听太久,也根本不需要比較,單是開曲的那一抹琴音,就足以將她打落谷底,就足以說明……她技不如人!
就在眾人陶醉春光之時,忽聞琴聲急轉而上,听者隨之置身炎炎夏日,正所謂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曲未過半,就已經有大片的人沉迷痴戀,閉眼傾听……緊接著,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蕭瑟的秋日在那雙素手之下竟有種說不出的富饒豐盈,四季琴音最後以一聲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好願景收尾,余音繞梁流連,令人回味無窮。
側過腦袋,皇甫長安拿余光看了眼方才還高傲得像只孔雀,轉眼卻是一臉挫敗的黎青雅,繼而又抬眸掃了眼台上得意洋洋的宮狐狸,心下忍不住懷疑……
宮狐狸這是專門來砸場的嗎?
他明明知道他的琴聲千金難買天下無雙,還非得跑來跟一個小丫頭爭出風頭……這簡直,簡直太特麼喜聞樂見了有沒有?!
宮狐狸果然是她的貼心小棉襖啊,什麼話都不用說就主動跑來幫她掃清障礙,擊退那些個膽敢覬覦太子和璃王的妹紙,哦呵呵……得妾如此,她在辣手摧草的漫漫長路上,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嘛!
琴聲落下許久,紫宸帝君才從余韻之中緩緩回過神來,轉而笑著揚起眉梢,問向南宮重淵︰「淵兒,你素來喜歡彈琴,覺得今日這曲琴音如何?」
南宮重淵微微抬眸,沒有立刻回答,卻是看了南宮璃月一眼。
「這譚府千金顧盼生輝,彈琴之時頻頻望向九弟,顯然……這一曲是專為九弟而譜,借琴音抒情思,故而父皇不該問兒臣,當問九弟……以為如何?」
換做平時,南宮璃月自是從不理會這些鶯鶯燕燕的獻媚糾纏,不過他心細如發,打那紅衣女子一上台,就發覺皇甫長安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再略一思慮,便猜到了幾分端倪……回眸同皇甫長安對了一眼,看著她暗暗對自己擠眉弄眼,南宮璃月微勾眼尾,難得說了一句人話。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話音一落,瞬間就有無數道嫉妒的眼光嗖嗖嗖地射向了宮狐狸……要知道,璃王的毒舌在紫宸是人盡皆知的,要想從他的狗嘴里听到一句好話,那簡直難如登天!
但現在……台上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粗來的「義女」,竟然……做!到!了!尼瑪!這不科學好嗎?!
「呵呵……」皇後忽而掩嘴一笑,對著譚太傅笑盈盈的開口,「太傅大人可真是認了個好義女呢……要知道,這普天之大,能得到璃王開口稱贊的,當真是寥寥無幾啊……」
「是……是……」譚太傅僵硬著笑臉,緊張得出了一頭的汗,聞聲忙起身謝禮,「微臣代雪兒先行謝過娘娘和王爺的賞識……」
「哈哈!譚府千金一曲驚天,孤王也許久沒听到如此動人的琴音了……慶禮,還不快些封賞?」
「是,陛下。」
伺候在一邊的老公公笑著應聲,正待宣賞,台上卻突然傳來一聲輕喝,驚得譚太傅心里咯 了一下,差點沒腿軟直接跪到地上。
「慢著!臣女不求封賞……」
「哦?」紫宸帝君輕抬眉梢,饒有意趣地看向她,「那你要什麼?」
宮狐狸起身上前,施施然行了一個禮,爾後掠過皇甫長安的各種明示暗示,彎著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著南宮璃月,看了好一陣,才羞澀不已地開口。
「臣女斗膽,今生今世……非璃王不嫁!」
「咳!咳咳咳!」
剎那間,白蘇也被瓜子仁給嗆到惹!特麼宮狐狸他還真敢說啊!他不要命了嗎?!竟然當著公子的面……去勾搭她看上的男人?!這個世界再也不會好了……
「小心點……你雞凍個什麼勁兒啊?你看看你家主子,都還沒反應呢……」
裂雲抬手拍了拍白蘇的背,幫她理順了一下氣血,跟著皇甫長安監視久了之後,整個人的「抗驚」能力完全上升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
「咳……你懂個p啊!」白蘇一邊咳,一邊憂心忡忡地看這皇甫長安和大濕胸,嬸嬸地感覺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我家主子那不是蛋定,她是被嚇傻了好嗎?!你想想啊,哪天你的大房跟你的二房突然私奔了,你也會崩潰的好嗎?!」
裂雲微微臉紅︰「我沒有大房……也沒有二房……我還沒有成親……而且,璃王什麼時候,成了你家公子的大房二房了?」
「算了……」白蘇翻了個白眼,側開視線繼續密切地關注戰局,「公子的世界,你這種凡夫俗子是不會懂的!」
听到宮狐狸這麼一喊,譚太傅頓時急得快跪下了,也顧不上先前他是怎麼威脅自己的,趕忙回頭呵斥了他一句。
「雪兒,別胡鬧!在陛下的誕宴上,由不得你胡來!還不快退下去!」
「等等!」皇後盈盈一笑,卻是開口為宮狐狸說情,「雪兒姑娘才貌雙全,對璃王又是痴心一片,難得她能放下女兒家的矜持主動開口為自己請婚……再者,這璃王年歲也不小了,眼下郎有情妾有意的……陛下何不順水推舟成人之美,做個人情把這婚事給指了呢?」
「這……」紫宸帝君抬頭看向璃王,遲疑不定,「月兒,這是你的終生大事,孤王不便做主,你自己看著辦吧。」
「呵……」萬年不說一個標點符號的太後涼涼,在這個時候,竟然開口了!「人家一個小姑娘都開口了,璃王你要是再不答應,她可就下不了台了……」
皇甫長安︰「……!」靠!太後涼涼你的煽神馬風,點的神馬火,安的神馬心啊摔?!
白蘇默默掩面……太後涼涼明顯是故意的好嗎?瞅準機會一針見血一劍封喉,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輕輕松松地掃除主子身邊的兩只小妖精……那手段,那城府,簡直不能更高明!
話音落下,一時間之間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南宮璃月的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聚集到了他的那兩片妖冶紅唇上。
那麼……這璃王到底會不會答應娶宮狐狸為妃呢?
且听下回分解。
皇甫長安︰「……」下回泥煤啊!勞資現在就要听!現在就要听!導演你給勞資把這段戲拍完了再走!否則……信不信勞資現在就上吊給你看啊魂淡!
滿場寂靜之中,裹挾夏日荷花的香風,一陣陣拂過眾人的臉頰,在無數少女嫉妒地詛咒下,在皇後和太子陰謀算計地推波助瀾下,在太後涼涼高高在上地冷笑下,在白蘇狠狠掐著裂雲大腿的緊張下,在皇甫長安聲嘶力竭地吶喊下……
只見南宮重淵緩緩勾起那邪魅的唇角,從兩片殷紅的薄唇中,似笑非笑地吐出了幾個字節,音調一如既往地輕佻寡淡,听在眾人的耳里,尤其是在皇甫長安的耳里,卻不啻一聲驚雷!
璃王殿下說——
「美人投懷送抱,焉有推拒之理?本王與如雪姑娘情投意合,還望父皇成全。」
「殿下!」剎那間,宮狐狸喜極而泣,立刻迎風招展地奔下台來,撲到南宮璃月的懷里,各種撒嬌賣萌求包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難過……不會不要我的……」
皇甫長安一寸寸地捏緊手指,暗暗把一口的銀牙磨得 直響……泥垢!這對狗男男,他!們!是!認!真!的!嗎?!
見情勢不對,裂雲趕緊捅了一下白蘇。
「快看!你家公子氣得頭頂都冒煙了……她不會不小心把自己氣炸了吧?!」
「放心……」白蘇目不轉楮,口吻听著有些滲人,「等一下絕對會有人屎,但絕對……不會是我家公子!」
沒想到一向不近,一度被人懷疑有斷袖之嫌的璃王殿下這麼容易就會松口應下這門親事,紫宸帝君在略顯詫異之外,卻也嬸嬸地松了一口氣,倍覺欣慰。
「既然你們二人惺惺相惜情深意長,孤王自是樂見其成,待譚太傅將雪兒的生辰八字取來,就由皇後選個良辰吉日,把這親事給辦了,也好了卻孤王的一樁心願……」
「不行!我不答應!」
被宮狐狸騷氣十足的眼神頻頻挑釁,皇甫長安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剎那間,所有的視線又齊刷刷地掃了過來。
皇後深知折菊公子袖子已斷,不由臉色微變,假意咳了幾聲,示意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怎麼,準駙馬爺,你有什麼意見嗎?」
玲瑯公主趁機上前拉住皇甫長安的袖子,勸道︰「是啊!好不容易九皇兄覓得佳人良緣,我們應該祝福他們才對啊!」
「不,他們不能在一起!」
皇甫長安不為所動,義正言辭!
紫宸帝君受恩于皇甫長安,也領教過她的本事,見她這樣嚴肅執著,不禁心有疑慮,即便開口問了一句。
「有什麼話,折菊國師但說無妨,也好給大家一個解釋。」
皇甫長安聞言一滯,心道她總不能直接拆穿了宮狐狸的底細,治他一個欺君之罪,也不能坦言嚷嚷,說璃王是她看上的男人,誰都不能跟她搶……吧?!
思來想去,皇甫長安狗眼一亮,在瞥見孔雀公主幸災樂禍的表情時,當下心生一計︰「實不相瞞……昨日微臣夜觀星象,算出璃王殿下近日會有貴人襄助,但此貴人並非璃王之姻緣,卻是母緣……也就是說,雪兒姑娘若是堅持要嫁給璃王為妃,到時候只怕會惹福成災,若是雪兒姑娘真心愛護璃王殿下,當……入宮為妃才是。」
裂雲︰「……你家主子不去江湖當騙子,真是太可惜了!」她還能更扯一點嗎?!
白蘇︰「……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覺得你說了句人話。」
裂雲︰「……」他以前說的都是鬼話嗎?摔!
宮狐狸︰「……!」爺不愧是爺!一番鬼扯就能四兩撥千斤,居然還讓他直接嫁給紫宸帝君……狠!真狠!太狠了!
「哼……什麼夜觀天象,什麼貴人相助……本王從來就不信這個,本王的貴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本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