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蘇薇幾人很早就起床了,三個人昨夜都沒睡好,蘇薇和蘇蓉眼下都有一圈烏青,宋娘子眼角的細紋又深了幾道。
張柳生和張竹生一大早就趕了牛車到蘇家門口候著,母女三人正要坐上牛車,這時村口傳來車馬聲,走近了才發現是陳大山親自趕了輛馬車回村,在馬車後面還跟著個身著青灰色衙役服飾的青年男子騎著屁花白色的駿馬。
他遠遠看見蘇薇就點了點頭,蘇薇知道這意思是他已經把消息傳給了林管事,縣衙那里已經打點好了。
蘇薇不由松了口氣,她微笑著點點頭。
陳大山將車趕到蘇薇家門口,跳下馬車,那穿衙役服飾的男子也跳下馬來。
陳大山介紹道︰「這位是王班頭,他及早就跟我來傳你們去上堂,陳鳳嬌和蘇蘊武昨天已經以忤逆將你們一家告上了公堂,你們今日就跟王班頭去吧!」
蘇薇忙向那衙役見禮道︰「這位官差大哥遠來辛苦了,要不要進屋喝杯茶?」
那衙役笑道︰「姑娘不必客氣,我還要去村中宣召證人,蘇家村離明水有些遠,你們現在先行出發才能趕上上堂,我下午時也要將證人帶齊。」
蘇薇其實也知道時間緊急,不知道蘇有才在縣城做了什麼布置,早點兒去才能更安穩些。
陳大山仰頭看了下天色,催促蘇薇道︰「蘇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們這就去吧!估計王班頭傳召證人還需費些時間,我在村中幫著安排一下。」
蘇薇也沒客氣,只斂衽道︰「那就有勞陳大哥了。」
她又轉頭對張柳生道︰「張大哥,謝謝你趕車來接我們,不如我們一同坐這馬車去吧!我們都不會趕車。」
張柳生也不推辭,只交代張竹生將牛車趕回家去,又叮嚀了他幾句聯絡幫蘇薇家作證的村民的事宜,待蘇薇母女上車後,很快趕著馬車揚長而去。
阿章早已醒來,他悄悄搬了幾個凳子,趁著天還未明趴在牆頭,直到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再也看不見,他才抹著眼淚跳了下來。
秦娘子察覺道阿章的動作,知道他是掛心母親和姐姐,她也沒有阻攔,又默默回屋躺下。
阿章送別了母親和姐姐,悄悄潛進蘇家的藥房,模了瓶巴豆粉,從蕭家的後門溜了出去。
他年紀雖小卻是個鬼精靈,他在出去前先裝作回屋的樣子,還特意發出了關門的聲音,秦娘子以為阿章傷心過後回屋休息去了,卻沒想到他溜了出去。
阿章出門不久後就模到了後山,早有幾個跟他交好的小朋友在那兒等著他,阿章先是听這些小孩七嘴八舌地匯報他們跟蹤蘇有才收集的消息,又說了自家父母的動態。
阿章听完之後皺起小眉頭,很快就給幾個小孩分派了任務︰「蘇大娃,蘇二鵬你們去給瘌痢頭家下藥,楊二妮、呆頭王,你倆去蘇三姑家,蘇蘊林你跟我去蘇有才家。」
幾個小孩都十分興奮,懷中揣著阿章分的巴豆粉就出發了。
阿章帶了那個叫蘇蘊林的一起去蘇有才家,他和蘇蘊林正要躬身從蘇有才家排水的溝洞中鑽進去時,卻被一只大手揪了出來,他剛要尖叫,轉頭發現是陳大山,他睜大了眼看著陳大山。
「你個小皮猴不老實,你這是要做什麼?」陳大山一臉好笑地看著渾身已經蹭了不少泥的阿章。
跟他同來的那位王班頭像是沒看見阿章一般,大力拍著蘇有才的門道︰「這是村長家麼?我是縣衙的人,快出來回話!」
阿章旁邊那個跟他一般大小的男孩見阿章被陳大山抓住,他急了眼,跳起來拽住阿章的褲腿,想把他從陳大山手里救下。
「陳大哥,我想給蘇有才家井里放點兒巴豆粉,讓他拉到腿軟,上不了堂。」阿章見那衙役已經被蘇有才迎進了家,他也知道今日事敗了,也就全盤跟陳大山說了。
「好了,你個人小鬼大的小屁孩,秦大娘正找你呢,你還不快回去。」陳大山放下阿章,給了他一個爆栗子。
阿章一听秦娘子居然這麼快就發現自己偷溜出來,他一向有些怕秦娘子,當下扭頭就往蕭家跑去,一邊跑一邊對蘇蘊林道︰「阿林,你快回去盯著你爹,今日莫讓他出門,我先回去啦!」
那叫蘇蘊林的小孩慎重地點了點頭,面上的神情十分慚愧,他昨日才知道自家爹被蘇有才以兩畝好地說動了心思要去作證害阿章的娘和姐姐,他和阿章一向交好,他翻來覆去想了一夜今天趕了大早去尋阿章。
在其他的小伙伴都因為他爹當了叛徒而怨恨他時,阿章卻不但沒怪他,也沒讓他給家里人下巴豆粉,還那麼相信他,讓他陪著他來蘇有才家,他小小的胸膛中一腔熱血激蕩,這才真是哥們兒,他下定了決心,今天一定不能讓他爹去幫蘇有才作證。
蘇薇幾人在路上草草吃了幾個涼餅子,到了快正午的時候他們終于到了縣城,直接就進了縣衙。
剛到縣衙就見陳鳳嬌和蘇蘊武跪在地上,正在深情並茂地申述蘇薇一家如何忤逆。
蘇薇一家剛到了縣衙就被衙役按倒在地,蘇薇極為詫異,不是說林管事已經打點好了嗎?
今早在蘇家村見到的那個王班頭對自己一家人還頗為客氣,怎麼到了堂上卻是這麼個情況。
她與宋娘子和蘇蓉三人,被衙役強迫著跪倒在地,頭也被按在地上。
陳鳳嬌和蘇蘊武正在歷數蘇薇一家的忤逆之行,說得吐沫橫飛,看見蘇薇母女被按倒在地時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果然塞給衙役們的銀錢沒白花啊!
堂上的那位孟縣令拍了下驚堂木道︰「下跪忤逆罪人還不認罪?莫非要大刑伺候才肯招認麼?」
蘇薇心中一凜,雖然不知道這孟縣令扯得什麼瘋,但還未對質就稱她們為忤逆罪人,這真是欲加之罪,她抬起頭道︰「民女不服!還未過堂,大人怎可隨意定罪?」
孟縣令沒想到這年紀最小、嬌怯怯地小姑娘居然敢質問自己,青白的面孔微微有些泛紅,他又拍了一下驚堂木道︰「居然敢咆哮公堂,陳鳳嬌和蘇蘊武出首狀告你家忤逆長輩,公然使人痛毆女乃女乃和嬸娘,證據確鑿,還敢抵賴!」
「證據確鑿,哪里來的證據?請大人拿來一觀!」衙役將蘇薇的頭狠狠按下,蘇薇掙扎了許久沒有掙月兌,低著頭仍然大喊道。
「民女們沒有忤逆長輩,請大人明察!」蘇蓉也大著膽子喊了一聲。
張柳生在門口看得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卻被門口的衙役擋住不能進去。
圍觀的人也紛紛議論︰「這黑心肝的陳鳳嬌居然上堂告自家的二弟一家忤逆,看這母女三人,怎麼像是那忤逆的人?」
「這陳鳳嬌听說十多年沒有回蘇家村看婆婆了,這等不孝之人居然也好意思來告忤逆,嘖嘖。」
眾人雖然敢這樣議論陳鳳嬌和蘇蘊武,卻不敢質疑縣令大人今日的作為,只在那兒竊竊議論。
孟縣令今日也十分頭痛,昨天他身邊的文師爺已經跟他說過,林府的林管事已經托人跟他說過讓他今日多多照拂蘇薇一家,他在明水地頭上一向很給林府面子,當時就答應了的。
誰知到了晚間自家的兒子突然跟他說,讓自己一定要狠狠治蘇薇一家的罪,他怒斥了兒子一番,讓他不要干涉刑訟。誰知兒子居然威脅他說如果他不重判蘇薇一家,他就要回京城告訴他娘,他爹在任上偷偷娶了兩房姨娘。
孟縣令頓時頭大如斗,他也是個畏妻如虎的,他夫人田氏出生京中有名的富戶之家,他一個同進士出身的人能得了這個明水縣令也是托了妻家之福。
現在兒子又能與林府二小姐訂親,這都是妻族的關系。
他是萬萬不能得罪妻子的,只是如果重重治蘇薇一家的罪豈不是要得罪林管事,他不由有些躊躇。
孟縣令的兒子孟暉見父親猶豫,斯文的面上突然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他唇角帶了陰沉的笑意道︰「不瞞父親您說,林府那位小姐昨日使人傳話給兒子,絕不能幫這家人,如果能重重治罪最好,她還答應兒子如果這事做成,她會給林老爺去信,請家人速速安排我們的婚事。」
孟縣令不去追究林家小姐怎麼會派人與兒子私下聯系,更不去想她為什麼要讓重重治蘇薇一家的罪,他只听得速速安排婚事這件事就心動不已。
最近他得了消息,京中形勢已經漸漸明朗,奪嫡之爭中居然是那個平日里最不顯山露水的五皇子最終得益,而那狡猾的南伯侯世子沈玨暗地里支持的人居然就是這位五皇子,眼看五皇子已經不知不覺佔盡優勢,現在只欠徐明遠點頭罷了,徐明遠沒有反對,那五皇子登基已是指日可待。
四皇子已經因為鎖子軍意圖謀反受到了牽連,孔垂芳已經被抓進了天牢,鎖子軍也被沈玨控制。
而與沈家交好的林家在五皇子奪位之事中也立了大功,正是炙手可熱的時候,本來他家與林府二小姐議親就屬高攀,雖然林二小姐不過是庶女,但林家那樣的京城豪富,就算是庶女只怕陪嫁也是十分可觀的。
只是本來兩家說好今年議親,卻因為京中之事耽擱下來,孟縣令正自心焦,生怕林家在京中地位水漲船高,悔了這門親。
听得兒子這麼一說,心中暗道︰「林管事再有臉面,也不過是林家的僕人罷了,林家二小姐才是正經主子,而且還是自己的未來兒媳婦,新皇登基之後,自己的前途就全在與林家結親上了,自然還是巴結討好了這未來兒媳婦重要。」
他被未來的光明前途吸引,早丟了平日的謹慎,又怕不同意的話,兒子真的告訴妻子自己在明水偷納妾室的事情,當下也就同意了,這才有了今日上堂的反常。
而那林二小姐,林娟這樣做的緣由居然只是遷怒,林皓因為沈玨的事情一直待這個庶姐十分冷淡,他是個心情直率的人,到了明水之後也毫不掩飾對這個庶姐的厭惡,林府家教甚嚴,外間的人只當林二小姐真是身體不適回明水休養,林府的一些下人卻還是指導其中根由。
見林皓對林娟不理不睬,雖然明面上沒有什麼,背地里也少有議論,但仍然讓林娟覺得失了臉面,她一向覺得林皓和林紓姐弟倆不過是佔著嫡出,自己不過是沒投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就從小不受重視,她不檢討自己性子乖戾,寡廉鮮恥地勾引沈玨,卻只顧埋怨旁人。
尤其到了明水,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之子後,她心中一直十分不平,又見林皓依然對她不理不睬,倒是對一個叫蘇薇的村姑青眼有加,談笑風生,居然還提攜那個貧賤的村姑做生意,這讓她又妒又羨。
是以昨日她身邊的丫鬟偶然听得蘇家村來人請林管事幫忙找孟縣令說情時,她就動了壞心思,利用孟暉和孟縣令想攀附林家的迫切心情謀害蘇薇。
她沒本事傷害林皓,就讓他交好的人嘗嘗痛苦的滋味好了,反正也不過是山村里的賤民,毫無背景,捏死她們不就像捏死幾只螞蟻一般麼?
就算父親知道,也不過就是怪責她幾句,畢竟林府的臉面才是最重要的,她雖然被趕到了明水,但她的臉面也關系著林府的臉面,最好讓京中那個死老頭也失了臉面才好。
蘇薇完全不知道自己就因為跟林皓交好,就被她從未謀面的林二小姐算計。
她現在能做的只是盡量拖延時間,等陳大山趕來或者是林管事趕來,千萬不能讓孟縣令對她們用刑。
孟縣令現在只覺得堂下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十分聒噪,偏說得還句句都佔理,他見圍觀的百姓雖然不敢明著說什麼,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帶了些不贊同。
不由十分煩躁,他還需要一個好些的官聲呢,可不能讓這案子給牽累了。
他雙眼一瞪,怒喝道︰「給我打!這等刁民不打不會說實話。」
「且慢!」一個清朗地聲音從微觀的人群中傳來。
------題外話------
嘿嘿,蘿卜慚愧滴表示,今日還沒有嚴懲惡人,看在蘿卜今天稍微多寫了點兒的份上,還請親們多多原諒,明天一定會把惡人們虐得哭爹找娘的,這個文文吧,它其實也有自己地小脾氣,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