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r 邊。」
——李白《行路難(其五)》
星龍受的傷並不重,所以很快恢復了。一行人像平常那樣聚在基地。天明依然在玩著電腦。小兔還像平時那樣坐在桌子上,優雅地品嘗著一塊提拉米蘇蛋糕。這時候的她像極了一個玩具,看上去又溫順又可愛。只不過,由于昨天親眼目睹了她的實力,星龍不敢隨便動她。這可能是星龍第一次不敢動這只小j ng靈,他承認自己對人類以外的生物還是缺少一種必要的尊重。
「據說太空站的建造進度很快,現在已經有很大進展了。」天明說道,「如果它建設完成,那麼WG以至所有銀河系移民都可以到達更遠的地方。」
「那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啊。」星影似乎對此毫無興趣。
「太空站是干什麼用的啊?」星龍明顯對此比較有好奇心,「什麼時候落成了,我們可以去看看啊。」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為了方便遠距離行進時的交接。我們很可能要到別的星系去了。太空站可以起到中間要塞的作用。而且太空站上也有各種第三產業,可以給移民一個活動空間。」
「哦……可是為什麼要前去其他星系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些事情相信WG也不會貼到網上。」
「相信是由于害怕吧……」愛蘭妮拉突然插話道。
「害怕?」星龍疑惑地問。
「真的,害怕。自從防衛軍解散,移民們對于非軍事化的歡迎的同時,也觸發了對宇宙問題無力還擊的不安。所以,雖然進行了裁軍行動,但是還是不停地在各個方面增強軍事實力,這種看似矛盾的行為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諾比拉意識的起動已經是必然現象了,而對于這個意識是否真正有利于宇宙的平衡,沒有人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結論。如果很不幸是真的,我們作為生命體還必須自戮以維持自然規則,而這當然是令我們無法接受以。于是乎,宇宙就會產生一些作為生物圈中‘分解者‘角s 的機制體,來幫助清除那些固執存在于宇宙中的生靈。」
「那麼說,基里艾爾的預言是真的了?」星影突然回過頭來,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真的很有可能。」
「……」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提到這一系列話題,說起那些引人恐懼的東西,所有人都會很進入沉默。
「不過呢,我一直相信我們並不孤獨。」星影率先打破沉默,「宇宙中一定有我們的幫助者。我們這里有兩個啊,小兔子,還有柯藍。」
「對啊,還有紫瑩呢,還有陸議校長說的他在海邊見到的金s j ng靈……」氣氛似乎開始輕松起來了,星龍也說起來,「還有,似乎校長本人都是外星人呢。」
「還有基里艾爾,我一直覺得他也是。」小兔說,「沒有一個背景,相信他也是不會敢來的。」
「他呀,昨天把我打成那樣我都還沒找他要賠償呢,他還能跟我們合作麼。」星龍說著揉了揉被刺傷的那只手臂。
「這點傷算得什麼,當年我在防……」星影的「衛軍」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被調皮的愛蘭妮拉扔了塊隻果大小的冰塊堵住了嘴。
「行了,誰不知道你當年在那里很厲害,你也沒必要一天到晚拿出來說,打擊自己人的士氣。」天明用調侃的語氣說。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發生過的事實。」星影沒法拿出冰塊,索x ng咬碎了吞下去,接著說道,「嗯,這冰味道不錯。」
愛蘭妮拉自知不妙,想跳下桌子逃走,被他一把抓住長耳朵,提到半空中吊起來,然後像搖香檳酒瓶一樣不停搖來搖去。小兔疼得大叫,四肢在空中亂抓,但越掙扎越使她感到更猛烈的疼痛。搖了十幾下以後,她才被放下來,兩只耳朵已經由藍s 變成紅s 了。
「我就知道,在這里誰都能欺負我。」她不滿地說。
「沒有啊,不要生氣啊……」星龍模了模她的頭,說道。
「可能就是因為我們銀河系的人對其他生命無何止地侵犯,才讓那麼多生物對我們恨之入骨吧。」星影自責地說,看來他也認為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了。
「也許吧。」
小兔趴下想睡,可是紅腫的耳朵帶來的陣痛使她根本無法安然合眼。星龍有些怕,如果她因為這個對他們不滿,也許她回想到她的那些已經永遠失去的親人和同伴們,會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去與他們相會。星龍模了模她的耳朵。她要是人類該多好啊,他悄悄想。小兔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仍舊舒服地蜷縮著,任由星龍撫模。星影抓件大衣披在身上,然後把空調的溫度調得很低。小兔耳朵上的疼痛感消失了,她舒服地打了個呵欠,睡著了。
「我們有沒有機會彌補前人犯下的過失,只有看自己的了,自己一味求痛快,把對自然的債務連本帶息留給後人償還,只怕誰也擔當不起。」星影說道,「這可是一筆大人情債,不是錢能還得起的。」
「唉。」天明嘆口氣。
星龍沒說話。他突然想到紫瑩。她什麼時候會再來找自己呢?她能為他們做什麼?他們又應該為她做點什麼?還有柯藍和陸議見過的金s j ng靈,他們又是誰的同伴?他們是兄弟嗎?他們到底是人類、生靈的伙伴,還是只是一些不相干的宇宙人?他們是不是擁有足以保護生靈的力量?茫茫宇宙中,作為人類,有沒有移民們的朋友?又有沒有敵人呢?那些攻擊紫瑩、襲擊B5行星上GUTS成員的士兵,又在為誰服務呢?對他們一行不友善的那些宇宙生物,會不會對他造成威脅?還有,基里艾爾說的十二護衛……不知為什麼,每次想到這個詞,他腦海里都會浮現出在地獄的無邊火海旁邊站著的手持利刃的十二個凶神,鬼火一般的眼楮大睜著,在四處尋找殺戮的對象。如果這些家伙真的降臨人世,自己又將做些什麼呢?——不過,他倒還是在想著應該怎樣對付它們而已,至于宇宙本身,他卻是一直沒有考慮過。
「算了,不說這些了。昨天你去和WG那幫人說了啥?」天明問道。
「沒有,就是討論一下我們GUTS接下去的行動的問題。他們認為僅僅依靠GUTS已經不足夠了,必須動員更多的民間戰隊參與到這項行動中來。」星影答道,「太空站的基中一個用處就是駐扎那些戰隊的成員。」
「那還不如就重建防衛軍算了,哪里用得著這麼麻煩。」星龍插了句話。
「我們對類似防衛軍的這種組織已經失望至極,所以寧可麻煩一些,將種類繁多的隊伍進得編制,也決不會建立一支指揮權過于集中的軍隊。」星影搖搖頭。
「可是……這和指揮權有什麼關系嗎?」星龍還是不解。
「關系可大了,真是黑暗哪……」星影嘆口氣,望望外頭,「……唉,這麼慘的往事,不提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那段時間的往事在他心里留下過一些不美好的回憶,既然他不想說,星龍也按捺住好奇心不去過問。
「這些行動會落實到每一個武裝集團上,這樣也是為了防止新的戰爭發生,至少不會發生在銀河系人之間。可能很快就會有人來通知我們。」
「哦……」
「太空站什麼時候能建好啊?」星龍又問道。
「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負責。」
「他們沒說嗎?」
「他們怎麼會知道,工程了需要進度的嘛。」
「不過應該是很快了,據說由于采用了合成集裝技術,應該不出一個星期就可以基本完成。」天明說道。
「那太好了,改天找個借口上去觀賞一下長什麼樣子。」星龍說。
「也不需要找什麼借口,我們想上去應該不難。」星影說道,「只是有個問題我一直沒法理解,一個星期內就可以完成,說明裝備的武器很早就已有了……難道當時戰爭結束以後,武器沒有被銷毀嗎?難不成WG的高層根本沒有進行非軍事化的誠意?」
「可能。」愛蘭妮拉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我一直認為WG不僅僅是一個聯合x ng組織,還是一種多方面的zh ngf ……我一直認為他們是把銀河系的那些從上古時代而來的弱點帶到這里來的。」
「一只兔子也評論我們,看來我們真的要改進一下我們的x ng格……」星龍模了模小兔,說道。
「這和x ng格無關,每種生命都有其本x ng,每個生物一生下來就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所以也就會最大限度滿足自己的利益……即使是擁有理x ng的生物,他們也是一樣的,只不過由于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比沒有‘理x ng’的生物多,因此他們要求的也比一般的物種要多得多。很多時候,作為理x ng生物的你們和我,總是把各種各樣貪y 導致的惡果用‘本x ng難移’作借口推托掉了,所以才有了那麼多原本不該發生的事件,也難以得到真正的進步。」愛蘭妮拉說得很慢,不知道在想什麼。
星龍用一種欽佩的目光久久打量著這個不平凡的外星女孩。說真的,要是她是人類,那該會有多受歡迎啊。究竟有多神秘呢?宇宙里還有更神奇的生物在生存嗎?至于她話里的含義,作為一個銀河系人,星龍不敢去想。
「看來我們也不得不在一只兔子面前自慚形穢了,這些事情我們作為人居然不敢想。」星影點點頭。
小兔似乎不想理他們,徑直走到窗口,一躍跳到窗台上,望著外面的星空。星龍走過去把她抱起來。她的密度和冰一樣,所以抱著也感覺特別輕。她是生物嗎?這樣一想,星龍也忘了對她應有的尊重,全身上下打量著她。她把頭埋得很低,全身蜷縮成一團,害羞地躲避著他的視線。星影連忙把她搶過來放回桌子上。她用少有的凶惡目光盯了星龍一眼,他身上立刻覆蓋上了一層冰。星龍感覺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了。
「小兔……哦不是,愛蘭妮拉,對不起,我錯了,放開我可以嗎……」他無奈地說道。
小兔像不貓一樣臥下來舌忝舌忝自己的毛發,輕輕把眼楮閉上,沒理他。
「你惹她生氣了,沒辦法了,你就在這里待到冰塊自然融化吧。」天明對星龍說道。
「我才沒這麼小氣呢。」愛蘭妮拉跳下桌子,把冰塊收回身上。冰塊踫到她的身體,馬上被融進去了,一點痕跡也不留下。
「這只兔子好厲害啊,怎麼地球上的兔子就沒有這本事呢。」星龍拍拍仍舊是干燥的衣服,說道。
「我倒很想看一下被你們稱為‘兔子’的生物長什麼樣呢,為什麼誰都這麼叫我。」她說道,「我想知道,它是碳生物還是 生物啊?」
「……啊?」星龍又一次有了一種孤陋寡聞的挫敗感。
「銀河系有 生物麼?你覺得呢?」星影說。
「那它怎麼生活?」小兔點點頭,問道。
「吃草。」
「它長什麼樣子?」
「和你一樣有雙長耳朵,以便于它們及早發現危險。」
小兔想了一下。
「原來是種弱小的草食動物啊,偏偏和我那麼像,難怪我到哪兒都受欺負呢。」她似乎不些失望,說道。
「不是這樣的啊,我也不想欺負你的,剛才是好奇而已……」星龍愧疚地說。
「好奇就可以對我那麼無禮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女孩吧……」
「…….」
此時星龍又想回了那個問題。
「 生物是什麼啊?」
「是一種以 為基本構成的生命體。 和碳的最外層電子數都是4,因此它們擁有非常相似的化學x ng質。一般而言,包括我們人類在內的很多生物都由有機物構成,有機物的主要組成就是碳元素。」星影解釋道,「而 生物的特點,就是以 元素代替有機物中的碳元素來構成的生物。這類生物雖說在銀河系沒有,但在其他地方,尤其是我們要準備前往的諾姆星雲很常見。」
「……那,有證據嗎?」
「有。」
星影從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包粉末,它是灰s 的,似乎不怎麼顯眼。他把它倒在水里溶解,遞給星龍。星龍嘗了一口,一股又苦又澀的味道在嘴里散開來,讓人難以接受,趕緊吐了出來。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他趕緊拿了標清水連連漱口。小兔走前去,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滿意地舌忝了舌忝嘴唇。
「這是 基右旋糖,化學式Si6H2O6。它是 生物中的植物體光合作用的產物,也是給出它們提供能量的主要物質。它與氧氣化合生成二氧化 ——沙子——和水。」星影說道。
二氧化 ……不知道為什麼,他又一次想到了神秘的紫瑩。她不就是一塊水晶嗎,水晶就是純淨的二氧化 ,難道她也是來自宇宙深處的一個神秘生命的衍生物嗎?那個神秘生命能把自己的智慧向自己的作品分一份嗎?如果是這樣,那麼相對于連制造一個最簡單的生命都不容易的人類而言,那種生命該有多神奇、多令人欽佩啊!他真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像傳奇小說中一樣,見一見隱居在宇宙深處那位創造了如此之多奇跡的睿智老者,和他一起探討星辰斗轉的奧秘。雖然他並不是什麼沉迷于幻想小說的人,也知道眼前發生的這些事並不是小說中的情節,但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願望,古人不是說過嗎,早晨得知真理,即使晚上就死也沒什麼遺憾了。——不知怎的,他又想到了另一個方面。二氧化 ,既是水晶也是沙子,那麼人類——生靈——又是什麼呢?會不會也只是宇宙代謝的產物,只是恆河一沙?那麼,對于宇宙本身而言,並不重要嗎? 生物這種東西,會不會就是一種暗示呢?
「我說,星影,你覺得沙子對于銀河系有用嗎?」他不安地問道。
「當然有用啊,沒有沙子,r 月星辰從何而來?」星影回答著,隨即看出了他的不安,「怎麼,想到什麼了?」
「啊,沒有……」
星影走到窗外,望望遠處。在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宇宙深處,有一個夢一般虛無縹緲的地方,那里有著千百年來傳承的秘密,宇宙的命運,生靈的命運,一切都像告知的手跡一般穩藏著,等待著敢于向天命挑戰的勇敢者前去把它翻開。他像尼莫船長眺望大洋深處那樣放眼遙視著遠處的那片微弱的星光,似乎用雙眼的力量就可以讓他沖破遙遠空間的阻礙一躍踏上那片土地。什麼時候,我才能有緣與你一見呢,諾姆星雲!
——此時天明正一心一意地泡在網上,突然覺得有點渴,就隨手拿了一杯水喝,但那水已經被調皮的小兔加了 糖,結果他喝了一口馬上吐了出來。
「怎樣,好喝嗎?」愛蘭妮拉淘氣地沖他笑著說道。
「好啊,作為回報我也請你吧。」天明一把抓住轉身y 逃的小兔,把不知哪兒弄來的辣椒水拿出來,扯住她的耳朵往她嘴里灌。一種像被烈焰焚燒的劇烈灼熱感瞬間傳遍了她的全身,把她弄得全身通紅眼淚直流,火燒一樣的嗆咳幾乎讓她無法呼吸。天明死死地把她按在桌上,她的四肢不停擺動著,身子也扭來扭去,試著把那瓶致命般的液體從她嘴上移開,但都無濟于事。在灌下一大瓶辣椒油以後,他終于放開了她。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會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星龍連忙倒了杯冰水給她。她一連喝了五六杯,漲紅的臉才漸漸復原了。不過她臉上的眼淚卻怎麼擦也擦不干,似乎是哭起來了。
「我好像有點過分了。」天明說道。
「跟你絕交!」可憐的小兔真的生氣了,轉過頭去不理他。
「別這樣,我替他道歉可以嗎……」星龍走過去模了模她。
「你們沒一個把我當朋友。」她不滿地哼了一聲。
「不是的啊……」天明說,「對不起。」
「不就讓你喝了點 糖水麼,至于用那麼大威力的武器來對付我啊……」
「……」
小兔舌忝了舌忝她的毛發,又躺下了。
「我們可能確實沒有真的把她當朋友看呢,這樣對她過分了。」星龍有些愧疚。
「嗯,我們應該改改了。」天明說道,「對了,星影呢?」
「在窗台觀星呢。」
天明悄悄走過去。星龍跟在後頭。
「觀今夜天象,知天下大事。」星影拿著一把扇子,一邊扇一邊自言自語,這神態和諸葛孔明倒是有幾分相似。
「敢問兄台,今r 有何大事?」星龍忍不住笑出來,問。
「據我的j ng密計算,至少在明天,至多不過三天,我們就會迎來新的戰術。」星影用一種算命式的語氣答道。
「啊?為什麼?」
「天明,」星影沒理會星龍的問題,轉過身去,「你听說過‘先知號’嗎?」
「听司馬指揮講過,是二次星佔的時候銀河系遠征軍使用過的一艘戰艦,怎麼,它不是一直停在地球上嗎?」
「剛才我看到它了,似乎往WG中心的方向飛去了。」
「那麼說,銀河系有人來這里了嗎?」
「嗯……」
星影轉身回到桌前。
「這事,你去和司馬指揮說一下吧,天明。」他吩咐著,隨即望向桌上的一疊文件,翻出一張地圖來,「想來我們可能要離天我們現在的地方了吧,真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