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聿衡低聲和她解釋這些的時候,姚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過一般似得,心情一下子就變得復雜起來了。
她想不到這間養老院居然會是這樣的。
一把年紀,自己的孩子卻不能承歡膝下,反而還鋃鐺入獄或者陰陽兩隔,這些老人的心里應該感到很絕望吧?
只要一想到這些,姚就覺得特別的心酸。別看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可她卻覺得自己沒法面對這種環境,沒法讓自己的心態積極起來。因為那里有些人呆呆坐在那里,好像只為了靜靜等待生命走到盡頭的樣子讓她壓抑極了。
其余的人則在那笑,「陳婆你可會說話!這麼好的媳婦會不喜歡啊!」下自孩復。
「心髒不跳那還不死了?不過,我這都是為你跳的。」楚聿衡笑米米的拉過姚的小手,「對了,人艱不拆是什麼意思?」
其實姚沒有告訴過楚聿衡,她可以去貧困山區看望孩子,去聾啞學校幫助孩子,但是她還是挺抵觸進養老院的。不是因為她討厭,她不喜歡來,而是里面的氣氛真的讓她很壓抑。
不過楚聿衡覺得她索性喊個‘在一起’也就算了,兩位老人的臉已經紅的像西紅柿一樣了,按本來人家沒什麼,可愣是給她喊出了什麼,這她要真喊出個‘親一個’來,倆人還不能高血壓破表?這些老人們完全把她當成了專家一樣,大有種把江湖騙子引進家門的感覺。不過姚卻覺得,其實你懂不懂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這些老人們的並不需要專家來幫他們鑒別什麼,他們只是需要人陪,需要身邊有個心欣賞自己,能和自己說說話的人,僅此而已。所以不管任何老人提出任何要求,姚從來都不拒絕,樂顛顛的一會兒跑過來一會兒跑過去的,越是跑的臉頰發紅,她一雙眼楮就越亮的讓人挪不開視線。
劉叔上了年紀,曾經中過風,右半邊身子留下了後遺癥,他走不快姚也不急,只扶著他慢慢的走。在和劉叔上樓的時候,她就已經接了等會兒的好幾個‘活兒’。
友好的態度讓姚的心柔軟了一點。她總覺得,連護士都是那種和氣和面貌善良的女孩,這些老人應該每天會過的更舒心一點吧。
「嗯!這是我來過的最有愛的養老院了。在這里我真的可以感覺到他們活著的充實,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呢?為什麼那些有兒有女的老人反而在養老院里過的不快樂,而他們這些罪犯的父母,會不顧世俗和常人的眼光,活的這麼快樂充實呢?難道他們不會覺得難過或者敏感嗎?」
姚當時看了以後還是很感動,也很意外楚聿衡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非常自然而然的,像是照顧自己的家人似得,沒有任何一點遲疑或者局促的地方。
楚聿衡說到最後,有些懊惱的撓撓頭,倒是嫌少見他會有這副表情。一點也不像個三十歲的沉穩男人,倒好像是個不懂浪漫和風情的青澀少年似得,才會把第一次的約會自以為是的似乎安排的有點糟。
接著,姚深吸一口氣,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的倚靠在車座椅上,像是回憶著剛剛的情景,唇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其實老實說,我對養老院一直都是很抵觸的,說白了我就是覺得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在一分一秒中,數著時間消極等死的,每次去我都覺得非常的壓抑,但是這次來這里後,我卻有了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姚本就自來熟,又拿出哄小孩子的那招兒,很快就和老人們玩成一片了。又是給陳婆的新衣服做參考,又是贊嘆忠叔的棋藝,還能去給其他人琴弦不懂裝懂的撥弄個幾下,又起哄的當觀眾,數她呼聲最大的手呈喇叭的非要人家剛剛跳舞的劉姨和張叔,「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楚聿衡彎唇,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唇上偷了個香,隨後放開她毫不遲疑的迅速離開作案現場,邊走邊說,「老婆,劉叔喜歡別人評論他的東西評論的犀利一點,別忘了投其所好。」
說話間楚聿衡走過來直接蹲在劉叔跟前,作勢就要背他,劉叔一開始還婉言相拒,後來實在沒法拒絕就伏上去的任由楚聿衡背著上了樓。
樓下還有事兒在等著他做,他就不陪同著一起去看劉叔的毛筆字了。
楚聿衡把劉叔馱的穩穩的,劉叔身體一點都不矮,一米八的老人中的罕見身高,還壯壯的,這會兒就彰顯楚聿衡身為一個軍人長期訓練的身體素質了,要知道,任何一個成年男子再把劉叔馱上樓後早就氣喘吁吁了,可楚聿衡卻一點也沒喘,只是臉色有些微微的漲紅。應該是剛剛用力用的。
果然,當那些老人看到楚聿衡來了後,一口一個‘楚隊長’的叫他,愣是叫出了種親生兒子的感覺。她很少看他這麼笑,那是真正的一點架子和冷酷都沒有,眉梢眼角都帶著溫暖的笑容,一看他和這些老人的關系就很好。
「是不是覺得這里的人特別的樂觀,他們的生活不但不空虛,反而還非常的充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都有忙不完的事?」楚聿衡淡淡的接口道。
楚聿衡撫了撫姚的頭,笑的無那而心疼,「傻丫頭,為什麼會說這種話?沒有人說過讓你不要你爺啊?」
「正因為他們都是罪犯的父母,甚至是他們父母的父母,但正因為他們的特殊身份把他們聚集到這里,所以大家都是一樣的。當然,也正是因為他們有著犯罪的家人,且絕大多數都是已經被槍斃了的,但是他們卻說,家人雖然不在了,但他們卻要更好的活著,這樣才會讓死去的人覺得寬慰。他們並沒有想要活著贖罪,只是很努力的生活下去。」
問她怎麼了,好半天她才抬睫,只不過不是看他,而是眼楮看向窗外,眉頭擰的緊緊的道,「大叔,以後我絕對不要把爺送到養老院來。」
原地,羞紅了一張臉的姚趕緊擦擦嘴,同時趕緊四下看了看有沒有人看到,只暗暗在心里懊惱的道句︰沒個正經!
姚和楚聿衡從上午九點到達養老院後,盛情難卻的中午和老人們一起在那吃過午飯,因為中午老人們都是有午休的,所以他們就離開了。
姚同樣笑米米的眨眼,虛情假意的動作只為了抽回來被他湊在嘴邊兒的小手,「意思就是呢,人生已經如此艱難了,有些事就不要拆穿了。」
適時,身後一個沉穩的聲音過來,「劉叔,我來幫你。」
周圍的人在知道她是楚聿衡的太太時,更是一個勁的夸獎她漂亮和能干,說楚聿衡找到她這麼一個漂亮的太太,也有說他們兩個一看就都是有福氣的人,都是很好的人,上天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就是最明智的安排之類的雲雲。
眼見她轉過頭來有些晶瑩的眼楮,他嘆口氣伸長手臂把她攬進懷里,「其實,送到這里的老人們也是實在沒辦法,沒有親人照顧的不是麼?乖,不要想太多,等我們回去以後立刻就安排一下,把姚老爺子接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好嗎?」
「我喜歡!」姚立刻道。眼見楚聿衡挑眉,她連連表示,「我不是說逛街和玩什麼的,我是說來這里我今天很高興,也覺得非常的有意義,只是剛剛突然想到爺,心頭有點小積郁罷了。」
以前她也和志願者們深入過這些群體,可是他們那些人中能夠真正融入進去的其實很少,大多數人都只是表面上做一些打掃、修剪指甲之類的簡單瑣事,而很少有人真正幫對方做什麼。
她的語氣透著一種斬釘截鐵,毋庸置疑,好像如果誰反對下一刻她絕對會立刻翻臉似得。
雖然姚和老人們玩的很開心,但是當她出來後坐上車後臉上的笑容卻一點點淡下來,倒是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原來他讓她穿軍裝是來博老人家的喜歡來了?而他則一身武警裝束,有模有樣的也算是和她黑綠配了一把。
楚聿衡捏一下她的小鼻子,「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的人?誰家沒有個老人?照顧老人本里就該是我們的責任,就算你不提,過些時日我也會提的。我們還有老的時候,以後個我們怎麼對我們的上一代,上上代,他們都會看在眼里的效仿,沒有人願意去養老院,最好的家庭,最好的幸福就是一家人在一起。這也是最基本的人之常情和責任。相反,姚老爺子辛苦拉扯了你長大,如果你反而到時不管他,任由他去了養老院,我才要重新審視你的人格和良心。」
而她身上的那件綠皮也是讓她迅速融入老人們的秘密武器。尤其是思想傳統的中國老人,又有哪個不喜歡英姿颯爽,軍人打扮,精神利索的女孩子呢?
甚至有個陳婆婆還把姚攬在懷里,看了又看,就跟婆婆看媳婦似得,一臉的越看越滿意,不住的說,「多好的姑娘啊!漂亮!真漂亮!如果我兒子能找這麼個漂亮媳婦,那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他牽著姚的小手,大掌完全包裹覆蓋了她,「看你這副樣子,早知道就不帶你來了。想說你一直很喜歡致力于慈善事業,我覺得帶你來這里要遠比任何送花、看電影這種事情來的有意義。還有,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除了酒吧平時還喜歡去哪里。就這麼安排了。」
姚的情緒有些低落,她低下頭攪動著手指,聲音緩緩的道,「爺辛辛苦苦把我帶大,我怎麼能在他年邁了,生病了以後就不要他呢?如果沒有他也就沒有我。我是爺爺唯一的親人,絕對不要讓爺爺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不要他覺得把我嫁人了他就圓滿了,就沒有牽掛了,而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才叫真正的圓滿。」
玩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據她後來說,當時她已經很低調了,要不是怕大家接受不了,她差點喊出‘親一個’來!
姚有些不明白。老實說,在她剛去的時候曾一度覺得老人們都是看到有人來探望,所以才會拿出自己最積極的一面來,就像以前他們去養老院探望老人的時候,院長總是會事先告訴一聲,把衛生打掃的一塵不染,還讓老人們換上干淨漂亮的衣服,形式搞的好像上級領導下來檢查似得。但是形式搞的再好,也遮掩不住老人們內心深深的空虛和眼中的空洞。每每看到這些她都會覺得很心疼。而這些老人,她看的清楚,對于他們的突然到來大家並不知道。而他們在忙碌的東西也並不是為了給誰看的,而是他們每一天都是這樣很充實的生活下來的。
姚點點頭,「其實,這間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量的,就怕你反對。怕你覺得爺爺以後跟著我們會成為我們的負擔,給他雇個保姆照顧著就好了。或則干脆花點錢送個最好的養老院去。這點爺以前也和我說過,他說等他老了就去養老院住,堅決不給我添麻煩。」
大廳陪他們練節目的護士一看到楚聿衡,立刻自然的上來跟他打招呼,熟絡的樣子好像他常來這里。而當那女護士看到一身綠色軍裝的姚時眼神中也多了絲由衷的敬畏和歡迎。
雖然他有點別扭,但要是她喜歡,那麼他就陪著她一起。
「如果以後你不高興,那我就不再帶你過來了。我們接下來去逛逛街?出去玩?」他提議著。心想著︰不管怎麼說,逛街買衣服、玩樂、吃爆米花看電影、喝咖啡這些事情都應該是女孩子喜歡做的吧?
在那和善的笑中姚吐吐舌頭,一抬頭正撞上楚聿衡投射過來的眼神,暖的就好像夏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zVXC。
楚聿衡微微一怔,其實他也能想到,以她的敏感一定會想到這方面去。畢竟,那個人不只是她的家人,更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難怪周圍的老頭老太太們看他們的眼神都透著曖昧,甚至其中不乏起哄者。
姚笑米米的「哎!」一口答應下來,顛兒顛兒的就攙著他往樓上走。
本來姚以為,這里的老人肯定會情緒更不好,但是讓她意外的是,他們去的時候他們一幫老人正在排練節目,她才剛進門就听到了熙攘的笑聲和眾人的拍手聲。只見里面一幫老人圍著中間那個老頭老太太,兩人一身演出服,衣著頭發都經過細心的梳理過,手中還拿著扇子,兩個人卻臉頰都紅紅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倒是讓人覺得挺有意思的。
比如那些會樂器的老人,有很多去了都是剛學的,毛筆字也是日復一日的聯系出來的。這些等等等等,她真的體會到了活到老學到老給他們帶來的快樂。
這也讓姚明白,為什麼楚聿衡出門的時候會讓她穿軍裝了,當時她還在那心思,他幾個意思啊?難不成又是怕她穿別的衣服不端莊,所以索性要她直接穿軍裝一了百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今天的計劃安排是帶她和奧巴/馬一起吃飯呢!
因為她以前去過養老院,雖然那里面的設施不錯,有著各項生活娛樂,但是里面的老人表情卻非常呆滯,有很多子女在把他們送進來後,幾乎再也沒來看望過他們,好一點的才會過年的時候把他們接回去,好像把他們送來了這里,而有些老人的身體原先是很好的,可是在來了這里以後就很少吃飯和活動,天天呆在門口呆呆的守望著,渴望她們的子女能過來接她們回去。
劉叔拉住姚,「小,我前些天寫了副毛筆字,你跟我去樓上瞅瞅,看我寫的怎麼樣?」
在他準備下樓時,劉叔先進了屋,跟在後面的姚賊嘻嘻的伸出小手拍拍楚聿衡的胸口,「哎呦,這小心髒跳的撲通撲通的,沒事兒,這會兒沒人,想喘就趕緊大口喘幾下吧。年紀大了一口氣爬五樓,老牛粗喘一下是很正常的,我會人艱不拆的。」
接著楚聿衡說了句讓姚心頭一跳的話。
「就像陳婆,她的兒子就是一個毒販,還是我親手抓住的。陳婆是知道這件事的,但她卻並沒有怪我。她說這都是她兒子造的孽,既然她兒子用毒品害了那麼多的人,那麼就必須得受到懲罰,哪怕是付出生命。他們的這種理解和隱忍,以及大義滅親都讓我覺得非常感動,也覺得這樣的父母很偉大,他們應該很積極的生活下去,而不是一輩子都活在子女造成的陰影里。我第一次過來是我們特警大隊組織的,當時我看到他們的時候,那種心情真的非常復雜,但是他們卻用最真的笑容化解了這種復雜。讓我越發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不僅要抓捕罪犯,更要守護家人。」
姚點點頭,她用另一只手交疊上楚聿衡的大手,「那我們以後常常過來探望他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