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
庭院也露出了它遠比的真面目。
石燈籠、魚池、睡蓮、梅樹、唐崎松、櫻花樹和楓樹,超自然的深山幽谷情趣。著一切,都圍繞著三棟幕府式建築,在虛幻般的景致中,古意盎然地與周圍的自然融匯成一片。
鐘紫兮看著那樹在暮色中顯得尤其鮮艷的紅楓。看著那樹葉的顏色。她想起了血的顏色。
「在想什麼?」
「血!」
「哦?」黑沼烈龍揚了揚眉。「你會想這種東西,讓我覺得有些驚訝!」
鐘紫兮淡淡一笑︰「從小生活在南宮家。不見到點兒血,就有點兒對不起這個家族的名號了。」
听聞此言,黑沼烈龍語頓!
因為,連他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了。他常年和南宮家合作。南宮家的有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因此,他當然明白她的話點兒都不夸張。豈止不夸張,甚至還有些「美化」了!她的諷刺才能還真的一點兒都沒有退步。
可是,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讓他如何發怒。如今,他只想問她一個問題!
黑沼烈龍看似漫不經心道︰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花千洵?」
「這是私人問題!」她想都沒有想。就很是干脆地將皮球踢回去給黑沼烈龍了。
「我依舊不能成為你的朋友嗎?」黑沼烈龍毫不罷休。
「不能!」她連眼皮都沒喲眨一下。
「為什麼?」
「因為,你是日本人!」
「……」
「你爺爺是侵華日軍731部隊的軍官。」
「……」
「為了逃避軍事法庭的審判。他將在中國,用中國人搞的**研究資料,給了急需要這份資料的美國!」
「……」
「每次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爺爺時,他給我的糖果。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那糖果里是不是有鼠疫,炭疽一類的東西!」
「……」
「你外公是徹頭徹尾的軍國主義分子!」
「……」
「你哥哥在日本內閣是個狂熱的恐怖人物。他甚至還叫囂著要消滅中國人!確實叫人汗顏!而你……」
「……」
「為人陰郁,骨子里潛伏著一頭恐怖的野獸。誰知道你是不是繼承你祖輩的那些恐怖思想?」
「……」真是血淋淋的控訴啊!
「啊!退一萬步。要是我真的做了你的朋友。爺爺,外公還有父親和哥哥。會不會覺得你是叛徒?不會也拿你去做**實驗?還有……」
「夠了!」黑沼烈龍狠狠的深呼吸!
他沒有想到,有一天居然會從她的嘴里听到這些。
他沒有想到,她給他的評價居然是如此的不堪!
他更沒有想到,日本人在她的印象里居然是那樣!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她說的很多都是事實。
其實,從小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很多同學知道他的背景。有些人崇拜他。但是,有些人卻欺負他。後來,為了不被人欺負。他才走上了一條過去從來沒有想過的路。
「你討厭我,就是因為我是日本人?」
「也不盡然!」
「是嗎?」
「我都說過了,是因為你家里的原因!而你,其實骨子里。也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一個平等的朋友看待過!」
「……」他不明白!或者說,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說。他一直以為,他對她已經表現足夠多的善意了。可是,好像一切都不夠!
「你好好想想,你會對你的朋友說︰今晚我睡不著。你別睡了,和我看月亮?」說著,鐘紫兮笑容淡淡地看著黑沼烈龍。
「……」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不會!那麼,你可能會對你的朋友說︰紀田君,我今晚無法入眠。你可不可以陪我聊一下天?你的言辭一定很客氣!」
「……」黑沼烈龍默然。
「你也不會抓著一個女孩子的手腕。強行將女孩子帶到一個她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如果,我是個你想表示友好的日本女孩子。你或許會很客氣的征詢對方的意見!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
「說到底!在你的家庭燻陶下。對于你來說。中國人是不值得尊重的!好吧!現在,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對于你來說,我是不值得尊重的。請問,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和我的友誼是平等的嗎?」
「……」
「很顯然,這種友誼對于你來說。是對我的一種施舍!」
鐘紫兮的話音剛落!黑沼烈龍就霍然起身。低呼道︰「不!」
「哦?」鐘紫兮微微笑了笑。然後,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那樹紅楓上︰「其實,從小時候我就知道你想和我成為朋友!那時候,你是個少年。在我的印象中。那時的你就像個滿身刺的冷面刺蝟!但是,那時的你比現在坦率多了!因為,至少你會毫不掩飾對我的輕蔑!」
「你……」黑沼烈龍再次深呼吸數次!
有生以來第一次!
她的伶牙俐齒讓他無法招架了!
在他的印象中。她是那麼坦率可愛,無憂無慮,更不怕死。他怎麼發現,過去的她不像今天這般銳利?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你的飛機什麼時候來?」整個談話的進程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完全掌控了。
黑沼烈龍盯著她。半晌無話!心里卻道︰我想問的沒有問出來。反倒被她,夾槍帶棒地臭罵了一頓!他黑沼烈龍什麼時候吃過這種無名虧?
「喂!」鐘紫兮百無聊賴地瞅著黑沼烈龍︰「你的魂在家不?」
黑沼烈龍終于開口。只是聲音淡淡的。波瀾不驚︰「到了!」
「魂到了?」
「去東京的飛機到了!」
正閑扯間。宮城葉子踩著小碎步走到了他們的跟前站定。而後,躬身,恭敬地對鐘紫兮和黑沼烈龍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下,鐘紫兮明白。該躲的確實躲不過了。但是,在臨走前。鐘紫兮還是看著黑沼烈龍說︰「喂!你確定要我跟著你去東京?」
「嗯!」
「可是,你不覺得要是南宮天羽知道你帶我去東京了。他會有什麼反應?」
「他會去東京!」
「不會!」她果斷地搖了搖頭。
「哦?」
「我不是他唯一的孩子!對于他來說,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不見得!」
「是嗎?」她坐在原地。提起酒壺,往沒有用過的酒杯里倒了半杯清酒。端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我看,你還是不了解南宮老爺子啊!」
「經過我多年的觀察。我比你明白。他對你是多麼的在乎!」黑沼烈龍雙眸半眯著。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這樣的表情的時候,都是說一不二的時候。要是有人反駁他。忤逆他。那麼後果往往都是不太美好的。可是,偏偏就有人不識相。
只見鐘紫兮眨巴了幾下眼楮。亮晶晶,圓溜溜的水眸里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當年,我為何突然失蹤?我母親為何突然去世?」
「……」
「呵呵……我媽媽是被火活活燒死的。我逃跑了之後,是南宮天羽派人來追殺我的!你說,我不抓緊時間逃命,難道還要等著被他派的人殺?」
「……」
「一個會殺妻兒的男人。你認為,他胸口里會有良心這種東西?」
「……」震驚!
除了震驚。他想不出其他的詞語來概括他此時的心情。
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謎題的答案居然是如此的不堪!
她的母親可是南宮天羽的正室。是南宮天羽這一生的最愛。這點,世人都知道。可是,如今听她這樣一說。這個南宮天羽可能真的欺騙了所有人。
對于外界的人來說。南宮家,就像深不見底的深淵。
突然……
「噗通!」人體倒地的聲音!
「哈——!」一聲女人的怒吼!
鐘紫兮循聲一看。看到花園那一頭的地上躺著一個侍女。而另一個侍女則在跟一個男人交手。她定楮一看!和侍女交手的那個男人不是喬治是誰?
宮城葉子眼見得那個侍女快要抵擋不住了。在看了一眼黑沼烈龍,並得到後者的點頭允許之後。宮城葉子也加入了攻擊喬治的行列。
鐘紫兮靜靜地看著喬治跟侍女,宮城葉子的戰況。
心里,卻在想著。花千洵那個笨蛋千萬不要來啊!這里很危險……更重要的是。他這一來,她的身份他就鐵定會被他知道。
她現在很後悔……
之前,紫陌就告訴過她。花千洵在調查她的身世。要是早就知道有今天這樣的結果。那麼,她就該早早地離開他的視線。這樣,對彼此都是一種自由。
可是,如今!要是這個秘密被他知道了。那麼,他會怎麼看她?
最後的答案。她想都不敢去想。
可是,她又忍不住想見他。雖然,她知道今天要是跟黑沼烈龍去東京。那麼,或許會躲避一段時間。可是,她更明白。有些事情是躲不掉了的。為此,她打算攤牌了!
于是,她才和黑沼烈龍東拉西扯。一直在拖延時間!
她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矛盾!
想要見他,卻又害怕見他……
突然!
和她一起看戰況的黑沼烈龍站了起來!
雙眼像一頭謹慎的野獸一樣微微眯成了一條線。靜靜地站在當地。
他似乎在靜靜地傾听什麼……
緊接著,她感覺頭頂上的房屋瓦片好像被人踩碎了一塊。接著,一條紅色的「水流」沿著屋檐流了下來。粘稠,血腥的血就像水流一樣流下來。
就在黑沼烈龍的眼前……
鐘紫兮趕忙調轉方向,坐進了屋檐里頭的方向。誰知道待會兒從房子上又淌點兒什麼下來?
只是,這次淌的不是什麼!
而是滾下了一個人!
一個渾身黑衣的勁裝忍者。看體型,應該是個男人!
緊接著,又滾了一個女人下來。
從屋檐上流下來的血更多了……
而原本雅致,幽靜的庭院里。也瞬間被死亡的氣息籠罩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