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听見廚房有聲音,可又沒有听見雞叫,拿了衣裳套在身上,走到廚房門口,小聲喚道,「阿暖,你做啥呢,是不是餓了,碗櫃里還有兩個涼糕,要不將就著吃了睡,娘明兒早點起來做飯?」
盧暖知道,徐子衿在的事情,肯定瞞不過韓氏,連忙起身,拉著韓氏坐下,小聲說道,「娘,我給你說件事情,你千萬別出聲,也別著急哈!」
見盧暖這麼小心翼翼,韓氏就已經很緊張了,卻一個勁的強制鎮定,點點頭道,「阿暖,你說,娘,听著呢!」
「娘,徐少爺受傷了,要在咱家躲幾天!」盧暖說著,注視著韓氏的表情。
韓氏聞言,身子一抖,咽了咽口水,問道,「那人呢?」
「在我房間里,他發燒了,我燒水給他吃點藥,在給他敷額頭,可不能讓他死咱家里!」
韓氏聞言,強壓下心底的慌亂,說道,「你這孩子,人家徐少爺只是受了傷,你好端端的干嘛咒人家死,再說了,徐少爺幫了咱家這麼多,應該的!」
見鍋里水開了,盧暖立即站起身,「那娘,水開了,我去給他喂藥!」
「哎,我去喊二弟起來幫你!」韓氏說著,連忙起身,準備去喊二弟。
盧暖連忙拉住韓氏,「娘,二弟累了一天,你讓他好好睡,你也去睡,徐少爺,我看著就好!」
「可你們,孤男寡女的,說出去,多難听啊!」
「娘,我還是個孩子呢,再說了,你不說,我不說,明兒別讓三妹四妹說,誰知道徐子衿在我家啊!」盧暖說著,舀了水在碗里,又往里面放了點蔗糖。
拿了調羹放在碗里,一手端碗,重新拿了一盞煤油燈點上,拿著煤油燈,去了自己房間。
韓氏愣在原地,嘆息一聲,拿了木盆子,舀了熱水在木盆子里,又從一邊的櫃子里,拿出一塊嶄新洗干淨曬干的棉布巾放到木盆子里,端著去了盧暖的屋子。
盧暖見徐子衿睡得有些沉,伸手在他胸口處模了模,感覺到一股濕膩,縮回手一看,只見手指上全是血,嚇得她連忙解掉徐子衿衣裳的系帶,往邊上撥開,舉著油燈靠近,只見他的胸口上,綁住厚厚的紗布,由于傷口裂開,血滲透了紗布,盧暖連忙搖徐子衿,小聲問道,「徐子衿,徐子衿,你醒醒,你的藥放哪里了?」
「啊……」徐子衿其實已經昏了過去,听見盧暖喚他,模模糊糊的睜開眼楮,卻看不清楚面前的人。
可是,聞著那氣息,他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努力咧嘴一笑,「阿暖,阿暖……」
盧暖連忙應聲,「是我,是我,我問你,你的藥放哪了?」一手舉著舉著油燈,一手在徐子衿身上到處模索。
感覺到那小手的調皮,勾起渾身的欲火,徐子衿抬手握住盧暖的手,小聲道,「阿暖,別亂模,我,我……」
「我才懶得模你,我問你,你的金瘡藥呢?」盧暖說著,臉一紅。
雖然她的身子是十二歲,可她的靈魂卻是四十二歲。
「鞋,鞋……」徐子衿說著,有些氣喘吁吁。
盧暖立即說道,「好了好了,你可以閉嘴了!」
說著,彎下腰,撿起徐子衿的鞋子,翻過來抖了抖,一包東西掉了出來,盧暖本來想聞聞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可一想到,徐子衿混蛋把金瘡藥放在鞋子里,就覺得臭燻燻的。
起身從自己的衣櫃里,拿出紗布剪刀救急用的傷藥,又拿了棉花。
韓氏端著水盆走進來,就見盧暖在衣櫃里翻找東西,小聲問道,「阿暖,徐少爺怎麼樣了?」
「挺嚴重的,但願他的傷口沒有發炎,不然……」盧暖說著,拿著剪刀爬到床上,輕輕剪開徐子衿胸前的紗布,一層一層揭開,看著那傷口從右肩膀一直延伸到在心口,傷口處由于消炎不當,早已經有了腐肉,膿血一個勁的往外流,盧暖連忙說道,「娘,你快去喊二弟起來,另外,多拿幾盞煤油燈過來點亮!」
韓氏見徐子衿傷的那麼重,「阿暖,要不要去把周大夫請過來?」
「娘,不能,徐子衿不回家,就是怕走漏風聲,才來我們家的,如果去請周大夫,定然會引起別人的猜疑,會害了他性命的!」
韓氏聞言,立即轉身去喊二弟起來,怕忙不過來,又把三妹四妹喊了起來。
對二弟,三妹,四妹來說,徐子衿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一見徐子衿身受重傷,躺在床上,三個人嚇得臉都白了。
盧暖把剪刀遞給三妹,囑咐道,「三妹,把剪刀放在煤油燈上來來回回的烤!四妹,你去廚房把 面杖拿來」
三妹接過,咬住嘴唇,拿著剪刀不停的在煤油燈上,來來回回的移動。
「二弟,你過來,幫我把他扶起來,然後給他把衣裳月兌掉!」
二弟聞言,立即上前,幫著盧暖把徐子衿扶起來。
「阿暖,我不會死的,你別害怕!」徐子衿說著,卻抓住二弟的手。
這一舉動,讓盧暖哭笑不得。
湊巧四妹拿了 面杖跑進屋子,盧暖接過 面杖,對徐子衿說道,「徐子衿,一會,我要把你傷口上的腐肉都剪掉,在用白酒給你清洗傷口,最後才上金瘡藥,有點疼,你咬住 面杖,會好很多的!」
盧暖說著,趁徐子衿準備開口的時候,把 面杖塞到他嘴里。
接過三妹遞給的剪刀,韓氏立即把煤油燈抵的近一些,讓盧暖能夠看得清楚,不要把徐子衿的好肉給減掉。
每剪一下,徐子衿的眉頭就蹙起,冷汗直流,卻沒有呼一聲痛,這份忍耐,讓他身後的二弟折服。
冷汗滲透了頂在他身後二弟的褂子。
盧暖也好不到那里去,她剪過很多東西,可從來沒有剪過人肉。
直到剪完徐子衿傷口的腐肉,盧暖的手上全是血,徐子衿的褲子上,胸口上,也是血。
「酒!」
盧暖說了一句,三妹立即把倒在碗里的酒遞上,盧暖接過碗,眼楮一閉,心一狠,就往徐子衿的傷口上倒去。
「啊……」
徐子衿疼的身子都痙攣了,盧暖卻不給他喘氣的機會,「三妹,把酒壇子給我!」
「啊……」
「快……」
三妹無奈,只得把酒壇子遞給盧暖,盧暖接過酒壇子,就把酒往徐子衿傷口倒去,還拿了棉花擦洗,硬是把那些淤血,全部洗掉。
把酒壇子遞給三妹,四妹立即把金瘡藥遞上。
盧暖接過,讓二弟把徐子衿放平一些,把金瘡藥均勻的撒在徐子衿的傷口上,才拿了紗布給他包扎。
而徐子衿被這一折騰,早已經暈了過去。
盧暖跳下床,看著滿手的血,大口大口的喘氣。
「阿暖,徐少爺的衣服褲子都濕了,怎麼辦?」韓氏問道。
盧暖想了想,才說道,「先把他抬到四妹屋里去,然後二弟幫他把褲子月兌了,用被單先蓋著吧!」
韓氏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
五個人,抬肩膀的抬肩膀,抬腳的抬腳,扛得扛,終于把徐子衿弄到了四妹的房間,把徐子衿放在床上,留下二弟一人,都腿出了屋子。
留下二弟給徐子衿月兌褲子。
「大姐,這個?」四妹把在門口處撿到的包袱遞到盧暖面前,盧暖打開一看,是徐子衿的衣服,心頭想著,可能是徐子衿翻牆的時候,把包袱丟在門口的。
等二弟提著徐子衿的褲子褻褲出來,盧暖把從包袱里拿了褲子,褻褲遞給二弟,鼓勵道,「加油!」
二弟聞言,朝盧暖豎起右手,用力的握成拳頭,小聲道,「加油,盧二弟,你可以的!」
然後拿著徐子衿的褻褲,褲子,把們關上。
盧暖回頭,就見三妹四妹在幫徐子衿洗衣服褲子,走過去說道,「三妹,四妹,你們去睡吧,讓我來洗!」
三妹四妹搖搖頭,三妹說道,「大姐,徐少爺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那天,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我們就被人活活打死了,大姐,其實,我剛剛很害怕,害怕徐少爺會死,三妹不想徐少爺死,所以,三妹要把徐少爺的衣服褲子,洗干淨,等他好了,就可以穿了!」
三妹說著,抬手抹了抹眼淚,拿了皂角,在那沾滿了血跡的衣裳褲子上,用力擦著,然後用力搓洗。
盧暖本來想要說些什麼,最後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幫著韓氏把席子枕頭被單拿到院子里洗。
又回屋子,拿了干淨的席子,枕頭,被單鋪上。
把鋪了石板的地,拖了又拖。
等二弟滿頭大汗的打開門後,端著熱水給徐子衿擦了胸口上的血,又給他敷了棉布巾,盧暖坐在床邊的腳踏板上,時不時伸手去探探徐子衿的鼻息,給他換額頭的毛巾。
讓二弟三妹四妹去睡。
盧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走出屋子,對正在晾被單的韓氏說道,「娘,我記得,上次那人參,還有吧?」
「還有一截,我放在碗櫃的抽屜里了,我這就去切幾片泡了,給徐少爺喝!」韓氏說著,一邊擦手,一邊進了廚房,找到自己放的人參,切了五片放到碗里,從鍋里舀了開水倒入碗中,又用一個大碗翻過來蓋上,小心翼翼的端到四妹房里,輕輕的放在桌子上,韓氏小聲問道,「阿暖,徐少爺還好吧?」
「有氣呢,應該死不了!」盧暖說道。
韓氏連忙嘆息,「阿暖,別這樣子說話,我們家,如果沒有徐少爺,早就家破人亡了!」
「娘,我知道呢,要不是為這,我剛剛就把他丟出去了!」盧暖嘴硬的說著,卻翻過碗,見人參泡的還不夠,又把大碗蓋上。
韓氏知道盧暖的性子,也不多說,「那你先看著,我去看看那只雞肥一點,一會抓來,等天亮了,叫你二叔殺了,熬湯給徐少爺補補!」
「哎……」
盧暖應聲,等了半刻鐘後,打開碗,用調羹舀了人參湯,輕輕的倒入徐子衿口中。
見徐子衿和不下去,磨牙切齒的說道,「徐子衿,你給我配合一點啊,別筆挺挺的躺著,嘴巴張一下!」
只是,徐子衿根本不動,盧暖伸出手,捏住徐子衿的嘴巴,把調羹掉過頭,輕輕的把參湯一點一點倒入徐子衿嘴里,看著湯慢慢的流入喉嚨。
屋頂之上,兩抹身影,鬼魅一般,輕輕的把琉璃瓦放回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用暗語道。
「這丫頭,真狠啊!」
「有什麼辦法,人家願意!」
「你說他會不會死啊?」
「不死也半條命,不過,啥辦法呢,他願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人家手上,由著人家折騰!」
「你說,咱們咋沒想到,把腐肉割掉啊?」
「蠢唄,不,是你蠢!」
「問世間情為何物,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別在這傷感,滾一邊去!」
盧暖喂徐子衿喝了人參湯,守在床邊,給他換了幾次布巾,就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韓氏進屋子的時候瞧見,心疼不已,卻沒有出聲喚盧暖,只是拿了一個被單,給盧暖蓋上。
她知道,她的女兒,心其實比誰都好。
別看有的時候,凶巴巴的,那是因為在乎,才凶巴巴,如果她不在乎,不屑,根本連一個多余的表情和言語都吝嗇。
就像她對徐少爺,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實是很在乎的。
想到這,韓氏給徐子衿換了額頭上的布巾,走出屋子,見天已經萌萌亮,公雞也在打鳴,走到廚房準備做早飯。
想到徐子衿的身體,索性早上熬粥,在做幾個素包子,讓盧暖二弟帶著在山里吃。
一大早,二嬸就提著排骨來敲門,韓氏听見聲音,連忙去開門,小聲說道,「大琳啊,輕點,輕點!」
二嬸聞言眉頭輕蹙,「咋了,阿暖和二弟還在睡,昨晚二弟不是嚷嚷著要吃排骨,我一大早起來去豬肉榮那買的,嫂子,你看新鮮不!」
「先進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