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突如其來的大喝,趙敏柔和林沐雨同時一驚!
屏風後有人!
而且是……
突然想到了什麼,就見林沐雨臉色驟變,急忙跑了過去--
轉過屏風,映入眼簾的,赫然是那張熟悉的小臉兒!
看著她臉上的異樣,林沐雨臉色大驚--
「念念?」
此時,左羅正拍著她小臉兒,俊臉上是從沒有過的緊張。
此刻,林沐雨顧不了許多,也沒心思想他們為什麼會在!只急忙快步湊了上去。
「念念,你怎麼了?你別嚇小姨!」
可結果卻是,無論他們怎麼做,那雙空洞的眸子都再沒任何焦距!
精致的小臉兒透漏著不同尋常的青紫,林沐雨急忙探人她鼻尖,一瞬間,她手一抖,急忙扣住她肩膀搖晃--
「念念,你別這樣,你說句話,你別,你別嚇小姨……」
林念仍舊沒反應。
半晌無果,左羅也急了,半蹲在她身前的修長雙腿也站了起來--
揚手,啪的一聲,身下那張小臉兒猛地向一旁偏去,卡在胸腔里的一口氣也終于吐了出來。
感受著半空中的手,那酸麻脹痛的觸感,狠狠震懾了他指尖。左羅微斂了手,看著她臉上迅速紅起的巴掌印,峻厲的眸子沉了沉。
側眸,林念喘息著,林沐雨急忙替她順氣。
「念念,好點兒沒?」
小身板兒瑟瑟發抖,她轉頭看著林沐雨,咬著下唇沒說話。
那涼涼的目光,直看得林沐雨心頭一震,拍著她背的手頓住,她垂下眼瞼,有些猶豫地收了回來。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權利再解釋什麼,更沒權利祈求她的原諒。她心里明白,這個孩子過往那十七年的痛苦,有很大的原因都是她造成的。
此時,趙敏柔也小心地繞到屏風外,不過,她們的目標可不一樣。
看著左羅那渾身的煞氣兒,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唐先生,那件事我……」
犯冷的目光猛然掃向她,也頓時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手指斂入手心,慢慢收攏成拳頭,冰冷的目光帶出幾分戾氣,左羅只冷冷丟給她一個字兒--
「滾!」
那一瞬,趙敏柔生生打了個冷戰,捏著皮包的手緊了又緊,但為了她們娘倆的下半輩子,她硬著頭皮也得上!
「唐先生,生意人要講誠信,我頂著危險拿到了你想要的,你怎麼能……?」
趙敏柔這幾天一直在醫院,沒看過新聞,也沒看過報紙,自然是不知道關于那艘貨船被繳的事兒。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左羅要老爺子的私章做什麼,她只知道,她付出了,就應該得到相應的回報,哪怕……她現在一無所有,也一樣不會吃這個悶頭虧!
看著她滿臉的理所當然,左羅唇角微勾,迸出一絲冷笑。
這個蠢女人,被人發現了都不知道,還敢在他面前邀功?!
這次的損失,他不找她算賬,已經是很仁慈了!
冷冷收回視線,他低頭看了眼坐在藤椅上發抖的小女人,大手一撈,便將她小手握進了手心里。
拉起她,他邁開了步子便大步往外走。
「左羅,你放手!」
林沐雨的冷聲呵斥,卻沒阻擋住半分他離開的步子!
而林念,更像一個木偶,沒吭一個字,甚至連目光都不曾有過一絲波動。
就那麼,步履踉蹌地任由他拉著。
趙敏柔在听到林沐雨喊‘左羅’兩個字,眸光微微閃了閃,原來唐楓不是他的真名,那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她也急忙追了上去,不管他是誰,閔氏她也一定要拿到手,不然,他們娘倆可就什麼都沒了!
「唐先生,你……」
陡然間,趙敏柔急追的步子,未說完的話,都伴隨著那‘吱呀’一聲粗狂的門響,都止在唇邊了!
那立在門口的身影是……
天!她站在這多長時間了?!
現在看來,難以接受的又何止林念一個人?那站在門口滿臉都是眼淚的,赫然是穿著一身病號服的凌雨菲!
原來她已經被凌家拋棄,原來她只是一個下人的種兒,原來……她什麼都沒有了!從雲端跌入泥潭的打擊,她又怎麼能承受?!
視線里,所有人的臉都開始慢慢模糊,那被眼淚阻隔的瞳仁兒,看的不真切,卻刺痛的厲害!
誰能告訴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個問號,在她腦子里回旋不散,刺撓地她神經脹痛,心,跳動著,卻每一下都墜的她生疼生疼。
愣了有一瞬,趙敏柔急忙上前「雨菲,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听媽媽解釋。」
後退著,凌雨菲搖著頭哭喊--
「你為什麼要生下我?為什麼?!」
說完,她大步轉身,捂著臉向外跑去。
「雨菲!」
驚呼一聲,趙敏柔也顧不得其他,急忙跑著跟了上去!
直到跑出幾步,她才終于意識到了身側那冷入骨髓的氣壓--
轉頭看向他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臉色,趙敏柔只覺呼吸一滯。
但,也僅僅是一瞬。
看著前方跑遠的身影,她又大叫一聲,奔跑著追了上去……
而凌囂的視線,也從沒在她們身上落下一絲一毫。
剛剛跑到門口處的林沐雨,看到他出現也是一愣。
而他的視線,仍舊未曾偏移過哪怕一點!
冷冽的眸光從那蒼白的小臉兒略到了她被人握緊的小手,最終,落在了左羅臉上。
而左羅,亦是沒有一絲退卻地看著他,只是握著林念小手的手更緊了幾分。
他知道,如今他們已經沒了血緣關系,如果他再松懈,那麼,他將永遠失去機會!
四目相對--
一個沉戾,一個挑釁。
一個薄唇微抿,一個邪肆上揚。
氣場,誰也不輸誰!
林沐雨雙手扶著門框,看著他們的目光也越來越心驚,她是過來人,自然看得出他們之間的敵意,而且,怎麼看怎麼像情敵!
情敵?!
這個想法一過腦海,林沐雨頓時就瞪大了雙眼,心底的驚駭自然是不必言說!
他們……難道?!
可……再怎麼樣,他跟念念也是名義上的兄妹,怎麼能……?
她驚訝地捂住了嘴巴,看著兩個男人的目光,無聲地于空中交戰!
對視,持續了足足五分鐘,就見凌囂邁開了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林念--
伸出手,他說「妮兒,過來。」
這個昵稱一出,林沐雨就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測,那他們以前……?!
天!
听到那熟悉的聲音,林念空洞的雙眼,焦距才慢慢回籠。
直到瞳仁兒里映出了他清晰的輪廓,她干澀到刺痛的眸底才漸漸有了濕潤。
下一秒,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她竟邁開了步子,直向著凌囂走去。
感受到那柔膩的小手漸漸抽離,左羅也沒攔著,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就這樣,他任由那唯一能溫暖他掌心的溫度散去,也斂下了眸子里的一瞬黯然。
伸出手,林念搭上凌囂的大手,那般熟悉的溫度,為她幾乎要停頓的心跳注入了鮮活的血液,也生生灼燒了她最脆弱的神經。
這一刻,她多想窩進他懷里,用他的溫軟厚實,來修復她的傷口。
其實這些,都不用她說。
握著她小手一帶,凌囂就直接將她攬進懷里,小臉兒,在抵進他胸腔的時候,瞬間濕潤。
感受到她的傷,太子爺是心疼的。
低下頭,待目光觸及到她小臉兒上的紅腫時,冷冽的俊臉陡然變了臉色!
摟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隨後,他撐開她,闊步上前,揚起拳頭就招呼到了左羅臉上!
悶哼一聲,左羅踉蹌了幾步!
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凌囂徑直轉身,打橫抱起林念闊步向外走去。
他的女人,誰敢動一根兒手指頭?
而他行雲流水般的整套動作,也生生震懾了杵在門口處的林沐雨……
出了MG大樓,凌囂直接將林念放進了車子,坐進了駕駛位,他長臂一伸,便將林念攬進他頸窩。
「傻妮兒!」
那樣的嗓音,簡直寵的發膩。
林念的情緒也終于控制不住了,從開始的低低啜泣也化作了最後的嚎啕大哭。
鼻息里全是她熟悉的味道,小臉兒觸踫到的,也是她最最熟悉的體溫,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最溫暖的港灣,她可以放縱自己的情緒,盡情地哭。
哭出委屈,哭出迷茫,哭出一切一切的負面情緒。
自始至終,凌囂就只是攬著她肩膀,修長的指在她柔密的發間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著,安撫著。
靜謐卻又充滿溫情。
直到她哭累了,靠在他肩膀上,平靜的目光看著車窗外高聳的大樓,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看著……
低頭吻了吻她發頂,凌囂只笑問「妮兒,想去哪兒?」
他是有多了解她,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一定有想去的地方!
撐起腦袋,林念坐了起來,對著他微微扯開了唇角……
……
……
凌氏墓園--
純黑的蘭博基尼在一片薔薇花海前停下來。
晚秋的季節,白色的薔薇花已經盡數凋零了,只剩下枯槁的花枝在冷風中搖晃,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但她知道,只要有它伴著,不管是以什麼形態,這片土地下的人,也永遠都是安心的。
花謝了,明年還會再開。
下了車,林念一步一步走到墓碑前,坐下。
看著那染了一小薄層灰塵的照片,林念伸手,擦拭干淨。
手下,那俊美的輪廓漸漸清晰,那眉眼,那笑容,她突然發現,竟然在她上次看過之後,就已經悄悄地引入了她腦海,現在看去,一切都透著一種久違的熟悉!
唇角的弧度,瀲灩如花。
伸手掏出包包里媽媽的照片,林念笑舉著它,與墓碑上的照片平視。
媽媽,看到沒?這是爸爸。
你們在另一個世界團圓了嗎?過的好不好?
爸爸,這麼多年了,你會不會怪我?
……
一連串的問題在林念心底劃過,有淚濕了眼眶,可唇角的弧度卻愈發甜蜜。
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團聚了!
須臾,肩上一重,那帶著他味道的外套便罩在了她身上。
坐到他旁邊,凌囂徑直托起她放到自己腿上,話不多,卻透著最深的寵溺--
「地上涼。」
習慣了他的霸道,林念沒說什麼,只將腦袋擱進他懷里,尋著最溫暖的地方。
那空茫的草地上,兩人相偎而坐,從艷陽到了夕陽,一直坐到很晚很晚……
……
……
直到星際掛上夜空,兩人才回了凌宅。
看到他倆一起回來,老爺子沒說什麼,但臉色卻也是不大好,而兩人也沒再解釋什麼,便直接上了樓。
老爺子征戰商場這麼多年,林念的異樣他自然是看得出來!
難道,她都知道了?
其實,自打他知道凌雨菲不是凌南的女兒之後,他心底也不是沒感觸,阿南雖然不是他的親兒子,但他對他的栽培也一樣沒少,在他心里,他已經與他的親兒無異。
而林念現在又是他唯一的孩子,若說他心底沒變化那也絕對是假的。
作為阿南的女兒,他不會虧待了她,也可以像對待親孫女一樣對她,將來,他給她的東西也一樣不會少!但是--
如果她跟囂子之間真有什麼,縱使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他也絕不允許!
……
上了樓,凌囂直接跟林念一起回了她的小臥室。
將她剝干淨抱到床上,凌囂伸手替她掩好了被角,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吻,他輕聲呢喃--
「妮兒,好好睡一覺!」
「嗯。」點點頭,林念听話地閉上眼,沒一會兒,便傳出了她均勻的呼吸聲,這一天,她實在太累了!
溫熱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她,看著她安穩入睡的小臉兒,凌囂兩天一夜沒合眼的俊臉上,唇角也勾起了弧度。
也對,太子爺又哪是那麼好糊弄的?林念睡沒睡他一下就能听出來!
但他也知道她心里有事,也就沒拆穿她,而她一宿沒睡,他自然也是一晚上都在假寐。
凝視了她半晌,他這才起身去了浴室。
……
……
彼時,酒店。
一片黑暗中,左羅背身立在窗前,輕輕搖晃著手中酒杯,保持著他最喜歡的姿勢。
深邃的目光透過寬大的落地窗看著底下的一片繁華,晦暗難明。
趙敏柔說出的那些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再來一次,他寧願不設計這一場,自私地讓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下去。
在他活過的二十多年里,他可以呼風喚雨,他可以不擇手段地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但他知道,這次他不能,她不是物品,他也不能不顧她的意願便強行把她留在身邊。
這就是愛嗎?
心,痛到寸寸難行。
頭一回,那種無力的挫敗感,險些要將他擊潰!
抬起垂在身側的手,他慢慢收緊,那掌心,明明已經有了溫度。
黑暗中,他凝視了半晌,終是抵不過一聲輕嘆,將手垂下插進褲兜,他俯瞰的視線也抬起,望向天際一望無際的黑暗。
以往,他喜歡這樣的黑暗,但現在,他卻莫名期盼天明。
那種感覺,他說不出,參不透,在這寂靜無人的夜里,他也任由他肆意著,沸騰著……
灼燒著,他此刻跳動的心髒。
手指,仍在輕輕搖晃著,那暗紅色的液體,劃過杯壁,在那片迎著月光略顯清淺的透明杯體上,劃過一道又一道妖嬈的弧度。
牆壁上的掛鐘機械地走著,當那時針向上,分針也與之重疊的時候,他端起手中的酒杯,將那妖嬈的液體一飲而盡。
……
就在這時,咚咚咚--
身後的木門卻被敲響了,午夜十二點,多詭異的時間,不過,對暗夜帝國的人來說,這個時間一點都不陌生!
多少個任務,都是在這個最詭異的時間完成!
左羅沒回身,也沒要開門的意思,而門外的敲門聲也再沒響起過,不過左羅知道,門外的人一直都在。
他明明交代了今晚不見任何人,竟然還會有人不怕死地過來送命!
眸光沉了沉,他闊步走到沙發前坐下,放下酒杯,他沒開燈,只說了一個字--
「進。」
黑暗里,有門鎖轉動的聲響,只一瞬,木門便被打開了。
听聲響,是三個人。
隨意地將腦袋靠近沙發,便帶出了他唇角溢出的散漫話語--
「有急事?」
來人沒說話,只有人‘啪’地一聲打開了燈!
刺眼的光線灑下,左羅抬頭看去,一瞬間,動作便有了一瞬的怔愣!
那站在門口的人是……
「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