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門外的人加大了敲門的力度。
甘儒湊到貓眼上。
門外站著一名青年男子。
他心里「咯 」一下,把鐮刀藏在背後,小心翼翼打開了門。
「您好,j ng察。」青年男子掏出j ng察證,上面的名字一晃而過。同時,他皺眉盯住甘儒背後冒出的一小截鐮刀。
甘儒連忙丟下鐮刀,正了正臉s 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j ng察反問道︰「您還住在這里嗎?」
甘儒不說話了。
「這里的房子就要拆遷了,您這麼晚回來要注意安全啊。」j ng察說道,又小聲喃喃,「不是說都搬走了嗎?」
甘儒捕捉到他的話︰「都搬走了?」
「是啊。城管要暴力強拆……我們j ng察也管不了啊。」j ng察撓了撓頭,「听說住的人跟拆遷的發生沖突,還死了個長得挺丑的女人呢……每次路過都覺得怪滲人的。」
甘儒的臉s 更難看了。
「您家里怎麼亂糟糟的,會不會有小偷來過啊?要不讓我進門看看?」
「不!」甘儒的聲音提了十個分貝。隨即他發現這樣回答似乎不太好,又馬上補充道︰「我家里一直都挺亂的……我要睡覺了。」
j ng察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甘儒的脊梁一下子就麻了。
「你笑什麼?」
「您干嘛這麼緊張啊!行,既然沒事我就走了。對了,這里不安全,您還是早點搬吧。」
甘儒關上門,走到窗邊,默默看著那個j ng察走遠了。他把痕跡仔仔細細清理干淨,如一灘爛泥般癱在沙發上。
房間就像座墳墓,靜得可怕。
屋里突然響起了手機鈴聲,在安靜的屋內顯得格外刺耳。
甘儒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此時此刻,每一個微小的聲音都令他心驚膽戰。
他定了定神,在褲兜里胡亂模索,像個業余的小偷。
終于,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是劉燕琴發來的短信。
「還沒結束。」
手機「啪」一聲掉在地上,屏幕滅了。
「她」,是個什麼東西?
甘儒哆嗦著掏出煙盒,點著一根煙,卻不抽。
突然,他看見了一張死氣沉沉的臉貼在窗外,這張臉輕輕一閃就不見了。
「玉碎珠沉心已定,冤情也要告于人。今宵苟且延x ng命,明r 將身赴波臣……」
劉燕琴蹩腳難听的唱詞在他腦海中響起來。他猛地捂上耳朵,把頭埋在膝蓋間。
他是無神論者。從前是,現在是,將來……說不準?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y n謀。
必須做點什麼來改變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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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在寧大做了演講——這個你知道的。他趁著自己還清醒,跑來尋求我的幫助。」藍越把溫熱的湯碗遞給陶夕,「本來以為只是個j ng神分裂的病人,沒想到只是簡單用了同理心之後,他就向我透露出這麼多。」
陶夕接過湯碗,右手捏著勺子在碗底轉了一圈,開口道︰「我有一個疑問。」
「說。」
「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自己瘋了,而不是怪力亂神?」
藍越臉上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相信科學,至少能夠期待治愈的那一天。怪力亂神,就沒救了。」
陶夕喝了勺湯,繼續問道︰「你相信那個女人的存在嗎?」
「我相信。」他的目光從她的臉移到手上,「你相信嗎?」
「你覺得他的j ng神正常嗎?」陶夕皺眉搖頭,「我不相信。也許他是在裝瘋賣傻。是他殺死了薇薇,卻故意編造出一個不存在的女人來。如果那具埋起來的尸體被發現了,他就算被人懷疑,也可以拉你做證。」
「他身上同時出現了被害妄想和罪惡妄想。」藍越輕笑出聲,「我還不至于分不清病人說話的真假。何況他有那個房間的鑰匙呢。」
陶夕有些不快,狠狠咬了口豬肝道︰「最難識破的謊話就是混雜部分真相的謊話。」
「這不是我們需要關心的,等j ng察真的查到了再說也不遲。」
「包庇他人是你的習慣嗎?」
「職業道德使然。」
「我覺得你應該報j ng。」
「Competingloyalties,忠于誰不能兼顧。面對抉擇時我一般都站在病人那一邊。」藍越淡漠地應對著她的話,「如果心理醫生的嘴不夠緊,誰還會相信他們。」
陶夕無言以對,埋下頭默默喝湯。
藍越不動聲s 地盯著她貝齒嚙食的每個細節,心里覺得快意。
從活物身上取下的肝髒,光滑的,富有彈x ng的,淌著血水的,算是活著還是死了?當它被鋒利的刀刃切成片,投入滾燙的湯鍋中,會感到疼痛麼?
不,當然不會的,它沒有反sh 中樞。最多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熟透,卻毫無感覺吧。
陶夕喝完最後一口,把碗還給他。「你是怎麼進行治療的?」她問。
「他的要求是療程越短越好,因為不想來太多次。」藍越似乎有些無奈,「現在的中國人為什麼還是對心理治療這麼排斥呢……所以我用了艾瑞克森的辦法,暫時洗掉了他的記憶。不過說不準什麼時候會想起來,並經我在催眠這方面的經驗不是很足。」
陶夕不認識艾瑞克森,但她記下了名字。等藍越說完,她緊接著問︰「你跟我講這個有什麼寓意?」陶夕總覺得他是在暗示自己什麼。
「只是一個病例而已。我在幫你熟悉工作。」
陶夕放松下來。
「那甘儒現在還好吧?」
「很好。」藍越意味深長地瞟了湯碗一眼,「我去洗碗。」
陶夕點點頭。她很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盡管這代價有點兒大。
藍越走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
自來水嘩嘩流淌著,有點像頸動脈在噴血。
藍越雙手撐在洗手池上,抬眼看向鏡子,肅穆的雙眼間閃過一絲詭譎。
他沒說實話。盡管他早晚有告之陶夕一切真相的時候,但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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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先生,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的。我並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甘儒痛苦地撐住額頭,「這個噩夢對我來說結束得越早越好。」
「我真的很想治好您,但是您沒有說實話。」
「啊?」
藍越用悲憫的語氣說︰「心理醫生對待病人永遠是溫和忍耐,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心甘情願忍受病人的欺騙。甘先生,我跟您已經沒有任何條件可言了。我並不想報j ng,您認為呢?」
甘儒慌起來︰「不不不,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似乎急切地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身體前傾著緊緊貼在桌沿上。
藍越無聲地走到甘儒身後,兩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甘儒一震,回頭看他,眼里發出懇求的光芒。
柔和的燈光下,藍越嘆一口氣,緩緩地問︰「您還記得那個j ng察叫什麼名字嗎?我必須確定那是否是您幻想出來的一個形象。」
甘儒大力點點頭,嘴唇翕動,顫抖著吐出那個名字。
藍越眼角帶上一抹朦朧的笑意。
「結束了。」
藍越說著,「喀拉」一聲擰斷了他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