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香港有四大戲校,後來叱 風雲的武術指導皆出于此。于佔元的中國戲劇學校出了陳龍,洪金寶,元彪,元奎,元華等七小福。粉菊花的春秋戲劇學校出了林正鷹,董瑋,孟海,尊龍。馬承志的中華戲劇學校出了陳會毅,鐘發。陳小東出自唐迪的東方戲劇學校。
剛出道時陳小東和洪金寶等人一樣,都跟北派的韓英杰混飯吃,與南派的劉家良等人互不來往。後來,功夫武俠片開始不景氣,南派武師跟著已經升任做導演的劉家良有工開,有肉吃,繼續在邵氏張徹和楚原電影中生龍活虎。而北派首領韓英杰跟著胡金銓到灣島精雕細琢去了,大家只好各謀生路。
所以別看大家都是武術指導,時不時還有合作。但是心里的小圈子卻是深深固定,所以楊守禮提議董瑋過來《天下決》劇組幫忙,陳小東才會有疑慮。帝皇的武術指導都是林正鷹的師兄弟,這半年陸陸續續過檔帝皇影業,說是林家班也不為過。
洪金寶和陳龍等又能打又能演的慢慢熬成巨星,更是開了自己的電影公司,周圍跟著一大堆混飯吃的武師。同期出道的陳小東卻還是小武行,後來為了每個月兩千塊去了電視台做武指助理,還要做蘀身,這麼多年才慢慢有了名氣。
相比洪金寶等人,陳小東自問雖然功力不比他們低,但是運氣一直不好,所以處處覺得低他們一等。電視台給的工資不高,好的武術指導都在外面拍電影,武俠電視劇又制作粗糙,所以拍電視劇的武指一向地位低微,被人瞧不起,秋官拒絕《天下決》的男主角就是案例之一。
不過好在因為拍攝《東邪西毒》認識了楊守禮這個富家子與電影公司老板,自己的電影作品終于有人投資。對此,陳小東可是非常感激的。他拍攝《天下決》用自己帶來的武師,不用帝皇的人,就是怕引起誤會讓拍攝延遲。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找林家班的人幫忙。林正鷹的那些師兄弟都是混電影圈的,不知道肯不肯過來幫忙,對此陳小東也沒底。
「《天下決》是我入行後拍攝的第一部武俠電影,很累很辛苦。每天出外景,不是山頭就是樹林,威亞一吊就是一天,最多時我被連吊了三天威亞,那個滋味真不好受。不過好在帝皇影業有規定,每天工作到晚上七點就結束,所以我一收工就去跌打館或者去按摩,不然第二天沒法開工。」
「每天打來打去,很辛苦。特別是最後一場戲,你們看我和阿豪在懸崖邊上飛來飛去,打的飛天遁地似的,貌似很輕松,你們覺得很好看。但是我告訴你,陳導真的拉我們去了一個海邊懸崖拍攝,我們就在懸崖上方吊威亞,下面就是大海。」
「阿豪有功夫底子,膽子大,拍的功夫電影也多,所以他吊威亞小意思。可我不行,一吊上去就腿軟,看到下面的大海我才發現自己原來有恐高癥。好在董瑋導演在,那個時候他剛來帝皇影業轉做幕後,所以《天下決》其實大部分背影打斗場面都是董導完成的。」
「拍完《天下決》後,我就和楊少說,我以後再也不拍武俠電影了。然後楊少說,好,下一部戲我打算讓你做男主角,是時裝電影。」
「我一听時裝電影,那吊威亞肯定很少了,于是就答應簽約了。那知道開拍後才發現原來要去京城拍外景,吊的威亞比《天下決》還多,我算是上當受騙了。」
許多年後,劉華做客內地電視台的一檔訪談節目,說道別看自己現在是全球賣座的動作男星,其實剛入行時連吊威亞也會吐,還是大吐特吐的那種。入行之初如何被楊守禮騙來拍攝那部時裝電影,以及有血有淚的拍攝日子。
《天下決》的大反派陳小東找的是徐少強,其在亞視劇集《天蠶變》中的雲飛揚一角引起巨大轟動。從70年代開始一直到現在,徐少強的角色一直都是大俠,他沒有簽約經紀公司,是自由人。陳小東與徐少強認識,故當他舀著劇本上門時,剛好空閑的徐少強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在陳小東的設想中,秋官答應出演男主角,徐少強出演大反派,兩人同為70年代的熒幕大俠。一個是亞視的大俠,一個是無線的大俠,如果能夠同台 戲,王對王,一定能夠吸引粉絲進電影院。可惜事與願違,秋官不能參演,主角換成劉華。徐少強這個戲份沒有多少的大反派反而成為了劇組最大牌的演員,日後對外宣傳還要借徐少強的名氣。
劉華結束一天的拍攝後,來到帝皇影業的巴士。剛坐下,同時上車的場記助理遞給他明天的拍攝通告單。這些日子劉華也習慣了做帝皇影業的巴士來片場工作,而往返的路上大家要交流的也會小聲,因為有拍攝一天的同事累了在睡覺。當然也有像場記助理這種趁機派發隔日通告單的,免得在片場找不到人。
劉華一看,從早排到晚,都是他和徐少強的對手戲。「1,2,3……9,哎,我明天有9場戲?怎麼一天就排這麼多戲?」劉華問道。
「沒辦法,本來外景戲大部分都是你和徐少強的對手戲,但是前面已經耽擱了這麼久。而且強哥的檔期很緊,他只給了東哥兩個禮拜時間拍他的戲。為了趕進度,也為了遷就強哥的檔期,所以只能多排幾場了。」場記助理解釋道。
劉華臉一紅,雖然場記助理沒有明說是因為他的關系才導致劇組要趕工,但他也明白自己耽擱了大家好幾天。于是不再說話,仔細看著通告單。
電影拍攝不是按照劇情一幕一幕拍,而是根據場景拍攝,劇本統籌會將劇本中發生在同一場景的情節挑出來,集中拍攝。一張完整的通告單上,會標示拍攝順序,集數場次,日景還是夜景,涉及演員,服裝化妝道具,情節等。
在帝皇劇組,通告單就是演員們的行動指南,今天拍什麼,和誰拍都是由通告單決定的。每次拍攝,通告單都會提前一到兩天發到演職員的手上。這是帝皇影業的首創,相比香港其他電影公司有時候連劇本都沒有就敢開拍,帝皇影業的拍攝就嚴謹規矩的多。
帝皇影業的工作人員會把每天的通告單事先就在辦公室規劃出來,然後要求陳小東每天嚴格按照時間表來拍攝。俗話說,計劃趕不上變化,特別是拍攝電影這回事,哪怕你規劃的再好,一個天公不作美,就能把你的計劃打亂。陳小東也不習慣這種工作方式,他和洪金寶一樣,喜歡臨場的控制拍攝。他向楊守禮提過這事,可惜楊守禮說拍攝規定對劇組有好處,那就是控制成本。
楊守禮堅持如此做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慢慢改變香港電影的野蠻工作模式,走向嚴謹的工業化道路。雖然這條路很漫長,但是他相信,只要日後和帝皇影業合作久了的電影從業者,習慣了這種工作方式,就會很快發現它的好處。
翌日,《天下決》拍攝現場。陳小東看著手表,已經十點了,徐少強還沒有來。陳小東知道徐少強是個守時的藝人,不會無緣無故的缺席,何況他早就答應了拍攝。
「導演!出事了?」一個工作人員跑來。
「怎麼啦,不是說讓你開車去接徐少強嗎?他人呢?」陳小東站起來問道,他認出這是自己昨天就說好的派去接徐少強的工作人員。對于《天下決》的唯一大牌,還是友情出演,陳小東沒辦法不重視。
「強哥昨天晚上去酒吧喝酒,和幾個古惑仔吵了起來。被啤酒瓶打破了頭,現在住院了,我問過醫生,沒一兩個禮拜是出不了院的。」來人趕緊說道,他一听完醫生的話,就趕緊跑回片場。荒郊野外的,又不像後世有手機,只能親自過來解釋了。
「喝酒!」陳小東只想罵人,「隔天就要拍戲了,他跑去酒吧喝什麼酒!」陳小東在原地一陣痛罵,《天下決》從籌備到開拍都是一波三折,先是秋官拒絕男主角,然後是大反派住院也拍不了,難不成又要換人演。
罵人也無濟于事,陳小東冷靜下來。想到帝皇影業有條讓圈內人笑掉大牙的蛋疼規定,那就是演員與帝皇影業簽署合同後,從即日起到拍攝結束,演員都不能喝酒,也不能泡夜店。陳小東現在猛然發覺,楊守禮的這條規定是多麼的明智。
幕後工作人員傷了就傷了,帶傷工作也可以,反正也不出鏡。可是演員不行啊,傷了就沒辦法拍攝,整個劇組要停工。陳小東現在慶幸的是,徐少強是在開拍前受傷,如果是在拍攝了大部分戲份才受傷,那才叫悲劇呢。可惜的是,徐少強沒有與帝皇影業簽署任何合約,因為他是看陳小東面子才參演大反派的。如果有簽署合約,徐少強就會考慮要不要為了一時的口月復之欲,而違反合約規定了。
「讓我想想……」陳小東原地走著,「換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