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最佳導演的是——」頒獎嘉賓楚原拉長了聲調,然後看了看前排的眾人。楊守禮瞳孔一縮,手心開始冒汗,雖然他一直強調自己是來打醬油的,可事到眼前,楊守禮還是有些激動,有些期盼,哪怕明知道自己希望不大。
楚原沒有看向楊守禮這邊,而是看向《垂簾听政》那桌,或者說,是看向李翰祥大導演。
「李翰祥!」楚原說道,「恭喜你,老朋友。」楚原對著上台的李翰祥抱了抱,然後把獎杯遞給他。楚原也是邵氏大導演,拍古龍武俠電影起家,如今是半退休狀態,在無線電視台演電視劇。
如果說五六十年代是張徹和李翰祥的時代,那七十年代就是楚原時代。楚原拍了二十余部改編自古龍小說的武俠電影,獲得巨大成功之余,更引導了香港武俠片的全新潮流,那個時候楚原就是如今徐可這樣的導演,驚才絕艷。「邵氏出品,古龍原著,楚原導演。」成為吸引觀眾買票入場的金字招牌。
「謝謝,有空喝一杯。」李翰祥接過獎杯也說道。其實二人的電影風格有些相似,或者說楚原在某些方面是學自李翰祥。楚原用拍攝文藝片的手法拍攝武俠片,注重營造浪漫的氛圍,擅長編排奇詭懸疑的情節,追求華麗精致的美術風格,這點和李翰祥導演倒是十足十相似。
如今武俠片熱潮暫退,楚原的導演光環不在,他倒也看的開,繼續到老東家的無線電視台做演員,生活清閑悠哉,半退休狀態。請楚原來給最佳導演獲得者頒獎,也算合適。分量輕了,不行。分量重,除了張徹,有那個導演能跟李翰祥比肩。
「沒事,你還年輕。」李賽鳳看到楊守禮有些失落,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輕聲安慰。
「是啊,就算再過十年你也就二十七八。這個年紀,一般人還在混場記呢,最多副導演,可你已經是兩千萬導演了。」夏夢也說道。
「我沒事,夏老師,看來要恭喜你們青鳥的《似水流年》獲得最佳影片了。」楊守禮緩了緩神說道。
夏夢老太太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含笑不語,算是默認了楊守禮的想法。
「還沒頒獎,你怎麼知道?」李賽鳳問道。
「任何獎項都沒有絕對公正一說,你想想,影帝是《垂簾听政》的梁加輝,影後是《似水流年》的斯情高娃。最佳導演是李翰祥,那最佳影片肯定是給《似水流年》了。都說了,這次的金像獎偏愛文藝片,分蛋糕也要分均勻的。」楊守禮解釋道。
話音還未落下,台上的嘉賓就說了《似水流年》的名字,夏夢身為制片人上台領獎。領過獎杯後,她沒有下台,而是繼續說道。
「很高興能再次站在金像獎的舞台上,算上這次,我已經是兩次舀最佳影片了。金像獎不過四屆,你們給了我兩次獎杯,評委們,你們對我太厚愛了。但是——」夏夢話音一轉,「我覺得金像獎應該多多給年輕人機會,他們更加需要扶持。」
夏夢口中的年輕人是誰,大家不用想也知道,加上剛剛入場前和入場後兩人一直在秘密交談,于是附近的人都看向楊守禮。看到周圍或嫉妒,或幸災樂禍,或嘲諷的目光,楊守禮不得不苦笑,「夏老師,您要支持我,也別在金像獎這種場合撐我啊!」
接下來的幾個獎項,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最佳動作指導獎,被《警察故事》的武行們舀走了,他們還未形成正式的陳家班。《僵尸先生》雖然提名眾多,可只獲得了最佳攝影獎,最佳美術獎兩個獎項。天知道《僵尸先生》那簡陋的美術場景設計是如何打敗美輪美奐的《垂簾听政》的。也許是覺得《僵尸先生》入圍獎項太多,如果不給一個兩個獎杯,評委們會覺得不好意思。
「我舀獎了,我舀獎了。」台上的劉觀偉舀著「雙頭怪」不住搖晃,就差跳舞了。好不容易下台回到座位,也是眼恍淚光,雙唇緊閉。
「夏老師,您剛剛不必如此。」楊守禮說道,「這次金像獎有香港演藝協會幫忙主辦,您得罪了他們,會對青鳥公司不利。」
「不要緊,反正我也打算退出電影圈了。」夏夢淡淡一笑,「我回港組建青鳥公司,也是受人相邀幫忙。現在公司漸漸站穩腳步,內地香港兩邊跑我也很累,所以我打算賣掉青鳥電影。」
「賣了它?青鳥的財務有問題嗎?」楊守禮剛剛問完就後悔了,夏夢都說兩地跑的很累,而且想退出電影圈,那就不是財務問題。「那您打算讓誰接盤?還有我們之間的合作問題?」其實後一個問題才是楊守禮關心的,青鳥電影在內地的關系真的是他所需要的。如果青鳥換了個老板,能否合作還是倆說呢。
「放心,我會在這次合作結束後再離開香港。還有,銀都的李總有接手青鳥的興趣,所以你不用擔心因為我的離開而讓雙方合作告吹。」夏夢指了指身旁的李國新。
「李叔,銀都有打算自己拍片嗎?」楊守禮問道,銀都一直是作為內地電影來港上映的渠道存在,播放的都是革命題材的國語片。曾經的長城,鳳凰,新華三家電影公司,都是銀都旗下的國語電影公司,可是後來粵語片崛起,加上邵氏的打壓,生存空間愈發狹小,銀都也漸漸放棄了自己的制片業務,專心于發行。
「是啊,托你的福,最近銀都院線賺了不少錢,所以我們有進軍制片業務的打算。購買青鳥電影也是看重他們有完整的電影拍攝團隊。」李國新笑眯眯的解釋,其實他也是听了下面經理的建議,銀都院線的片源不能總是依靠帝皇影業,還有那些不入流的電影公司。這樣不但無法像嘉禾院線那樣保證自己的電影上映質量,而且還時不時會斷片,只能延長舊電影的放映時間。
「是嗎,那恭喜了。」楊守禮皺了皺眉,「有打算開拍什麼類型的片子嗎?還是像青鳥一樣專攻藝術片?」他很希望銀都保持青鳥的風格不變,最好一直拍攝藝術片。在香港藝術電影真沒多少活路,藝術片的大票倉在灣島區,可是青鳥的電影無法到那邊上映。
「基本確定了是武俠片,不過在外面听了你的想法,我打算讓攝制組去內地取景拍攝,內地的風光真的不是香港那些片場能比的。」李國新說道,「劇情大概是講述大唐年間的十三棍僧救唐王……」
「少林寺!」楊守禮睜大了眼楮說道,不敢相信。他一早就打听過,《少林寺》這部電影還沒有電影公司拍過,甚至前世拍攝《少林寺》的電影公司銀都,他們都沒有自己的制片業務。也許是蝴蝶效應,也許是歷史轉了個彎,總之很多事情都有了改變。比如這次的金像獎,提前了一年誕生不說,不該撞車的電影也一起過來參加。
「咦,你也知道少林寺。嗯,電影名字就叫少林寺,不錯,想來少林寺的傳奇故事香港人應該知道的很多。」李國新自言自語,最後一拍大腿,銀都的第一部電影就叫《少林寺》了。
楊守禮真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讓你多嘴。在外面提醒了銀都要去內地取景拍攝武俠電影,剛剛又提醒了對方把電影名字叫《少林寺》,雖然彼少林寺未必就是那部轟動華人圈的《少林寺》,但想來**不離十了。如果不是他的多嘴,也許銀都的《少林寺》只是一部在香港取景拍攝,攝影棚拍個三四月,然後和邵氏老電影差不多類型,最後票房撲街的粗制濫造。
原想等搞定帝皇影業去內地拍攝的問題,然後自己慢慢打磨那部《少林寺》,最後帝皇影業轟動全球,華人爭相觀看。現在一切都沒戲了,不過,合作也有多種方式的。
「你們需要資金拍攝嗎?帝皇影業可以負責一半的投資,內地版權歸銀都,海外版權包括香港歸帝皇,怎麼樣?」楊守禮誘導道,看李國新有意動,他繼續忽悠道,「想想看,我們負責一半資金,銀都的風險也就降低了一半。你們很久沒有拍片了,萬一失敗,對銀都的打擊很大,對你們的財務可能也有影響。銀都在李叔你的帶領下剛剛有起色,如果再出問題,想來李叔您的競爭對手應該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好,按照你說的辦。」李國新說道,最後一句才是打動他的一點。李國新雖然是銀都的經理,但骨子里還是認為自己的仕途最重要。《少林寺》成功了固然好,他的功勞也最大。但是一旦失敗,他就打回原形了,夢想回到京城更進一步也就沒可能了,還不知道要在香港熬多久。現在帝皇影業肯負責一半資金,成功了功勞少不了,失敗了也好有借口。至于電影版權,那玩意有什麼用,還是那句話,仕途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