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婚
關州刺史府在關州來說,絕對算得上最大的府邸。裝修豪華,比之皇城里那些王府大院兒不差分毫。
亭台樓閣回廊曲徑,無不精致奢華。此時陽春三月,府中那些品種名貴的楊柳開始抽枝,正月里開放過的寒梅正凋謝,花瓣落地混入泥土,泛著不一樣的清香滋味。
府內很安靜,就是有下人來回走過也是悄無聲息,他們就好似紙片人似的,若是突然遇見,估模著會嚇一跳。
「這府邸像是鬧鬼似的,咱們從後門進來,居然只踫見了一個人。」走出假山群,一襲淡綠長裙的岳楚人恍若漫步在自家後院,身後是戚峰,前面是打開後門放他們進來的關姝。
「除了大老爺院子里有丫鬟,其余院子里的丫鬟都病了。漸漸地府里只有小廝,小廝又都深知大公子的秘密,刀子都懸在脖子上,誰也不敢多說話,就怕哪日泄露了秘密被大公子秘密處死。」關姝細聲細語,臉上卻是有一抹快意。
「這兩天,他們過的挺快活吧?」岳楚人眉眼帶笑,環顧著這府邸中的景色,也不得不贊嘆。
「是,我听從夫人的命令,給大老爺的愛妾喂了藥。」關姝點點頭,近些日子所發生之事她均看在眼里,報復的快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神采煥發。
「做的不錯,只要一合房,那位刺史大人馬上要自顧不暇了。」岳楚人點頭,她要的就是後院著火,現在不止後院,刺史本人也要‘著火’了。
「其實他早就自顧不暇了,自從大公子有病,他連皇宮的太醫都請來過。」關姝了解刺史府,卻是不了解岳楚人的來歷。她說著太醫,沒看到岳楚人挑眉的動作。
「哪位太醫,你知道麼?」雙手負後,岳楚人步伐輕松,一邊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問問,府里有人知道。」關姝回頭看了一眼岳楚人,雖是覺得她來歷不平凡,卻還是沒往皇宮那處想。
「呵呵,還真是讓小蒼子他說準了,宮里真的有人和他有牽扯。關姝,得好好問問這事兒,若是能細打听,問問可還有皇城的大人物來過?」關州的水是很深。
「是。」關姝有疑問,但是卻不敢過問。岳楚人救了她的命,她決心粉身碎骨報答,那麼自不會過問她的來歷。哪怕她是朝廷侵犯江洋大盜,她也絕對跟到底。
繞過數道回廊,無數樓閣,而後進入一道拱門,這里又是一番新世界。
「這里是大公子的院子,平時無人來這里。」關姝說道,而且意思明顯,這里在刺史府算得上是隔離區,基本上這個院子里的人都臭氣燻天離死不遠了。
「味道是很大,過幾天,整個刺史府都會是這味道。」抿唇,岳楚人不覺得帶著腥臭的空氣有多難聞,反倒心情更舒暢。
一直跟在後的戚峰眉心微蹙,這味道他曾經在關姝的身上聞到過,是什麼病癥他心里有數。思及這滿院子的人都得了那種病,讓他有些作嘔。
走進一間單獨的小院,只有兩間並排的房間,「這是我住的地方,算得上這大院里最干淨的地方了。」關姝先推開房門,岳楚人舉步走進去,屋子里有一人迎出來,正是生張。
「屬下見過主子,許久未見主子,主子您可好?」生張直接單膝跪下,因著奴蠱的作用,他此時看起來很卑微,使得關上門走進來的關姝也略有詫異。原來,做她的屬下是要這樣的?
「起來吧,我挺好的。讓你放下手頭的事兒跑來這里辛苦你了,再辛苦幾天,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繞過跪地的生張,岳楚人在屋中的太師椅上坐下來。放眼整個房間里,僅她一人坐著,另外三人皆站的筆直。
「為主子做事,不敢言辛苦。主子說要搬走他的金庫,不知何時行動?」生張穿著道袍,本來長得就瘦,此時看起來還真像是那麼回事兒。
「一會兒就過去,這事兒是個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所以得麻利點,趕在晚上豐延蒼回去之前她得趕回去才行。
「是。」生張躬身,那寬大的道袍掛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更顯得晃蕩。
「關姝,那死鬼大公子沒欺負你吧?」靠坐在椅子上,岳楚人微微揚眉看向關姝。每次看到她的臉,岳楚人的心里會不自禁的生出幾分憐惜來。
關姝搖頭,雙眸含水,因著微笑更是動人,「剛回來那天他有動手動腳,後來張先生進府給治病,他沒有再騷擾過我。」
「過幾日,你跟著生張一同離開。從此後你得離開關州這地兒了,你可有地方去?」其實岳楚人不可能不管她,但還是需要問一下。
「關姝追隨夫人,早就說過,不止這輩子,下輩子也要追隨。」關姝誠摯的開口,她已無家可歸,這輩子必須得跟著岳楚人才行。
「好。我會派人把你送到皇城,好好養病,日後全心全意為我做事。」點點頭,岳楚人覺得這一次她可以不用奴蠱了。
過了晌午,這個時間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用過了午飯,下人們收拾完畢,差不多都休息了,準備挪移金庫的幾個人行動了。
除卻關姝,其他三個人快速順著大院出來。生張記憶很強,而且這幾天一直在踩點兒,走的路盡是偏僻的地方,沒有踫見一個人。
這宅子的裝修讓岳楚人很是贊嘆,戚峰卻更多的是不屑,生張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他只會盡心的完成岳楚人交給的任務,其他皆不在眼中。
那小金庫位于關州刺史的居所,這地方平日里下人都不敢隨意的進,除了門口有兩個護院把守,整個院落都靜悄悄的。
兩個護衛長得五大三粗,但戚峰只是一眼便斷定這二人只是空架子。下盤虛浮,可能都不如生張有力量。
恍若一道光似的閃出去,只是兩個動作,那兩個護院都沒來得及出聲,就已昏了過去。
「巫教的人一走,這刺史府沒一個可用之人。」戚峰感覺不到任何高手的存在,看來這府邸一直都被巫教所控制保護。
「也怪不得那女子會突然冒出那麼一句話來,看來這關州確實快要全部落入他們手里了,只可惜,我來了。」邁步走進院子,岳楚人咂咂嘴,她覺得那女圭女圭臉王八蛋可能會很心痛。
「主子,咱們進去吧。」生張迫不及待,先一步的踏上台階走進小樓。
岳楚人隨行,戚峰殿後。
三人進入樓中,入眼的便是滿牆的畫兒,岳楚人不懂得這東西的價值,不過生張卻是很懂。
「這是前朝孤升臻的千秋,價值連城啊。」快速的倒騰著雙腿,生張在屋子里轉了大半圈,找著了一幅最值錢的。
「喜歡就拿著,我不喜歡這些東西,我只喜歡金銀珠寶。」直奔那些大箱小箱而去,打開蓋子,里面果然都是錢。
不自禁的樂,岳楚人拿起來在手里掂了掂,「戚峰,這些都得你來搬了。快,運出去。」關姝在後門,後門外的巷子里有丐幫資深弟子在等候,一會兒的搬運就靠他們了。
戚峰得令,這大箱子倒是也沒多大,但是裝滿了金銀,可是很重。戚峰本身有力氣,再運力,輕松的抬起,然後快速離開小樓。
轉到另一邊,那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名貴的瓷器。岳楚人對這些東西無感,不過卻是知道這些東西值錢。
「生張,把這些東西都收著然後放到關姝那里,你分批的往外運,然後與那些金銀珠寶匯在一起,盡快的送回皇城濟世堂。」瓷器擺件兒,本字畫兒,岳楚人要全部拿走。
「是。」生張樂得答應,他也覺得這些東西一件都不能留。
又搜出了一些大面值銀票,岳楚人直接放入懷中。戚峰與生張分別行動,那也幾乎用了兩個多時辰才搬完。今日時機趕得好,巫教上午秘密撤退關州刺史不知,這刺史府恍若空城,任憑他們來來回回好幾趟也沒驚動任何人。
太陽西斜,岳楚人懷揣巨額銀票與戚峰從後門離開,這一趟沒出任何意外,連戚峰都覺得運氣太好。
「過幾日朝上來人抄家,可是要撲空了。」一個下午搬金銀珠寶,戚峰的雙臂都隱隱泛酸。不過卻是滿臉輕松,在岳楚人面前,他從來沒露出過辛苦的表情。
「落在我手里,能造福更多人。進入國庫,那之間還得被扒掉幾層。」順著巷子往外走,岳楚人神清氣爽。
「王妃說得對,饒是王爺不動分毫,不代表別人不會動。只要是當官的,沒人不染縴塵。」戚峰對于這一點很了解,畢竟見得多了。
掃了他一眼,岳楚人輕笑,「今兒辛苦你了,也多虧了你力氣大,若是今兒只有我與生張兩個人,恐怕搬到半夜也搬不完。」
「王妃過獎了,這是屬下應該做的。」戚峰垂眸,只要是岳楚人的吩咐,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做。
是夜,豐延蒼回來的很晚。岳楚人閑閑的在房中等著他,因著今天發了大財,心情更是好到不行。
在外間用過晚膳,豐延蒼簡單洗漱了下,而後進入臥房。
「老爺,您老可吃飽了?這幾天早出晚歸的,明兒想吃什麼?我親自給你做。」倚在床頭笑眯眯的看著他,她的好心情完全擋不住。
走至床邊,豐延蒼動手寬衣,那動作很優雅,讓看得人也深感賞心悅目。
「心情這麼好,可是又有好事?」鳳眸如淵,豐延蒼掃了她一眼,若細看,那眸中滿含深意。
「無聊了一天你總算回來了,當然開心。」歪頭,岳楚人看著他,愈發喜歡。
動作悠然的坐下,豐延蒼眉目含笑的看著她,眸子漆黑,被他這樣專注的盯著,正常人都會受不了。
岳楚人嬉笑,傾身,湊近他的嘴角親了一口,隨後歪頭瞅著他,「你這古人莫不是又派人跟蹤我了?」他那眼楮里寫著他知道一切,岳楚人覺得這貨可能是知道她‘斂財’這事兒了。
抬手捏住她的下頜,豐延蒼偏首回吻她,岳楚人半閉著眼楮享受,最後摟著他的頸項向後一躺,兩個人都倒在了床上。
「我自然不會派人跟蹤你,不過進刺史府的密衛踫到了你與戚峰。沒發覺你們今天很順利麼?戚峰來來回回數十趟,沒踫到一個人,難不成你們以為那是運氣好?」壓在她身上,豐延蒼眸光深暗。一手戳著身下人兒的腦門,一邊低聲教訓。
岳楚人不自覺的睜大眼楮,覺得有點吐血,下午回來時,她和戚峰確實都覺得今兒運氣好來著。
「既然看見我和戚峰了那不幫忙?把戚峰累了個半死,還有些東西沒運出來呢。」不滿,抓住戳著她腦門的指頭瞪他。
豐延蒼揚眉,低頭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岳楚人立即發出一聲痛呼。
「你還有理了?到時我去抄家,你讓我抄什麼?」豐延蒼才是無語的那個,雖然關州刺史的小金庫不止那一個,但對于痛打落水狗當然是罪證越多越好。
「一個全家婬(禁)亂就夠他喝一壺的了,你還要那麼多錢干嘛?再說,那些要真是被你抄走,還有我的份兒了嘛!」被他壓的喘不過氣,岳楚人掙扎的想要翻身,卻發覺身上這廝力氣大的很,她居然動一下都動不得。
「只要你想要,我又怎麼會不給你?」感覺到她在掙扎,豐延蒼微微松了些力道。
「哼!」冷哼一聲,岳楚人猛的抽身而出,反手大力的推倒他,然後腿一抬跨坐在了他腰上,二人地位瞬間大顛倒。
被壓著,豐延蒼沒有絲毫不悅,其實他剛剛若是用力,她根本就別想推翻他。此時瞧著她騎在自己身上得意洋洋的模樣,不由得唇角彎起,他很是喜歡她這個模樣。
「你少教訓我,也不要以我不懂為由嚇唬我。只要你想要他死,任何一個理由他都必死無疑。你不就是因為我偷偷行動不告訴你你心里不爽嘛,我保證以後都告訴你,但是你不許說教。雖然我是外來人,但不見得我不懂這個世界不懂得官場。你這個古人,下次再咬我你就死定了。」抓著他胸口,岳楚人俯身去咬他,以報剛剛的仇。
豐延蒼不躲,摟著她任她在下頜臉頰上咬來咬去。她根本沒用力氣咬,反倒搔的他很癢,忍不住低笑,悅耳好听。
一通咬,岳楚人氣喘吁吁,微微抬起頭瞅著他,鳳眸如新月,俊美非凡,臉上卻滿是她的口水。抿唇,抬手把他臉上的口水擦掉,一邊低聲道︰「疼不疼?」
豐延蒼笑容滿面,微微歪頭看著她,「心疼了?」
「心疼你個頭。你這古人,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用指頭戳著他的臉,嘴上如此說,眼楮里都是喜愛。
「為了迎合你的喜好啊!你若是喜歡丑陋的,那我就去毀容。」抱著她,低聲細語。
輕笑,岳楚人從他身上滑下來,躺在他懷里抱緊他的腰,心里沒有一絲的空缺。
「小蒼子,咱們結婚吧。」閉著眼楮,岳楚人突然說道,聲音很小,听起來她幾乎要睡著了。
垂眸看向懷里的人兒,豐延蒼勾起唇角,「你在向我求婚?」那時她可是說過他得向她求婚的。如今她倒是先說出結婚的話,那不就是求婚?
岳楚人搭在他腰間的手臂緊了緊,「咱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早晚得結婚,那不如早點。」在她心里,只有結婚了,他們才完整的屬于對方。
「好。」看著她閉著眼楮說話的樣子,豐延蒼無聲輕笑。
結婚?他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這又何嘗不是豐延蒼心中所想。
最近關州出了大事,滿城議論紛紛,往日里那些橫行城里的富紳巨賈也都消聲低調,甚至有的大宅院都大門緊閉,就是府中的小廝也不見出入。
出事兒的是刺史府,只是一夜之間,整個刺史府臭氣燻天,方圓幾百米內皆受荼毒,饒是整日酸臭的乞丐都受不得那味道,整條街清空無人,如同鬧鬼了一般。
後來不知從何處傳出來的消息,原是大公子那一個院子的人都得了病,將近半年了,刺史府一直遮著掩著這事兒。這次整個宅子里有病的都爆發了,臭氣燻天,縱使刺史府有天大的本事也遮掩不住了。
據傳刺史大人梁兆也染上了病,因為有人聞到梁兆身上也有一股臭魚爛蝦的味道。
這事兒在關州爆發不過兩天,皇城來了人,帶兵入城,一時間百姓都不敢出屋,街上大部分店鋪也都關了門。
皇城來的人是誰眾說紛紜,不過來人手持尚方寶劍是真的,軍隊入城時,有禁軍抬著供架,據當時在街上目擊的人說,那寶劍金光閃閃,就是尚方寶劍。
刺史府。
空氣仍舊臭烘烘的,就像是魚蝦與其他動物腐爛的尸體堆在一起散發出來的味道,讓人作嘔。
大軍進駐刺史府,府中生病的人全部被困在一個院子里,經過那院子附近,人們必須屏住呼吸,不然會被燻的暈過去。
皇城的禁軍見識過各種場面,但惟獨這樣的沒見過,那些生了病散發出臭味的人比之腐爛的死尸還要惡心,最起碼那些尸體不會說話不會移動。他們就是會移動的腐爛物體,讓他們恨不得放一把火燒了他們算了。
大廳,裝修的十分精致。凡是入目的各種擺件兒都是精品,不過此時均被貼上了封條,只等上頭下令全部繳收。
「這些東西想必都很值錢,看看,就算是不算上落入我手里的那個小金庫,這些也足夠定他的罪了。」從外走進大廳,岳楚人挨個擺件兒前看看,雖不會鑒定,但她猜想著刺史府絕對沒便宜貨。
豐延蒼隨後走進來,一襲絳紫繡著欲飛仙鶴的長袍表示他的身份,放眼整個關州,任何人見著他均得匍匐跪地。
他從未穿過這個顏色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好似換了個人一樣。就是岳楚人都看了許久,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勢不是裝的,與生俱來。
「這里的東西,十個也抵不上你拿走的一個。」在大廳當中停下,豐延蒼沒有坐下的意思。呼吸也是很清淺的,他是嫌這里髒。
撇嘴,岳楚人回頭瞪他一眼,豐延蒼唇角彎彎,回以她好看到爆的微笑。
輕哼一聲,岳楚人在大廳中四處轉了轉,最後走至豐延蒼面前,「一個月的時間咱們解決了這里,接下來的事兒還得你接手麼?」帶兵入城的就是他,尚方寶劍也是他帶來的,所以這里很可能就變成了他的責任。
「關州不可一日無主,朱陽郡太守會暫代理關州刺史之職,禁軍再將梁兆等烏合之眾送回皇城,本王再寫幾道折子,咱們就可以走了。」他知道岳楚人無聊,畢竟錢財也撈著了,該抓的也抓住了無人供她開心,自是又開始悶了。
「需要幾天?」露出笑意,岳楚人抬手抓著他的衣服,上等的質地,攥在手里光滑的如同皮膚。
「五天吧。」嘆口氣,若真是五天,他也得熬夜加緊才是。
「好。」一听五天,岳楚人決定忍了。其實更為期待下一個目的地,此時四月天,萬物都恢復生機,接下來的日子讓她充滿期待。
豐延蒼要在刺史府見關州治下五郡的太守,其中也有梁兆的人,恐怕今兒就得把梁兆的人逮住。岳楚人不想在這臭氣燻天的地方呆著,陪了豐延蒼一會兒便離開了。
出得刺史府大門,便見台階下跪著三個人,皆穿著樸素一看便是平民百姓,其中一男一女將近四五十的年紀,另一個姑娘十三四的模樣,臉色蒼白,病懨懨。
一步步走下來,身後戚峰先一步走到前方,「勤王妃在此,速速退開。」刺史府門口也不是沒有禁軍把守,他們還跪在這里,就說明已經跪了許久了。
「戚峰。」岳楚人揮手要戚峰退開,上前一步,那上了年紀的一男一女頭幾乎貼在了地上。
「這姑娘病了。你曾是這刺史府的人?」那姑娘與關姝是一樣的病,如今還跪在這里,岳楚人猜出了個大概。
「勤王妃明鑒啊!小女曾在刺史大人家做廚房丫頭,不想被大公子強暴就染上了病。小女膽兒小,不想和別人一樣等死就偷跑了出來。草民夫婦帶著小女東躲**,也不敢在城里找大夫看病,如今小女命不久矣。在城外听說皇城來了大人物專門來抓刺史大人的,草民夫婦帶著小女要告狀,他身為命官縱容兒子強暴丫頭。」夫婦二人猛磕頭,跪在後面的姑娘淚漣漣,一時間,空氣似乎都是悲傷的。
岳楚人看著他們,此時才想到,似乎這府里也有許多與關姝命運相同的人。她們並不願意,卻無力抵抗。
「戚峰,帶他們回去。」她要給這姑娘治病,還要治好與她同命相憐的人。
租住的小院連續幾日都很熱鬧,有諸多的女子整日在這里走動,開始兩天氣味兒很不好,周圍的住家都聞得到從這邊飄過去的臭味兒。不過兩天後,那氣味兒似乎消失了,還能听到姑娘們談笑的聲音,引得不少人想一探究竟。
她們都曾是刺史府的丫鬟,有的樣貌清秀,有的其貌不揚。她們均是被梁兆的大兒子梁子洲強暴,那時梁子洲听從一個不知名的郎中的‘偏方’,專門對處子下手。她們有的是廚房的燒火丫頭,有的是梁子洲夫人妾室身邊的使喚丫頭,半夜被迷暈,待得醒來時已經被梁子洲禍害了。
之後她們也染上了病,然後就被關在房間里不讓出來,除了一心想著死也要死在外面的關姝和逃跑出去的小碗兒,她們都被關在了府里。
兩天前,岳楚人與豐延蒼交涉了下,便與戚峰親自去那臭氣燻天的院子里把無辜的她們帶了出來。這些無辜的姑娘們都不過十二三歲,最大的才十六歲,看的那廚娘淚水連連。這幾天,廚娘幫著岳楚人熬藥照顧她們,相處的十分好。而且她們供述了許多刺史府里的秘密,梁兆的人際關系,曾經來過關州的太醫,等等有用的信息。
岳楚人也沒把關姝送走。有一些姑娘是賣給了刺史府的,主家入獄,按理說她們也得跟著。岳楚人朝豐延蒼討要來了她們的賣身契,本想還給她們,她們卻通過關姝向岳楚人表示,她們想跟著她。
院子里,岳楚人把她們召集過來,一共九個姑娘,七八歲就被父母賣了,從小做下人看主人臉色,都規矩的很。她們與關姝不同,關姝以前也是個大小姐,就是落魄,那極好的修養也讓她看起來很不一樣。
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她們的賣身契,關姝站在她身邊,楚楚動人。
「你們想好了打算跟著我?就是跟著我,你們也進不得勤王府。」她的身份她們都知道,或許她們是覺得日後能進王府。
「奴婢們听從王妃的安排,就是沿街乞討,奴婢們也心甘情願。」她們中年紀最大的姑娘開口,其他幾個人也點頭附和。
岳楚人輕笑,扭頭看了一眼關姝,關姝也笑著點頭,她剛剛也是這樣與岳楚人說的,她們絕對是真心想跟著。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你們與關姝一同回皇城。皇城有一個濟世堂,那是我開的藥行,濟世堂的大管家是我的徒弟,你們有心的就跟著他學醫術。不想學的就在濟世堂做事,大管家會給你們安排的。」學習醫術雖是得看天賦,但重要的是得識字才行。關姝說過她要學,她要學習也容易,因為她識文斷字。但是她們可就不一定了,想必除了自己的名字,所識的字就不多了。
深夜,一輛馬車在關州府衙前停下。簾子一挑,岳楚人從車里下來,戚峰在後把食盒從車里拿出來。
豐延蒼暫時在這府衙辦事,那刺史府實在呆不得人,盡管梁兆的家眷已經被押往皇城了,但是那座宅子仍舊臭烘烘的。
進入府衙,有禁軍守衛,岳楚人走過,無不低頭躬身行禮。
大廳內燈火通明,不止豐延蒼在,還有另外六個人。五個郡的太守,還有被豐延蒼提拔為代理刺史的朱陽郡太守。
「下官見過勤王妃。」進入大廳,幾個太守以及代理刺史立即放下手里的東西起身給岳楚人見禮,拱手躬身,分外謙卑。
「諸位不必多禮,我只是過來看看我們家王爺,諸位繼續。」點點頭,岳楚人朝著最上座的豐延蒼走過去。
豐延蒼勾起唇角,看著她走過來似乎還輕聲的吁了口氣,眉目間有些疲累。
「餓不餓?我給你炖了點湯。」走上去繞過桌子,她直接靠在桌沿兒上低頭看著他輕聲道。
「還好。今晚可能得通宵了,你一會兒就回去睡吧。」下面,幾個官員都重回座位繼續埋頭整理,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起眼。
「你不在我睡不著,我陪你吧。」笑眯眯的哄他,果然某人听得很愉悅。
「那些打算跟著你的人都怎麼處理了?」靠坐于太師椅上,他一襲絳紫仙鶴騰飛,煞是惹眼。
「正好我濟世堂缺人,打算把她們送到那兒交給戚建。」微微挑眉,似有炫耀之嫌。
鳳眸如水,豐延蒼抬手牽住她的手,溫熱的觸感讓岳楚人不禁眯眼。
「這件事做得相當好,民間都在相傳你做得好事。」微笑,對此,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滿意。
抿唇輕笑,若不是有別人在場,岳楚人肯定會抱住他的脖子親他一口的。
「我只是覺得她們很可憐罷了,盡管幾兩銀子就能隨意販賣,但也是人。」她也終于體會了‘命賤’兩個字。
「還記得你是怎樣評價自己的麼?」滿目微笑的看著她,滿是溫柔。
微微挑眉,岳楚人還真記不清了。她說過的話太多了,評價自己的也很多,誰知他說的是哪一句。
「你說自己不是好人,但是會壞的光明磊落。」輕笑,猶記得她說這話時滿眼凌厲的模樣,天不怕地不怕。
「哦!我當然記得,怎麼?我說的不對?」歪頭,岳楚人不覺得自己說的有錯。
「確實不對。就憑你同情弱勢群體這一點,你就算不上壞人。」她只是好憎分明而已。
「你這是在夸我是好人?呵呵,好吧,我承認我是好人。」做好人當然好,總比頂個惡名強。
豐延蒼當時承諾五天會解決關州的事兒,但實際上一共用了七天才完成,而且他還通宵了幾夜。
寫了數道折子送達皇城,禁軍也在將關州封鎖了半月之後撤離。
人人都知道關州換天了,對于百姓來說是好事兒,對于當地富紳巨賈來說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代理刺史上任後,連續抓了三四個當地舉足輕重的富紳,據傳是通敵之罪,又在民間引起不小的動蕩。
租住的小院里,關姝等人已被送到了皇城,其他染病的姑娘也已經被接回了家。小院重回清淨,不過他們也準備啟程了。
岳楚人今兒終于見到了那把尚方寶劍,自從皇城出來,他們帶的東西她也翻過好幾次,但是從來沒看到這把劍,不得不說豐延蒼這古人藏得真嚴實。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劍鞘是純黃金打造的,兩面瓖嵌滿了寶石,閃的人眼楮都花了。
正中間,有一顆最大的血紅色寶石。岳楚人用手去摳,那邊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豐延蒼輕笑,「現今怎麼的如此貪財?」明明以前視錢財如糞土的。
「我不過是試試能不能把它摳下來,怎麼就成了貪財了?」不樂意的回頭瞪了他一眼,然後握著劍柄用力,劍身與劍鞘分離,也看到了劍刃。
「真鋒利。」不愧為尚方寶劍,定是削鐵如泥。舉著劍,岳楚人扭頭掃視了一圈相中了一桌角。走過去拿著劍一削,她根本就沒用力,那桌角刷的被切下,如同切豆腐一樣,輕松地很。
岳楚人眼楮睜大發出贊嘆之聲,舉著劍仰頭看著劍刃,樣子有幾分傻傻的。
豐延蒼一直看著她,瞧著她那樣子忍俊不禁,「嚇著了?」
「若是用來砍頭,不費吹灰之力啊。」真是好劍。
「它曾砍過十三個人的腦袋,削掉過一個人的右臂。」豐延蒼鳳眸含笑,給她解說此劍所經歷的事兒。
「霸氣。」岳楚人贊嘆,收起劍還鞘,其實她更垂涎這劍鞘,價值連城。
放下劍回身,屋子里一道黑影閃過,嚇了岳楚人一跳。待得再眨眼,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男子站在豐延蒼面前,手上還托著一個茶色的信封。
看著那個男子,岳楚人微微擰眉。
豐延蒼接過信封,那男子躬了躬身,下一瞬又只看得到殘影,然後就不見了。
「這是你的密衛?」豐延蒼的密衛她從來沒見過,剛剛那個,想必就是。
豐延蒼勾起唇角點點頭,還是有些自豪的。
眉毛擰的更甚,岳楚人更多的是無語,「前幾天我還看見他了,推著個糞車挨家收泔水來著。」簡直讓她不知說什麼好。那天她正在院子里和那些姑娘聊天,也沒過多注意他。
豐延蒼輕笑,「嗯,他們經常做一些奇怪的事。」若是如同嚴青戚峰他們總是那一身裝扮,走在城里太引人注意了。
「大老爺,收泔水?賣菜也行啊!」走過去坐下,岳楚人還能記起那天他收泔水的樣子,臭烘烘的。
「也有。」淡定的點點頭,豐延蒼表示他們也賣過菜。
岳楚人挑了挑眉,什麼都說不出來了。看著他手里的信,揚了揚下巴,「說什麼了?」
「還不知。」拆開信封,里面的信紙是黃色的,看到信紙的同時,豐延蒼幾不可微的蹙了下眉。
展開,他不發出一音的看,一旁,岳楚人看著他的表情,覺得那信紙上沒寫什麼好事兒。
半晌,豐延蒼的視線離開信紙,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怎麼了?」看他的眼楮,岳楚人肯定了心中所想。
「襄王坐不住了,昨晚,圍宮。」淡淡的幾個字,證明豐延紹與襄王的戰爭,以豐延紹贏了告終。
岳楚人一詫,「然後呢?」豐延紹終于將襄王逼到了絕路,否則,他也不會圍宮。
「射傷了父皇,宮禁,皇城戒嚴。」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听不出他是高興還是別的。
一時間好似整個天地都靜下來了。眨眨眼,岳楚人嘆口氣,「咱們得回去了!」
「是啊!」扭頭看著岳楚人,豐延蒼露出笑容,那笑容只是對她,不包含其他。
「別看著我笑了,趕緊準備吧。想必此時宮里亂的不成樣子,你這個勤王得主持大局啊。」略有風涼的嘆著,其實她說的也是事實,豐延蒼肯定得回去。不為別的,豐兆天都受傷了,他必須得回去。
「他傷勢如何現在不知,但有些事勢必得現在做了才行。」站起身,豐延蒼語氣輕淡。岳楚人听著,心下琢磨他的意思,卻是想不出。若是說豐延蒼要對豐兆天下手殺了他?那是不可能的。那他想做什麼?
思量半晌,岳楚人想不出答案。不過,不管他做什麼,她都會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