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數負傷
天明之時,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那人何時走的不知道,不過依據那床鋪消失的溫度,想必已經走了許久了。
寺中僧人早課的鐘聲回蕩整座芷山,這禪房中也不可避免。起床穿衣,走至靠門的水盆前洗洗臉,立即神清氣爽。
屋子里似乎還殘留著豐延蒼身上的味道,吸了吸鼻子,那味道縈繞在胸腔,感覺他還在身邊似的。
抿唇,想想昨夜那貨突然出現,她其實挺高興的。盡管從皇城到護國寺不是很遠,但連夜往返奔波也是很辛苦的。
心情甚好的走出臥房,叮當還在睡,禪院里靜悄悄,唯獨金雕于院中走來走去,悠然自得。
「你這小畜生又是一夜沒安生?你是不是開始思春了,若真是想要個伴兒,那就去山里拐一個回來。」走至金雕前,岳楚人就知它昨晚都不在,羽毛上還有露水,可見剛回來沒多久。
似乎對岳楚人的話不滿,金雕微微扭頭,那如同一座小山似的身體配上那模樣很是搞笑。
「不樂意了?小氣。天兒這麼好,咱倆去走走?」太陽剛從山邊跳出來,空氣中香火味兒飄蕩,暖融融的。
一人一雕走出禪院,順著清淨的小路往後山走,路遇僧人小沙彌無數,個個雙手合十念佛號與岳楚人和金雕打招呼。
「瞧你在護國寺混的不錯,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以為跟著我就很好?別傻了,跟著我更無趣,因為你不能隨意的飛。」岳楚人悠悠的說著,如同移動的小山似的金雕走在她旁邊,或許一直都是岳楚人巴拉巴拉在說,所以它看起來有些憋悶。
「過一段時間給你個大展威風的機會,關州那里的濟世堂開業,你前去助陣。」隨意的抬手拍拍它,翅展處的羽毛想當堅硬。
金雕似乎滿意了些,晃悠著龐大的身軀,走的也更加來勁。
一人一雕順著石階小路往山上走,東邊的太陽徹底升起來,陽光灑遍滿山,整個大地都披上了金紗。
一直為護國寺做保安的紫貂一個個的從樹林里鑽出來,看著金雕跟著岳楚人往山上走,它們也一個個的自動成排跟著走。一個個像成精了似的,學人的模樣雙腳走路,相當可笑。
岳楚人走在最前,後面跟著金雕以及無數的紫貂,她如同這整個隊伍的頭兒,若是她能站在遠處瞧瞧的話,想必也會笑出來。
往山上走,不過一刻鐘,在寺中各處休憩的山雞也朝著這邊飛了過來。數目太多,同朝著一個方向飛,又長得不是多漂亮,所以看起來多多少少的讓人有點不舒服。
瞧著有山雞飛來,岳楚人微微蹙眉,扭過頭一看金雕的身後那一個個排成行人模人樣的紫貂,瞬時明白了。金雕是它們的老大,紫貂與山雞互看不上,此時紫貂跟在金雕身後,山雞這是跑來爭寵來了。
「看你地位多高,都在爭搶你。」失笑,岳楚人這話金雕不見得有多喜歡听。微微低頭看著她,喉嚨里發出咕嚕的聲音,像是在抗議。
山雞飛來落在四周的樹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們就將四周都圍住佔滿了。紫貂不滿的發出叫聲,山雞撲稜稜的呼扇翅膀,一時間清淨的山里被它們鬧得烏煙瘴氣。
看著這場面,岳楚人雙臂環胸很是有興致的模樣,王府中的動物鮮少在別處逛游,除了做保安,它們就跑到藥房的院子里討吃的。像這群小畜生嘰嘰喳喳可是從來沒有過,簡直吵翻天啊。
紫貂們被激怒了,聚在一處朝著樹上的山雞跳腳,幾十只聚在一處,個個半米高,再跳著腳,尋常人肯定會被嚇著。
山雞們有些得意忘形,發出叫聲撲稜著翅膀,在四周的樹上一通亂飛,弄得樹枝搖曳樹葉嘩啦啦作響,吵翻天。
金雕無動于衷,似乎這場面經常見,它已習慣了。岳楚人笑意盈盈,看來這護國寺整天也熱鬧的很嘛。
驀地,爭吵的厲害的兩方同時消音,金雕也身子一動,脖頸上的羽毛支楞起來,然後與紫貂山雞共同看向山林的左側,樹木重疊幽深,它們突然靜下來,就顯得格外詭異。
岳楚人臉上的笑也消失了,與它們一同看向樹林中,但是她什麼都听不到看不到。
樹冠上的山雞撲稜稜的同時飛起來,紫貂弓著身子做著攻擊的姿態,金雕雙翅微展,銳利的眸子滿是殺氣。
見此,岳楚人後退兩步站在金雕身後,同時也听到樹林深處傳來的聲音,沙沙的,有人在里面。
沙沙聲越來越近,終于,看見了一角黑衣,微微眯眼,那人也從樹影間走了出來,居然是閻靳。
微微蹙眉,岳楚人向前邁了一步,「閻靳,你怎麼在這里?」
一襲黑袍潮濕的,可見他在這山里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劍眉星目透著冷漠,臉色還有一絲蒼白。一步步走出來,陽光灑在他身上,都融不化他身上的清冽。
「追人。」他吐出兩個字,簡潔,卻能听出其中凶險來。
「追人?」岳楚人不解,看著閻靳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兒。
他眸子一動看向依舊沖著他做攻擊姿態的紫貂金雕還有遠處落在樹冠上的山雞,「我有那麼危險麼?」
「你身上有血,它們聞得到。」吸了吸鼻子,他身上除了露水的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血味兒。
「別人的。」垂眸看了一眼袍子,黑色的衣服噴上了血也看不出來。
岳楚人抬手踫了踫金雕,金雕收回了攻擊姿態,那邊紫貂也收勢。
「你到底在追誰?」看著他,這里也沒有別人,都是一群動物,他們也听不懂。
「不知道。」閻靳看起來有些疲乏,但眸子依舊透澈如雪。
「不知道?看你肯定是天還沒亮就在山里了吧,你什麼時間在哪兒發現那些人的?」繼續追問,岳楚人一副勢必問出來的模樣。
「丑時剛過,寅時初分。在、、、在你暫住的院子外。」閻靳回答,微微垂眸,語氣放輕。
「我的院子外?你確定你不認識?」怎麼听著像是豐延蒼呢?不過若是豐延蒼的話他又怎麼可能偷偷模模的跑任閻靳追他?再說,他不可能是自己來的,還會帶著人的。
搖搖頭,閻靳確定。
「武功很高?不然隔壁的護衛以及寺中的動物不會沒發現的。」雖然這些動物很精靈,但這個世界高手眾多,很可能有它們感知不到的高手。
「確實是高手,一共兩個人,我刺傷了其中一個,卻還是被他們跑了。」閻靳回答,臉部線條冷硬。岳楚人只顧著思慮有何人會在她院外,根本就沒察覺閻靳剛剛說的話有問題。丑時剛過寅時初分那是萬物沉寂睡覺的時候,他為什麼就能發現岳楚人院外有人?
「你沒事吧?臉色有些不好。」看著他,岳楚人雖是驚訝于半夜有人在她院外,但也很關心他受傷沒有。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罷了。」他可不止是追人,追著那兩人連續的翻山越嶺,後又交手。那兩人逃了之後他又找了許久,然後才返回。現在辰時都過去了一半兒了,可見他在山里奔波了多久。
「咱們回去再討論這事兒,你全身都濕了。」拽著他的袖子往山下走,石階上的紫貂紛紛讓開,一個個翹著兩只前腿兒目送他們二人離開。
追尋著滿山的山雞,戚峰一直在山下等著。看到岳楚人與閻靳同時從山上下來很是詫異,不過岳楚人臉色不好,閻靳又有些疲累的模樣,讓他無法開口詢問。
回到禪院,早膳早就已經備好了,叮當瞧著多出來的一個人,默默地走出房間去膳房再拿一副碗筷,不然她就沒得吃了。
「戚峰,你去給閻靳準備一身干淨的衣服來。我有事與他說,無事不許來打擾。」給閻靳倒了一杯還溫熱的茶,岳楚人吩咐站在門邊的戚峰。
戚峰點點頭,視線多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隨後離開。
房間里僅剩兩個人,岳楚人伸手拿起閻靳的手,兩指搭在他手腕間,隨後道︰「你不止是累,還傷了元氣。」怪不得他臉色奇差。
閻靳神色淡然,听聞此話也沒有過多表情,只是微微頜首,「與那人交手用了十分功力,從練武至今,還從未用過十分力量。」就是在戰場上,最多也是七八分而已。
「真的那麼厲害。」岳楚人從腰間拿出一個瓷瓶來一邊嘆道。
「如此高手,世間罕見。」閻靳抬眼看向岳楚人,眸中不乏擔憂。
「把這個吃了。我隨身也沒攜帶什麼大補的藥,這是給金雕吃的,不過對于你們練功的人效果很好。」倒出一粒來給他,然後又把瓷瓶送到他手里。
閻靳沒遲疑的吃下去,休息了一會兒,那蒼白的臉色似乎好了很多。
「如此高手若是敵人,縱使你身邊護衛無數,恐怕也很危險。」沉聲,閻靳看著她,擔憂愈多。
岳楚人在一旁坐下,听聞此話亦是嘆口氣,「我更是莫名其妙,那些人肯定不是好意,不然為何被你發現就開始逃跑?若真是沖著我來的,我也不怕,只是須得知道他們來意為何?受何人指使?我無意間得罪的人也不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你盡快下山回皇城,無論如何在勤王府能更安全。」閻靳面色沉靜,說的話無不是為她好。
「也好。」點點頭,岳楚人決定听閻靳的。
「昨夜、、、可是還有人來過?」許久,閻靳開口,疑問的語氣,他鮮少這樣會將疑問的語氣加的這麼重。
眨眨眼,岳楚人剛想回答,但猛然覺得不對勁兒,看著閻靳,「我都不曾問過,你怎麼會在那個時間在外面?」那個時間可是都在睡覺呢。
閻靳的眸子閃爍了下,隨後道︰「昨晚與玉林師父聊到很晚,回來時看到有人進了這個院子。當時以為是宵小,便等了許久看看是何人。但沒想到,後來踫到了那兩個人。」
岳楚人慢慢點頭,他看到的那人可能就是豐延蒼,但豐延蒼來的時候是幾時她不清楚。但閻靳居然在外面那麼久,這一夜他都沒休息啊!
「昨夜是有人來過,是豐延蒼。」岳楚人回答,閻靳的眸中劃過一抹了然,昨夜他便猜到了。
「對付我的人,朝中的人可能性不大,北王裴襲夜也不會,私人恩怨我也想不出還有誰了。若是因著利益,那我就更想不出了,看來我還蠻搶手的,裴襲夜剛下令命巫教的人繞著我走,就又有人送上門來了。」微微搖頭,她是真的想不出,眸子有幾分飄渺,那一瞬她看起來有幾分柔弱。
「不怕。」閻靳沉聲道,聲音清冽,卻很意外的讓人听著很安心。
岳楚人輕笑,紅唇彎彎,「我不怕。」
「一會兒便啟程回去吧,護國寺佛門之地也不宜久留。」為了她的安全,自然是越早走越好。
「好。」點點頭,岳楚人答應,看著他滿是冷漠的臉龐卻是異常有安全感。對閻靳,岳楚人也是極度信任,甚至有那麼幾分比相信自己還要相信。
得知昨夜有人在禪院外鬼祟,一眾護衛的臉掛不住了。他們號稱天字第一近衛,武功雖不及閻靳,但也絕對差不了多少。如今有人半夜在禪院外,他們竟然不知道,發現的居然是住在別處的閻靳,讓大家不由得都變了臉色。
戚峰本想質問閻靳大半夜的他怎麼會在禪院附近,但此時大家的重點都是那兩個人是誰有何目的,他若是問這事兒十分不合適,說不定還會惹得岳楚人生氣,所以最後只能閉嘴了。
上午時分,一眾人離開護國寺,閻靳相送,十余人順著石階往山下走。
「回程時多多注意,速度盡量快些,不宜在路上拖沓。」閻靳與岳楚人並肩而行,
「嗯,我知道了。」岳楚人點頭,閻靳有如此細心,與他的名字倒是實為相符,真的很嚴謹。
順著石階往下走,閻靳的視線一直在四周,上山下山的人來來往往,艷陽高照,卻不見得有多安全。
眾護衛將岳楚人護在中間,因著臉色都不太好,惹得四周的人頻頻回顧。
在走至一半兒路程時,從山下走上來一群白衣人,不下十人。
包括閻靳在內的一眾護衛都看了過去,手放至劍柄,皆警惕著。
一上山一下山,不過眨眼的功夫便走近,兩方各佔一邊欲錯過,卻不想就在馬上擦肩而過之時,那群白衣人猛的變勢,白色的絲綢白練恍若長了眼楮的毒蛇,順著護衛之間的空隙鑽過來,帶著尖細刺耳的風聲直奔岳楚人而來。
眾護衛刷刷出劍,閻靳伸手攬住岳楚人向後飄了幾步躲開那白練,那邊眾護衛與白衣人纏斗一處,風和日麗的芷山瞬間被打破了平靜。
上下山的百姓驚呼著躲開,這邊人影翩飛,劍風勁風交錯,恍若平地炸雷,山上佛光普照,這里刀鋒劍影。
閻靳護著岳楚人躲開,戚峰護著嚇壞了的叮當,其余護衛與白衣人戰成一團,黑白分明的殘影輾轉騰挪,勁風呼嘯,以示來人的本事,絕不是虛假。
一個白衣人自戰圈中跳出,揚手,白色的白練恍若長龍,直奔閻靳身邊的岳楚人。
閻靳拉著她躲過,同時伸手抓住那白練一拽,勁力相撞,白練由中間裂開,瞬時分成兩段。
又一白衣人跳出來,同時躍到閻靳面前,二人齊齊攻擊閻靳一人,閻靳只用一手還擊,另一只手攬著岳楚人向後退。
岳楚人此時絕對是暈的,腰間被閻靳的手臂箍著很疼,他們交手時勁風呼嘯,吹到她臉上如同被刮一樣,火辣辣的。
想要伸手取出腰間的毒粉,但被閻靳摟著向後退,他不時的傾身後仰或左或右,晃得她根本無暇去取,只能抓住了他的衣服保證自己不會倒下給他添麻煩。
這群白衣人是否是高高手岳楚人不知道,但她卻知道閻靳要撐不住了。他以一敵二又是一直單手,還得護著她,縱使武功高強,也難以支撐太久。
但好在遠處的戚峰躍過來相助,二對二,閻靳輕松許多。
岳楚人的眼前一片繚亂,松開一只抓著閻靳臂膀的手模向腰間,箍在她腰間的閻靳的手臂適時的挪開了些,岳楚人很順利的模出一個瓷瓶來,以拇指扳開塞子,隨後抬手朝著那與閻靳交手的白衣人揚了過去。
出乎意料的是,白衣人看見了岳楚人的動作瞬間跳開,連帶著與戚峰交手的白衣人也躲開,這讓岳楚人很是詫異。
果真是沖著她來的,而且對她還有相當的了解,否則怎麼可能注意到她撒東西就快速躲開?對她很了解嘛!
閻靳與戚峰也是同樣想法,對視一眼,護著岳楚人快速後退。
那邊眾護衛與白衣人的戰圈依舊混亂到看不清人影,被逼退的兩個白衣人在那散在空中的粉末消失後再次欺身而上,岳楚人故技重施推開擋在前的戚峰將手里的東西朝他們撒過去,那二人果然又跳開了。
就在此時,山上鐘聲響起,急促的一聲一聲,回蕩在整個芷山。
下一刻,護國寺的武僧從山上急速躍下來,不下百人恍若天邊的黃雲。
白衣人自是也注意到了這情況,不做過多纏斗,快速的集結一處同時躍起,在同一時刻,兩道白色的白練朝著岳楚人飛來。
閻靳抬手抓住其中一條,另一條卻纏住了岳楚人的手臂,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拽著她,岳楚人身子一歪,箍在腰間的手臂也同時大力的往回拽,手臂間頓時一陣劇痛。那白練里恍若有刀子,岳楚人清楚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扎進了肉里,一瞬間的疼痛使得她咬牙,同時另一只手抓住閻靳的衣服配合他往回掙。
閻靳斷開那條被他抓住的白練,而後抓住纏著岳楚人手臂的白練,那邊戚峰也同時抓住,白練自半空撕裂,岳楚人身子一松彈回閻靳的懷里。
護國寺的武僧自身後躍下來,快速的將白衣人圍在中間,眾護衛皆全部掛彩,與閻靳岳楚人快速後退。
肩膀下的手臂痛的幾乎麻木了,血也浸濕了整個袖子,岳楚人低頭的瞬間看見了閻靳的另外一只手,同樣鮮血淋灕。
「你受傷了。」說了一句,她的聲音在這百多人的打斗中顯得格外輕,但一直沒松開她的閻靳卻是听到了。低頭看向她,一眼看到了她外側的手臂都是血,眉峰皺起,「你也受傷了。」
「我沒事。」只是有點疼罷了。
閻靳沒再說話,轉頭看向山下,百多名武僧圍攻那十幾個白衣人,白衣人武功卓絕,被眾多武僧圍攻仍舊不見敗象。他們朝著山下挪移,山下嗚嗚泱泱的都是人,看著他們往山下挪,圍觀的人也後退。
就在挪移到山下時,被圍在中間的白衣人同時飛出白色的白練,眾武僧後退兩步,就趁著他們後退之時,白衣人同時躍起,恍若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圍觀的人群中。
一時間,整個芷山都安靜了。
「王妃,你還在流血。」戚峰也受了傷,剛剛僅僅抓了一下那白練,手掌便都是血。但轉頭便看見了岳楚人整個染血的左臂,不由得一驚。
「沒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淺綠色的袖子都被血染紅了。
腰間的手臂松開,閻靳臉色微微有些白,隱有殺氣的眸子自所有人身上掠過,沉聲道︰「回皇城。請護國寺的武僧一路護送。」所有的護衛都受了傷,這般送岳楚人他不放心。
此時無人再有臉色或不滿,他們確實不如人。閻靳能夠連夜追趕兩人而沒受一點傷,相較起來,他們確實及不上。
由護國寺的武僧相送離開芷山,山下小鎮亦是議論紛紛,一時間勤王妃在護國寺山下遇刺之事傳的沸沸揚揚。
馬車里,岳楚人靠著車壁,衣服敞開,左臂露在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圈呈鋸齒狀的傷口,大約兩三公分深,有的地方依舊在流血。
叮當在一旁拿著絹子給擦拭著血,小臉兒煞白,依舊沒有從剛剛的驚嚇中緩過來。
「王妃,疼不疼?」看著岳楚人閉著眼楮,叮當小聲的問道。
「還好。」回答,她的聲音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腦子里有些亂,想著到底誰會花這麼大手臂對付她,卻是想不通。
那些人想必是要把她抓走,對她極其了解,而且抓她武器還特意用的白練,能夠在遠距離抓住她避免接近她中招。形勢不利時就果斷的遁走,明顯一次不成還可以有第二次。
自從來到這世界,這是第一次受傷,也是第一次讓她有些頭痛。
下午時分進入了皇城,由護國寺眾多武僧相送,這隊伍進入皇城便引來了諸多關注。
走向勤王府,在進入銅雀街便看到了勤王府大門前滿是禁軍,一輛杏黃色的雕花馬車停放在門前,這是豐延紹的鑾駕。
馬車剛停下,豐延蒼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進來,「王妃,你可還好?」
將衣服整理了一下,岳楚人走出來,車外的豐延蒼一眼就看到她全部都是血的左臂。血跡已經干涸在衣服上,但那顏色卻依舊刺眼。
眸光一緊,豐延蒼上前扶著岳楚人下來,看著她還算好的臉色稍稍放心,「還好麼?」
「沒事,就是流了點血。」浸染了整個袖子都是血,看起來有點嚇人罷了。
「楚人,襲擊你們的到底是何人,你可認識?」豐延紹從府中走出來,眾護衛齊身單膝跪地。
「不認識。」搖搖頭,岳楚人扭頭看向閻靳,隨後道︰「若不是有閻將軍,我可能就被抓走了,他也受傷了。」
豐延蒼看向閻靳,閻靳也看過來,兩個完全不相似的人對視,各具千秋。
「多謝。」豐延蒼輕言,漂亮的眸子里卻漾著真誠。
閻靳微微點頭沒有回答。
「先回府再說。」所有的護衛都受傷了,豐延紹斯文儒雅的臉龐也不禁繃緊。他們的護衛是何模樣他自然了解,勤王府的護衛與他身邊的護衛是一樣的,他們都不敵,可想那群刺客是何等本事。
進府,豐延蒼與岳楚人直接回到望月樓,豐延紹與閻靳還有護國寺的武僧在大廳中細說今日的事,其余掛彩的護衛都回到住處治傷。
望月樓偏廳,岳楚人坐在軟榻上,豐延蒼動手幫她把染血的衣服月兌掉。叮當打來了溫水,又搬來藥箱,本想幫忙,但看起來她根本幫不上什麼,就退下去了。
平日里滿是溫和的臉龐掛著陰雲,豐延蒼動作盡量放輕的給她擦拭手臂,那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但皮肉破開的地方卻有些外翻,看起來很是慘烈。
光著腳,僅著一條薄薄的長褲,上身就剩下一個象牙白的肚兜,岳楚人盤腿坐在軟榻上任豐延蒼服侍。
「不用那麼小心,不怎麼疼。」看他那麼小心的模樣,岳楚人抿唇輕聲道。
豐延蒼抬眼看向她,有些歉意,「若是今日陪著你不回來,你或許就不會受傷了。」有危險時不在身邊,她會失望吧?
岳楚人笑笑,隨後搖頭,「這兩件事沒有因果關系,他們沖著我來的,縱使我身邊有誰,也是躲不過。」閻靳的武功相較于豐延蒼要高,有他在身邊,她不是也傷了?
「以後就在府中,哪兒也不要去了。」豐延蒼起身拿藥,一邊淡聲道。
「你弄個籠子把我關起來算了,也免得有人來抓我。」岳楚人覺得這次是絕對躲不過去的,這一次他們沒成功,沒準下次就多了一倍的人,個個都是高手,那時不知該怎樣抵擋。
「也未嘗不可。把你藏起來吧,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回到她身邊給她上藥,豐延蒼淡淡的說著,其中卻不乏有認真的成分。
岳楚人失笑,抬眼瞅著他那張明顯掛著烏雲的臉,「你還真生氣了?受傷的是我,我都沒生氣,你氣什麼?不然要我說,‘都怨你,你要是陪著我,我就不會受傷了。’你會高興點?」
豐延蒼看了她一眼,淡聲道︰「嗯,說吧。」
「切!現在受傷的是我,應當以我為中心,反倒我還得哄你。你這人做焦點做習慣了,全世界都得哄著你啊?老娘不干,我難受的很,沒心情哄你玩兒。」冷叱著,任他給包扎,從她臉上完全看不出難受來。
「給我說說那些人的特征。」將軟榻上的毯子拿來披在岳楚人身上,豐延蒼坐在她身邊,眸光認真且氤氳著烏雲。
岳楚人抓著毯子把自己蓋上,然後扭頭看著他輕笑,「不用著急,雕兒在跟著他們。」那群人遁走時,金雕就跟上去了。盡管那時候小鎮里都是人,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群人身上,誰也沒注意到天上有一片黑影飛過。
看著她笑得開心的模樣,豐延蒼唇角上揚幾分,抬手模了模她的臉,「你比我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可怕?」挑眉,岳楚人不悅,這是什麼詞匯?
「是啊,給你處理傷口,整個過程你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那皮肉都外翻著,也沒有用麻藥,那金創藥又是烈性的,用上之後得疼幾個時辰,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疼就疼嘛,皮肉而已。只要轉移注意力,就感覺不到疼了。」這點疼不算什麼,她初初接觸毒物時,也不知吃了多少虧,疼是家常便飯。
「這個情形下,本應該你向我訴苦示弱,但你卻表現的比大丈夫還要剛強,我都不知該怎麼辦了。」失笑,豐延蒼搖搖頭,他的王妃果然是與眾不同的。
岳楚人眨眨眼,了然了他的意思。下一刻眉頭一皺,苦著臉的靠進他懷里,「親愛的,我好疼啊,安慰我。」
抱著她,豐延蒼微微揚起下頜蹭著她的發頂輕笑不止,盡管她裝的很像,可謂楚楚可憐。但是,轉變的太快了,用她的話來說,看起來就是個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