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純的表情有些復雜,但卻依然很平靜。「你被俘虜之後,江東打敗了楚國的三路進攻,活捉了大司馬,而在越地,他們打敗了諸王的聯軍,利用諸王之間的矛盾,扶持甬王統一了四王的領地。在三合城一戰中,父親作為主帥,被他們俘虜了。」
不理會弟弟臉上復雜的表情,他繼續說︰「他現在在湖洲,距離這里並不遠,等你再好些,我們就去見他。」
「湖州是座剛剛開始建設的新城,在五湖的西南面,我們在五湖中,這里是漫山島,此去距離不過兩百里。」他望望窗外點點小船「這里很清淨,好好養傷吧。」
「他們會對父親怎樣?」符鄂突然問道︰「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你明明知道他們想要作什麼。」
符純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你應該知道,如果戰爭他們失敗了,我們要達到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你和你的敵人有同樣的目的,那麼輸了,就自然要面對輸的後果,戰爭從來就是如此。況且,以他們的態度,比起我們勝利會作的,會好很多。」
符鄂說︰「可這里是我們的土地。」
符純道︰「在更早之前,這里是吳人的土地,在更早之前,這里誰的都不是。土地沒有真正的主人,永遠只屬于暫時居住在這里的人們。如果你認為我們曾經奪取吳人的土地便歸了我們,那麼他們如果滅了越國,是不是越地就該屬于他們?這種道理沒有意義。我們更需要關注的,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
符鄂沉默了。作為強制的時候你使用利于自己的道理是那麼自然,然而成為弱者一方的時候,卻才知道,接受這番道理是間痛苦的事情。
「我相信,即使未來越國落在了他的手中,越人還是越人,會生活的更好。」他解釋道︰「吳國滅亡幾百年,吳人還是吳人。滅亡的只是一個權利組織,而不是全部,這個世界上曾經有幾百個國家,如今寥寥無幾,那些國家消失了,彼此的戰爭也消失了。人們彼此生活在一起,不用在打仗了。他們生活的更安心。對于普通人而已,最重要的是生活而不是榮譽。人們活著,是為了活著,而且活得更好,彼此殺戮征伐,並不能滿足大多數人的願望,和平才是我們想要。如果哪一天到了,越人也和這里的人們一樣可以三十稅一,他會獲得更好。」
他說︰「我們不是越國的全部,他們才是。」
「之于父親,他不會有事,甬王雖然廢除了四位王的封王,但父親的爵位和封底還保留著,江東沒有表態,他也沒有做出任何撤藩的部署,如果父親回去,除了沒有兵權,其它的一切都還在。」
符鄂苦笑一聲,沒有說什麼。
「改面對的,總要去面對。不管這個世界怎麼變化,一家人是一家,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微微一笑︰「我在這里的教堂暫時主事,這里缺少一位神僕。」然後指一指座山的竹簡「我最近一直在整理我們的民歌,從小我就喜歡這些,我要把所有的民歌整理起來,翻譯成新文字,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符純去外面忙碌了,他帶回來兩頭母山羊,是用來產女乃給弟弟加強營養的。這是當地的村民們給他的。
屋子里只剩下了符鄂一個人,他看著外面的浩渺的湖水,發了很久的呆。他對現在的一切不知道該如何去才處理,太多的變化讓他很茫然。但他心情一點也不糟,他覺得,至少,現在一切其實沒有那麼壞。
另一面,離開郢城半年多的子蘭在兩千多楚軍的保護下回到了郢城。子蘭沒有死,而且還頗為神奇的回到了郢城,這讓很多憎恨他的人感到意外,因為這個無恥的敗類幾乎可以說是郢城之亂的真正幕後黑手,而在這次事件中,他又稱為了一個所謂的受害者的角色,讓那些像要攻擊他的人無處下手,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這個家伙能夠死在江東。
然而他卻沒有死,即使到了江東,還好死不死得時常給楚王寫信,楚王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改變對他的寵愛,反而隨著離開的時間越來越思念他。甚至不惜在不合時宜的時候不顧及大局動用武力。
而更讓人這些人難過的是,身為一個儲君的太子,居然被迫繼而連三的入質他國,此時的太子正在前往齊國的路上。在懷王的心中,太子似乎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只是用來解決麻煩的,而子蘭才是他的兒子。懷王對子蘭的偏愛甚至在未來,也似乎有將王位傳給這個兒子的意思。然而由于楚國嫡長子傳統已經持續了千年,傳統的力量十分強大,而許多大臣對此極力反對,因此,一直沒有易儲。
然而子蘭很早便顯示出來他對權力的野心,多年來,支持他的人越來越多,比起那位在各國作人質只有哪些標榜正義的大臣們支持的太子,他有自己產業,有許多官員得擁護,甚至在外,也得到秦國人某種認可。他的勢力一直在發展中,似乎不受任何節制。
子蘭的回歸,迎接他的場面甚是壯觀,楚懷王不顧及禮儀規,居然親自前往城外迎接這個兒子。而隨之而來的,還有許多的臣子,他們自然都是子蘭一黨的人,即使子蘭不再江東,他的利益集團雖然變得很低調,但依然在運作著。而子蘭的回歸,也讓他們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子蘭下船的時候,態度相當謙和恭謹,在向楚懷王行臣下之禮時,亦然顯得十分恭謹。
「孩兒見過父王,孩兒出走半年,讓您操心了……」子蘭就向一個誠懇認錯的孩子,低著都,看上去很愧疚。突然間,話說到一半,聲音變得虛弱了,一下子暈倒在了地上。
全場一片嘩然,很多人心都揪了起來。
愛子心切的楚懷王將子蘭抱在懷里,終于差距到了什麼,子蘭的身上受了傷。傷口包裹著白布,隱約滲出血跡來。
楚王怒吼︰「這究竟是怎麼會事?」
「大王,我們在過滄夏時,公子遭到刺殺,中了敵人一箭。」昭滑臉色蒼白,語言哆嗦,身體有些佔領不穩。
「你們這群沒用的東西,我兒若是有什麼不幸,你們都要死!」楚懷王狠狠得瞪著眼前這群護手的士兵和年邁的大司馬,仿佛看到的已經是死人了。
而這群人的臉色變得慘白。
「父王,不關他們的事,我能活著看您一眼,他們幫了我很多。不…要再為難他們。」子蘭醒過來,說話很吃力。「我們…回家吧。「
「好好好,我帶蘭兒回家去。「懷王的聲音變得很柔和,仿佛馬上就要抽噎了。他抱著子蘭上了自己的御輦,回城去。
這個時候,一名官員上前來對他說︰「王上,蘭公子在滄夏受刺,而太子殿下如今的行程大概剛到夏鋪,為防止太子受刺,我以為應噶派出水軍搜查整個雲夢澤,揪出刺客!「
懷王听了,沒有動怒,沉默了片刻,才頗為平靜得說道︰「那就趕緊去作,任何有嫌疑的人,找出來,凌遲。「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陰冷,但在場的許多人,都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寒流,甚至有人身體都打了顫。
所有人都明白了子蘭受傷意外著什麼,時間很恰當,子蘭和太子在相同的是時間在相近的一塊區域經過,而子蘭受了傷。這里面,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顫抖,不是害怕,更多的,是一種興奮。
接下來的幾天里,郢城出動了兩萬人,去收索現場附近的可疑人員,然滄夏到夏脯一帶雞飛狗跳,不得安靜。
郢城里,對于此次圍剿江東的戰爭,已經有了明確的結局,楚國全面潰敗,順勢慘重。如今自然是到了清算的時候。很多人看重大司馬的職位,趁著這個機會,數落昭滑的罪證。
而就在楚懷王要訂昭滑罪行的時候,年青的子蘭公子帶病上朝,極力為其說情,最終楚王念及大司馬過往的功勞,只是將其革職。而這之後,大司馬一職,最終在子蘭的提議下,由昭家的一名將領暫時代理。所有人都開始明白了,以昭滑為代表的昭氏已經投入了子蘭的旗下。
幾天後,楚軍在附近地附近找了一些重要的先說,幾名將水中泡腐爛的死者身上找到了太子府侍衛的令牌和佩玉。誰也沒有听說過太子遇到刺的消息,案件變得撲朔迷離。
而這此時,有心的人發現,太子府邸中一些門客既沒有跟隨太子去齊國,卻在最近突然間消失了。一些對太子府的猜疑開始悄然傳開來。
這些事情,自然也會傳到楚王的耳朵里。楚王的听到這件事情,沉默了許久,沒有表達任何態度。朝堂里,子蘭也一改以往的做派,同意屈原等人的觀點,支持這件事情和太子沒有關聯。而子蘭認為,這件事情,一定是楚國敵對勢力的一次陰謀,應該在這個方向徹底查清楚。
但很快,這便不再是江東主要考慮的問題了。因為前線傳來了戰敗的消息。
秦國華陽君羋戎率軍攻擊楚國新城(襄陽),楚軍大敗,被斬首三萬多人,楚秦邊境重要的防御據點新城淪陷。新城距離宜城很近,已經進入了楚的核心地域。楚國上下一片恐慌。
如何阻擋秦國繼續南侵,成為了當務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