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榮華 001 姬妾爭寵

作者 ︰ 盛世清歌

晚秋的風總是格外薄涼,呼呼地吹來,扣在門上總讓人覺得蕭索萬分。

花聆攏了攏衣服,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端著姜汁掀起了門簾子。

屋里笑聲一片,王府里的姬妾都聚在這里。

「姐姐,上次王爺立功,太後不是賞了塊白脂玉麼?听說王爺找人連日趕制刻了個玉佩模子,可是贈給了姐姐?」趙姬問著,眼里滿是羨慕的神色。

「瞧你這小蹄子,王爺不送姐姐還能送誰?」這聲音驟然響起,靈動中帶著清亮,原是坐在最右邊的寧側妃,一臉的諂媚神色。

「瞧瞧你們,一個個竟這般胡鬧吃醋,這玉原是極好的,王爺的心意,自然也是好的。」說話的人微微低了低頭,臉上涌起一絲微紅,雙手撫著胸前的玉佩,好似護著一塊珍寶。

「好姐姐,你就給我們瞧瞧長長眼。」趙姬拉著王妃的衣袖,水靈靈的大眼楮緊盯著王箬芝手里的玉模子。

身穿華服的女子嬌笑出聲,輕輕敲了敲趙姬的額頭,一副寵溺的模樣,將手掌攤開。趙姬和寧側妃就連忙將玉模子捧在手心里,仔細的觀賞,嘖嘖稱奇。

「阿九,今個兒怎麼不說話?身體不舒服嗎?」王箬芝狀似無意的轉頭看向一直未開口的女子,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探究。

眼光流連在玉佩上的趙姬和寧側妃,也轉過身來看向女子。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女子,只著了一件秀麗的青衫。相比于趙姬的嬌俏,寧側妃的美艷,王妃的華貴,這位被喚為「阿九」的女子倒是顯得幾分突兀。

美則美矣,卻沒有女子該有的裝飾之艷,安靜的坐在那里,倒是多了幾分清冷。

站在一邊侍候的花聆面色一緊,臉上連忙露出一絲謙卑的笑意。

「王妃莫怪罪,昨個兒晚上主子淋了雨,剛熬好了藥。」她連忙將手中的碗遞給了時阿九,低著頭也不敢看王箬芝臉上的表情。

暗黃色的姜汁盛在婉約的青花瓷碗里,配上女子伸出的縴縴玉手,總叫人眼前一亮。時阿九對著身邊的女子歉意的笑了笑,濃烈的中藥味撲鼻而來,她一仰頭面色不改的吞咽下去。

「王爺對姐姐的那份心,自然是最好的。」時阿九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將手中的碗遞還給了花聆,對著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安心。

王箬芝一直盯著女子看,听到女子語氣的柔和,臉上露出一絲狐疑。就連寧側妃都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和趙姬傳遞了一個眼神。

「昨個兒雨那麼大,阿九姐姐怎麼就出去了?莫不是在等王爺過來?」趙姬手里把玩著玉模子,還不忘語調怪異的調侃兩句。

這句話剛說完,眾人就紛紛將眼光投向時阿九。花聆的眸中閃過一絲擔憂,生怕這位主子撒潑,而其他人則都帶著兩分戲謔和探究。

時阿九微微愣了一下,轉而抬起頭看著趙姬,忽而彎起嘴角,嬌俏的輕笑出聲。

「妹妹莫不是糊涂了,昨晚是初一,王爺定是要去舒興閣的。」她眨了眨如水般的鳳眸,語笑嫣然。食指輕挑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趙姬,本來清冷的周身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媚態。

王箬芝目光一凜,輕皺著眉頭看向趙姬,眼神有些不滿。

趙姬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王箬芝乃當今太後的親佷女,由皇上指婚嫁給了六皇子。為防王府姬妾眾多,王妃不受寵的情況,太後下了硬性規定,每月初一和十五,王爺必須宿在王妃處。

「是妹妹一時疏忽了。」趙姬囁嚅了半天,也只敢唯唯諾諾的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本來心頭堆積了好多話想要捉弄時阿九,無奈現在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王箬芝丟了個白眼給趙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又轉過臉來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時阿九。身穿青衣的女子面色如常,嘴角帶著輕輕彎起的弧度,手里捧著茶盞,慢慢悠悠的品著。讓她不禁暗暗咬牙,這時阿九即使就坐在那里,都把身邊的趙姬和寧側妃給比了下去。

「哎呀,我倆光顧著自己看,也該給阿九妹妹瞧瞧,我都舍不得撒手了。」寧側妃似乎一下子驚覺到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攤開手,一把將玉塞到了時阿九的手中。

色澤光潤的白脂玉觸手溫涼,仿佛戀人般的親吻,的確讓人愛不釋手。

時阿九放下手中的茶盞,將玉舉到眼前,仔細的打量著,毫不掩飾眼中的贊嘆之意。

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烈,又忽然一把塞回到王箬芝的手里。「這麼好的玉才能配上王妃這樣的人物,像我們這些人能模上一把已經是榮幸了。」她揚起一張笑臉,笑意坦蕩的看著王妃,絲毫不見一絲妒意和不對勁的地方。

倒是剩下的幾個人有些怔楞,王箬芝看著笑意盈盈的女子似乎有些出神,過了半晌才匆匆起身告辭。

三道倩影急慌慌的離開了芙蓉院,時阿九攤開的掌心里,似乎還殘留著那白脂玉的溫度。直到屋子里那三個人的氣息完全消失,她嘴角的弧度才慢慢消失,轉而是一陣輕微的皺眉。

「主子——」身後傳來花聆欲言又止的聲音。

女子點了點頭,有些疲勞的捏緊眉頭,昨晚上淋了雨,今個兒一大早又應付了這些難纏的女人,頭痛欲裂。

「有什麼事就說吧。」時阿九揮了揮手,聲音里盡顯疲態。這王府里,也只有在花聆面前,可以不用偽裝。花聆是她從小的貼身侍婢,自然是信得過的。

花聆有些猶豫,看著女子疲憊的模樣又有些心疼,最終還是走到她的身邊,輕輕的替她捏著肩膀。

「主子,你就不生氣?王爺說那塊玉本來是要給你的!」她絞盡腦汁想著措辭,小心翼翼的開口。時阿九待她雖好,但畢竟主僕有別。

花聆不禁仔細的盯著女子看,手下的動作也是一頓。王爺一向都把最好的東西給時阿九,即使王府里的姬妾成群,王妃也是個手段了得的,但是王爺待自家主子總是不同的,一直寵愛有加。

花聆所知道的時阿九是美麗的,面對王爺的時候,更是美得勾魂奪魄。也是為愛痴纏的女子,能霸佔王爺五天,她絕對要想辦法留下第六晚。拈酸吃醋更是樣樣精通,仗著王爺的寵愛,有時候連王妃都不放在眼里。

但是今天的時阿九實在是太不同了,清晨起來上妝,她不再要那些嬌艷的胭脂羅裙,改為清秀麗人。就連王妃拿出那白脂玉,她也無動于衷,甚至還在一邊附和。要是平日里,估計她早將玉搶了過來,直接丟出門外了。

女子全身放松,癱軟在椅背上,眼楮輕閉起來。听到花聆的問話,嗤笑出聲。該感謝老天爺,讓她重回前世,五年前剛嫁進王府的日子。

「無非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要來何用?」女子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嘴角的笑意帶著濃濃的嘲諷。

她的腦海里忽然就浮現出白脂玉的模樣,花聆的話是正確的,趙子卿的確許諾將玉模子送給自己。但是花聆不知道的,是她親自對那個男人說她不要這個玉,讓給王箬芝的。

前一世她也曾擁有過這個玉,趙子卿得到這塊玉的當晚,就宿在她的芙蓉院。他倆一起挑選的玉模子——鴛鴦戲水,玉模子到手的第二天,她也和王箬芝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拿出去炫耀。

結果第二日太後的賞賜就到了王府,人頭大的白脂玉雕刻而成的鴛鴦戲水,一模一樣,硬生生的諷刺。她立馬就把自己那巴掌大的玉模子丟到了箱底,從此不見天日。

「可是——」花聆再次張開小嘴,但卻有些猶豫,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王爺一連幾日都宿在舒興閣,只怕——」她的話硬生生停在了這里,下面的話是真的不敢說了。

要是平時,這種情況根本沒發生過,王爺離開芙蓉院的時間絕對不會一連超過三天。時阿九在王府能如此體面的過活,依托的也不過是王爺的寵愛。

「怕?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得逞!」時阿九的聲音透著陰冷,雖閉著眼楮,但是清秀的面容上,卻顯現出一絲陰狠。

想她時阿九前一世,簡直就是個寵妾的寫照。她常常被王府里的丫鬟提起,並且一直是她們的奮斗目標。

擁有著王爺無上的寵愛,其實也只不過就是趙子卿的一個玩物罷了,集那麼多的寵愛于一生,臨死前也只不過是王府的一個姬妾,連側妃都混不上。

想到這里,時阿九不禁嗤笑出聲。前一世她就是有一顆王妃的心、賤妾的命。

「花聆姐姐在嗎?」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

「進來。」花聆走到門前,撩開簾子,認出那丫頭是王妃身邊伺候的。

「奴婢參見恆姬,王妃派奴婢過來送茶。」那丫頭恭謹的福身行禮,挑不出一絲錯處來。「恆」是趙子卿賜給時阿九的封號,代表永恆的意思。

時阿九揮了揮手,「替我謝謝姐姐。」她對著花聆使了個眼色,花聆立馬接過丫頭手中的茶盒,從一旁的桌子上取出茶具,當著那丫頭的面開始泡茶。

熱水剛沖進去,一股清冽的茶香就飄散了出來,氤氳的白霧襲來,仿佛吹到人的心頭。

「這是王爺賞的雨前龍井,王妃娘娘特地送給各位主子嘗嘗。」那丫頭慢慢的起身,聞到茶的清香。也不知是無意間還是故意,語調不緊不慢的說出了這句話,透著些許的傲慢,眼神卻是偷瞄著時阿九的反應。

花聆倒茶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已經透出些許慌張的神色,這丫頭的話也太露骨了些,就不怕時阿九責罰?

時阿九的臉上倒是出乎意料的露出一絲笑意,從袖子里掏出一錠碎銀子塞到了丫頭的手中。

「姐姐這麼有心,倒是讓阿九惶恐了。你回去替我好好謝謝姐姐,來日阿九必登門叩謝。」女子順勢拉了拉那丫頭的手,臉上的笑意越發柔和。

縴縴玉指接過花聆手中的茶盞,輕飲了一口茶,舌尖傳來淡淡的苦澀,卻讓她有一種舒爽的感覺,不由得閉了眼。

那丫頭怔楞的看著她,渾渾噩噩的行了一禮,就轉身離開了。

花聆看著女子臉上掩不住的疲憊,心底一緊,不由得將手中的茶壺往桌上一丟。

「王妃也真是的,一大早就帶著那些人過來,擾人清夢。現在知道主子身子不大好,還巴巴的派丫頭過來賞賜茶葉。得寵也不是這麼個炫耀法!」花聆的語氣里難得充滿了一絲怨恨。

時阿九倒是被她逗笑了,睜開眼瞧著她滿臉憤恨的表情,似乎感到屋子里有些沉悶。便走到窗邊坐定,窗外的天色還是灰蒙蒙的,一陣涼風拂過,讓她不由得打了個顫。

王箬芝這送茶的手法,和她前世那性子比起來,算是大巫見小巫了吧。只是她的結局卻是那樣淒慘,淒慘到讓她不忍回憶。

最毒女人心,前世的王箬芝容忍她霸佔著趙子卿這麼久,顯然已經到了極限。一次所謂的反叛事件,就可以輕松的牽連到一個小小的從六品光祿寺署正。不幸的是那個從六品小官姓時,是她時阿九的親爹。

她哭著跑去求趙子卿,最後也只不過是一句無能為力。她爹上了斷頭台,她的親弟弟也沒能幸免于難,時家上下,除了她時阿九,無一幸免。

王箬芝陷害的手段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手段更是接踵而來,層出不窮。他趙子卿卻不聞不問,就站在那里,看著她被人活活打了整整六十板子,然後扔到柴房里等死。

那個陰冷幽閉而黑暗的柴房,是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的地方。閉上眼楮的時候,她只隱隱听見花聆站在外面哭泣,懇求守門人進來喂她喝水。

更可悲的是,她死後連塊陵墓都沒有,趙子卿更是連看都沒來看她。王箬芝吩咐人直接用草席將她裹著運出了城,丟在了荒山野外,等著野狗叼去。

風夾雜著細細的雨絲吹了進來,打在她柔女敕的面頰上,有些疼。回神的時候,感到眼楮有些酸脹,溫熱的淚水已是溢了出來。還好,老天有眼,她回來了。

「呀,下雨了!」花聆急慌慌的跑出去收拾外面的物什。

女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攤開手掌感受著小雨冰冷的觸感,輕嘆了一口氣。「果真,下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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