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齋戒觀禪寺
「是什麼人?」月諾一臉復雜的看著花謙落。
花謙落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唇,「是風凌國的人。」花謙落頓了頓,又道︰「還記得我們在風凌國遇到的那些殺手嗎,如不出意外,應該是同一撥人。」
致泊塔前,月諾帶著雀羅、暖玉,喻縴、喻塵,還有喻樂、喻川、風澤五人听觀禪寺的主持講解致泊塔的由來。
月安博的嘴動了動,他忘了自己被點了啞穴,隨即月安博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月諾他不會喊,而是有話要說。
喻樂回到月諾所在的禪房復命,一臉的不樂意,「主子,那個和尚,這里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喻樂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問道。
致空大師老臉一紅,「月王,老衲,老衲……」記眯可們。
月諾面無表情的掃了雀羅一眼,「看來女皇身死了。」
月諾命喻塵在亭中四角,都燒著銀霜炭火盆,月諾則淨了手,奮筆疾書著。
「主子,致空大師求見。」喻川道。
「施主請留步。」
「奴婢知道。」
「難得月王看的起老衲。」致空大師眼楮一亮,接過月諾遞過來的佛經冊子。
翌日後,月諾告訴花謙落,要在觀禪寺齋戒七日。花謙落下旨觀禪寺,隨即觀禪寺以皇後駕到的儀仗接待月諾。
致空哆嗦著雙唇,半晌也沒說出個什麼來,喻樂見了,撇了撇嘴便走了。
「安伯一生行的正坐得端,何必有所顧忌。」月諾一躍跳下房梁,在月安博身邊轉著圈圈,然後靠在了門上。
月諾斂住唇邊泛起的笑意,而喻川喻塵等人,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暗嘆月諾,簡直是料事如神。
月諾頓了頓,思考了一下,「朝堂上有右相月安博,怡香院有清娘和柳飄飄的人,一直收集的各個大臣的把柄,宮中有小圓子,再加上我所熟悉的密道。再加上有民心呼應,想來一月後的行事,必然萬無一失……」
喻樂從月諾手中接過經書時,並沒有翻看,以為出了什麼問題。說著,就將致空手里的經書搶了過來,翻看了一下,見上面字跡清楚,並無不妥,又扔給了致空。
喻樂走的快,所以並沒看見,致空和尚雙手捧著經書,在佛前拜倒,淚流滿面的樣子。
致空一怔,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人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甚至和月華公主眼里深埋著的東西,如出一轍。這樣的人,他惹不起,整個觀禪寺也惹不起。
見風澤失落的神情,月諾隨即又道︰「風澤,一會兒我還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去做,養好精神。」
風澤眼楮一亮,喜悅帶到了臉上,「是,風澤明白。」
月安博逃無可逃,慢慢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冷靜了下來。因為他听到了,面前這個女子喚他「安伯」。
「哦?」月諾放下手中的兔毫,明知故問的道︰「致空大師來此,可是有事?」
月安博忘記了有多久,沒有人叫過他的姓氏了,或許現在大多數的人,都忘了他姓安,而非當年君主賜的月姓。
致空大師雙手合一行了一禮,「送月王。」
月諾點點頭,「喻塵一會兒換身衣服,以後每天帶上幾個咱們的人,混在拜佛燒香的人群中,將我之前告訴你們的話,散布給所有人知道。而喻樂,你和風澤,這幾天就去冉城各個街道,甚至動用各國的暗線,散布消息,半個月內,我要整個大陸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消息……」
月安博眼里閃過一道光亮,「那要看公主,要如何公布身份了,老臣有一方法,公主听听可不可行。」
風澤腳步輕快的退了出去,幫屋里的人掩上了門。
致空大師虔誠的道︰「致遠大師生前,曾留下一冊佛經,傳于觀禪寺每任主持,只要能將佛經中間空缺的那些頁,填寫完全的,就必然是歸來的女皇。」「不,不對!」花謙落听到這里突然開頭道︰「我們猜測錯了。那次下手的人,招招狠辣,不將你殺死誓不甘心。可這次卻不一樣,明明殺了你比將你帶走容易得多,他們卻冒如此大的風險。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些人即便全都是來自風凌國,卻也不是一批人。」
「是。」
「公,公主?」月安博身子一怔,匆忙側過身,將月諾扶了起來「老臣豈敢受公主這一禮,公主快快請起。」
喻樂、喻塵一同回道。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月安博就被月諾扔下去的,一顆小金珠砸中了啞穴。
月諾離開皇宮過後,簡單的喬裝易容了一下,徑直去了丞相府。當然,她去的是當朝右相月安博的府邸。
月諾滿意的一笑,「還有就是,不管宮中的禁衛軍,還是軍中的將軍將領,如果不能為我所用,讓就讓我們的人盡可能上位,如果上不了位,那就想盡辦法架空上面的人,哪怕用的招數狠一點,也在所不惜。」
「安伯,如今朝堂上,我們的人,還有多少?」月諾只失神了片刻,那一瞬間她眼中的迷離,在她清醒過來時,就被驅散的一干二淨。
致空大師不曾猶豫,對著月諾又是一叩,「致空見過月華公主,願效忠公主,為公主竭盡全力。」
「那女皇的那一世,究竟有沒有度過那個劫?」雀羅突然問道。
月安博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公主說的哪里的話,老臣就知道,老臣就知道公主不會那麼容易去了的……」
喻樂的話一出口,不止月諾,就連平日里,總繃著臉的風澤和喻川,都不自覺的咧了咧嘴。
月諾以皇後的身份來此,雖不曾著華貴宮服,但是一身紫色華服,在人群中也是格外搶眼。
「悠兒,我已經下旨一個半月後大婚,很快我們就是夫妻了,你對我如此客氣,豈不是像是外人了。」花謙落的眼中迸發出極美的光亮,他等待著那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如今,已經越發的進了,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著急的很。
月諾點點頭,道︰「風澤,還是你去吧,你本就不是我月塢國人,總有一天會回到東臨國的,我不想你牽扯的太深,日後會有麻煩。」
「沒什麼不妥之處,大師可還有事?若無事喻樂告退。」喻樂道。
「是,主子(小姐)。」
致空開始還慢條斯理的翻看冊子,隨後卻越翻越快,越翻越難以抑制激動的情緒,最後「啪」的一聲將冊子一合,「月王可還知道這佛經後面的內容?」
「你說的對,我們,即將成為夫妻。」月諾一笑。
………………
「花謙落,謝謝……」月諾看著花謙落,此時,她帶著的,是非常誠懇的謝意。
想到鐘離雲,月諾嘆了一口氣,「這件事,稍後再議,先幫我準備筆墨紙硯,隨我到院中的亭子里坐一坐,致空大師,就要到了……」
喻樂對佛經之類的東西,從來沒有研究,看致空和尚極力掩飾,卻又不禁顫抖的神情,不由得奇怪,「確是主子閑來無事時,親手所書,難道有何不妥?」
月安博在月諾耳邊徐徐講述,月諾越听,眼里冒出的光芒就越亮,「安伯好計策,如此便萬無一失了。」
月安博重重的點點頭,「老臣自當竭盡全力為公主出力,只是,老臣不明白一點,公主為何要嫁……」
月安博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因為他不知道,在月諾面前該如何稱呼花謙落,但是月諾卻是知道月安博要說什麼的。
月諾翩翩一笑︰「致空大師不必多禮,只是本王不知,致空大師為何認定,本王就是致遠大師口中所說,輪回十世而歸的女皇?」
月諾見了微微一笑,果然是隨她父皇走南闖北,從刀光劍影中走過來的,即便月安博曾經是個文弱書生,卻依舊有遇事不亂,泰然處之的大將之風。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好。」花謙落揉揉月諾的發絲。zVXC。
月諾閃身進了月安博的書房,翻身躍上房梁,兩只腿如小時候一樣,在上面蕩著。
月諾看著喻樂的樣子,「噗嗤」一笑,「致空大師的腦子,並沒有什麼不妥,他不過是見了,從來沒見過的經書,過于激動罷了。」
月諾的眼楮一眯,「那時的我有什麼可招人惦記的,非要置我于死地?更甚者竟然潛進月朔皇宮里將我擄走。」
喻樂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日後我要躲著他點走,不然非讓他嚇出病來。」
「請公主附耳……」
喻樂腳步一慢,回過身,「大師有何見教?」
「從百年前到如今,還要輪回十載,那豈不是女皇的每一世,都不可能壽終正寢?」月諾笑吟吟的,對致空大師問道︰「如今,已經到了女皇的第十世了,或許女皇,快要回到這里了啊……」月諾感慨了一句。
「是,喻川明白。」
月諾起身對致空道︰「致空大師請坐,致空大師既然無事,不如替本王瞧瞧,本王還未寫完的佛經。」
「花謙落……」
月諾見了一笑,吩咐道︰「喻塵,去沏壺茶來。喻川,風澤,你們二人也退下吧。」
陽光從殿門口灑了進來,照到相擁的二人身上,泛著金色的光暈。
致空大師回道︰「阿彌陀佛。致遠大師不光佛法精湛,還精讀佔察善惡業報經。致遠大師從小就與佛有緣,極有慧根,而且有釋迦牟尼轉世之稱。而百年前,致遠大師曾給當時一同天下的女皇,行過木輪相法。說女皇那一世有一劫,如果沒能平安度過,此世就會身死,然後就會前往異世輪回十載。而最後一世時如果有機緣,也許會回到這里。」
「悠兒,你做了什麼,竟然讓致空大師行此跪禮……」
月諾突然起身,道︰「那致遠大師可曾還說,我回歸之世,也是歷經磨難,差點身死,而如今仍有病患未除,家仇國恨未報?致空大師可知,我到底是誰?」
月諾一笑,隨後緩緩說道︰「蒙彼如來授記已,化身無數百俱胝,智力廣大遍十方,普利一切眾生界。乃至虛空世界盡,眾生及業煩惱盡,如是一切無盡時,我願究竟恆無盡。十方所有無邊剎,莊嚴眾寶供如來,最勝安樂施天人,經一切剎微塵劫。若人于此勝願王,一經于耳能生信,求勝菩提心渴仰,獲勝功德過于彼。即常遠離惡知識,永離一切諸惡道,速見如來無量光,具此普賢最勝願……若人誦持普賢願,我說少分之善根,一念一切悉皆圓,成就眾生清淨願。我此普賢殊勝行,無邊勝福皆回向,普願沉溺諸眾生,速往無量光佛剎。」
月諾眼里一片凌厲,「我整整暈睡了一年,如今,也是到了我回來報仇的時候了,安伯,您可會助我?」
月諾解了月安博的穴道,扯下自己的面紗,在他面前盈盈一拜,「月諾給安伯見禮,安伯果然是老當益壯,猶有當年指點江山之風。」
不知何時,花謙落坐在了牆頭上,因為是微服出宮,只著了便服。花謙落一身紫色錦緞華服,與月諾所穿的衣服如出一轍,此時正慵懶的坐在牆頭上,華貴的紫色錦袍隨風飄搖,清華飄逸中散發著放蕩不羈的味道。
月諾笑了一會兒,斂住了神情,「雀羅和暖玉在哪?」
花謙落一攬月諾的縴腰,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悠兒,你放心,我絕不會在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絕不。」
不多時,喻川果然帶著神情中,按耐不住激動,和帶著少許期待的致空大師前來。
「嗯?」此時的花謙落,溫順的像只貓。
月諾微笑道︰「安伯請講。」
月安博自下了早朝,就獨自一人關進了書房,他憂心忡忡的在書房里踱著步子,因為君主近日所下的聖旨而煩心。
听到這里,月諾緊繃著的臉這才一松,「那好,月余後,月華果真需要大師,來助月華一臂之力。」
月安博顯然是被月諾嚇了一跳,「你是何人?來……」
「安伯因何而煩躁不安?」月諾甜甜的一笑,說道。
致空大師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隨後接著道︰「致遠大師生前所說過的話,沒有一句出乎大師的意料之外,老衲想這一次,致空大師的話也不會錯的。」致空大師頓了頓,又道︰「而當時的百姓生活在戰火間,很是懷念女皇在時的寧靜日子,所以當致遠大師說,建立致泊塔有助于女皇歸來時,所有人都幫著本寺的僧人修建致泊塔,如今塔成已有十六年,想必女皇回歸的日子,不遠了。」
月諾獨自一人前來,盡管現在還是白天,但是她卻輕巧的避開,丞相府里的下人或者暗哨。
月安博眸子一沉,「如今的朝堂上,存在著不少趨炎附勢,見風使舵之輩,剩下文臣上有左相宥連之,武將將軍岑陌,禁衛軍趙珩等人,下有依附于三人手下的,不少有能之士,其實力不容小覷。」
月諾對致空大師一笑,道︰「本王對佛法略有研究,幾日前,編纂了一冊佛經,稍後本王派人送與大師一觀,本王靜待大師無事時,來此一敘。」不等致空大師回答,月諾已經轉過身,對喻縴等人道︰「本王累了,回禪房休息。」
月諾似乎是陷入了回憶,回想起她十五歲那年,穿著正紅色的嫁衣,心情愉悅的要嫁給花謙落的情形,可是她所面對的,卻是生離死別……
感受到致空的目光,花謙落微眯著眸子看向致空,他的眼里透著冷峻,威儀和不是卓然的尊貴。
致空大師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喻樂接過,並沒有多看一眼,隨即道了聲「是」,便轉身離去。
致空听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月諾重重的叩了一個頭,道︰「女皇在上,請受致空一拜!」
致空顫抖著手,舉著那本月諾讓喻樂送來的冊子,道︰「施主,此本佛經,是月王親手所書?」
回到禪房,月諾取出一本冊子交給喻樂,「喻樂,你將此冊交給致空大師。」
「安伯,他並不知曉我早已恢復了記憶。只有讓他卸去了疑心,我們才好行事,況且,那日可是大婚之日啊……」
「放碧落出宮可好?」月諾柔聲細語的問道。
月諾問道︰「致遠大師為什麼在圓寂前,要求寺里的僧人特意修建此塔?」
月諾安靜的伏在花謙落的懷里,心里卻暗暗的想,若那個人,就是你自己,那你又要如何?
「安伯,若是將我的身份公開,朝中可有人會擁護我登基為皇?」月諾臉上一片沉靜,她不是不急,只是如今急也沒用,只能保持冷靜。
致空大師重重的點點頭,道了一句「阿彌陀佛」,這才起身。
月安博頓了頓,又道︰「而我們手中,文臣確實能有至少一半之人,但是武將,武將上,老臣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觀禪寺主持方丈致空,雙手合十道︰「觀禪寺後的致泊塔,是整個月朔國,甚至整個大陸最高的地方。是本寺致遠大師圓寂前留有遺命,要寺內的僧人,世世代代修建致泊塔,直至此塔完工。致泊塔,塔高七層,有七菩提分之意。」
「主子所想已經萬分周全,不過屬下想,若是鐘離公子,肯以雲清國太子的身份,助主子一臂之力,向來行事更加保險一些。」喻川想了想,說道。
月諾所居的禪房里,有一副字跡虯勁有力的兩個大字,「靜心」。而現在月諾所在的亭子的名字,就叫做「靜心亭」。
致空的禪房內,喻樂將冊子交給了致空,便要離開,卻被致空大師攔了下來。
月安博顯然是知道月諾想起了什麼,他並不打破這一刻的安寧,月諾是他看著長大的,當初那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如今眼中,除了凌厲的仇恨,似乎再沒別的什麼了。
月諾這才道︰「一會兒致空大師會過來,喻樂……」看到喻樂一臉的懇求,月諾改了口,「嗯,還是喻川吧,你將人給我帶到院子的亭子中,我一會兒就會過去。你一定要加以留心,保證周圍並無人偷听,上次的事,切不可再次發生。」
風澤眼神一暗,雖然他明白月諾,是為了自己好,但是心里仍舊有些不舒坦,因為自從月諾救了他的命,他就從來沒想過,會離開月諾,回到東臨國,「是,主子。」
致空大師點點頭,接著道︰「不愧是我朝皇後,果然睿智。當女皇在而立那年的生辰上,皇夫被人下毒致死,女皇大怒。而證據指向當時一個很得寵的貴君,女皇下旨讓那個貴君自行了斷。可是那個貴君的氏族,當時是手握兵權的,貴君自裁後,他的氏族竟然起兵造反,而女皇則在混亂中被殺身亡。後來另外一個貴君的氏族,力保女皇和皇夫唯一的皇子為君。最後造反貴君的氏族兵敗逃走,在北川建立了風凌國。皇夫的氏族,因為皇夫之子繼位被貶,心生不滿建立了星朔國。而保皇的貴君,在發覺小皇子生有殺心之時,就帶著族人建立了雲清國。還有的,就是以小皇子為尊的月塢國了。」
「是,屬下明白。」
致空大師看著牆頭上的人一怔,那人雖然易了容,但是眸子里的琥珀色,難掩那深邃幽深。
月諾又是一福身,道︰「安伯為了我月塢國江山,至此也不肯頤享天年,是我月塢國的福分,當得起月諾這一禮。」
月諾點點頭,「此話有理,可我實在想不出,我什麼時候同風凌國的人結了仇。」
喻塵回道︰「喻縴帶著她們倆,去後山的茶園采茶和接泉水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奴婢現在就去門口守著,小姐盡管放心。」
「這位施主來觀禪寺,所為何事?」致空雖然對花謙落有所畏懼,但是臉上一點都沒有表露出來。
花謙落的到來也讓月諾為之一驚,她不敢確定花謙落來了多久,是不是將她同致空所說的話都听了去。但是月諾臉上的表情也絲毫不變,對著花謙落翩翩一福身,道︰「悠兒給君主請安。」
花謙落並不理會致空,反而對月諾問道︰「悠兒還沒回答朕的話,致空大師何以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