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胡淑芬,以娛樂圈尤其是電影圈現在的標準來衡量,那就是個九流都算不上的二貨。
人猥瑣這個就不說了,電影圈的很多花花門道他完全莫不清楚,但這貨對電影的欣賞標準可是奇高的。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一部電影是叫座還是叫好,或者兩者兼而有之又或者就是個爛片,他一說一個準。
他看上眼的電影,少之又少。
能讓他目瞪口呆的鏡頭,要麼就是牛叉的大師片,要麼就是新出的東京熱。
這貨對著我的素材呆成這樣,還真是瞬間弄得我模不著頭腦。
我看了看電腦,上面出現的正是我用定時術拍出來的第一個鏡頭。男主角讓時空停頓,超市里飛揚的爆米花停留在空中,男主角這些爆米花,走向女主角,窗外大雨,瓢潑的雨水一滴滴掛在虛空之內……
胡淑芬像見了鬼一樣︰「我靠!這!這!這!這不可能!國內能做出來而且效果如此牛叉的沒幾家公司,光一分鐘就得十幾萬!你電影成本加一塊才九千多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鏡頭!你找誰做的?!」
我攤了攤手,樂。
胡淑芬一拍腦袋︰「不對呀!這鏡頭得特效做才能出來,你這分明就是現場拍的!說,你怎麼搞的!?」
我笑︰「隨便搞搞。」
胡淑芬眼珠子掉了一地︰「隨便搞搞!?小建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意味著什麼?」我愣道。
胡淑芬舌忝了舌忝嘴唇︰「國內無數導演想搞這樣的鏡頭,大部分都因為花費太大而放棄了,你要是能隨便搞搞就出來一分鐘值十幾萬的效果來,你覺得意味著什麼!?」
我搖頭。
胡淑芬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你是我祖宗!這意味著你財源滾滾,意味著搞這樣特效的那些牛叉技術人員集體失業!意味著你一旦把這門絕活給公布出去,整個電影屆將掀起一場技術海嘯!」
「有這麼夸張麼?」我不信。
胡淑芬一咧嘴︰「你說呢!?」
「那都是以後的事兒,你趕緊剪輯。」我點了根煙。
胡淑芬開始孫子了︰「小建,我是你師父,咱們師徒情深,這手法能不能告訴你師父我?你放心,我絕對保密!」
這貨昂著頭,那雙咪咪眼看著我眨巴眨巴的,四十多的一個老光棍賣萌,惡心死個人。
「師父,不是我不告訴你,就是我告訴你了,你也不信,你信了,你也沒這能力。」我說了實話。
胡淑芬暴怒︰「靠!沒義氣!你這孫子沒義氣!我可是你師父!」
闖子在旁邊听得煩了,一拍桌子︰「包說咧!趕緊弄!」
胡淑芬見闖子這齜牙瞪眼的陣勢,癟了,叼著煙繼續整。
「師父,這事兒你真的干不了。」我笑了笑,指了指他那幾個哥們,道︰「咱們這麼干,時間不夠,這樣,不要一幫人圍著,分成三個組,同時進行。」
胡淑芬︰「這樣效率雖然上去了,但有可能出紕漏呀。」
我擺手︰「先弄著,反正最後咱們還得統籌的!」
「成。」胡淑芬點了點頭。
一幫人按照我說的方式干起來,果然效率翻翻。
弄了整整一晚上,到了早晨九點,整完了一半。
我長出了一口氣,還有一天的時間,這部電影應該能趕出來。
一整晚沒睡覺,又耗神又耗力,八八早躺地板上橫七豎八地睡了,闖子一直都在盯著胡淑芬怎麼操作那些機器,聚精會神,他造反派出身,身體素質好,我可是熬得兩腿發軟。
胡淑芬卻是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叼著個煙頭,頭發雞窩一般,雙手 里啪啦左右開弓。
我讓八八出去買了油條豆漿,回來給哥幾個填吧。
胡淑芬那幾個哥們頓時對我拾起大拇指︰「小建,還你義氣。你師父這***,前段日子讓我們熬了兩碗,就發了兩袋方面便。」
胡淑芬伸手把拖鞋扔了過去︰「別拿豆包不當干糧!方便面不是有牛肉麼!」
我笑︰「哥幾個加把勁,弄完了我請喝大酒!」
「瞧好吧!」那幾個孫子听了這話,來了精神,吃完油條嗷嗷直撲操作台。
胡淑芬一連吃了八根油條,撐得臉都白了,打著嗝對我道︰「不錯!這越剪輯越覺得你這電影有意思了。先前這鏡頭吧,有點小津的唯美和黑澤明的色彩美學,現在覺得吧,整個節奏緩而有力,有點當年侯孝賢的味道!」
「你就別捧我了。」我直擺手,心里去美著呢。
胡淑芬嘆了一口氣︰「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肚皮上。我突然發現我老了。」
我︰「你都七進七出金槍不倒呢,老屁呀老。」
胡淑芬臉色有些黯然,不說話,繼續剪。
到了下午五點,整部電影全部剪輯完成。在胡淑芬的指導下,那幫哥們開始做字幕等等收尾工作。
胡淑芬見時間還有點,提議我給一些鏡頭配上音樂。
配樂這東西,我不懂。
「師父,那你說配什麼樣的音樂呢?」
胡淑芬抽著煙︰「配樂對于一部電影來說,那就是二次創造。好的音樂,能夠徹底挖掘鏡頭的潛力,升華觀眾情感共鳴,這就跟往菜里加味精一樣,不多,一點點,味道就上來了。你這部電影,走的是溫情路線,我建議,加點猛的,強烈的對比之下,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我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胡淑芬把煙圈吐我臉上︰「你覺得二人轉怎麼樣?」
我一巴掌把煙頭拍在他臉上。
尼瑪!這不是誠心毀我麼!電影里面潘金蓮清純得跟桂綸鎂一樣,你娘的配二人轉?!
胡淑芬捂著臉嗷嗷亂叫︰「要不,山東大鼓也成呀!」
我權當這***放屁,揉了揉眼楮︰「配古典的!大提琴!一定得來大提琴!深沉低緩的那種!巴赫的!必須巴赫的!」
胡淑芬看著我,一副受傷的表情,嘴里嘀咕︰「我擦,看來我那東西是危險了。」
「啥?你什麼危險了?」我問道。
胡淑芬直擺手︰「沒啥。沒啥。」
我︰「趕緊幫我搞點音樂來。」
胡淑芬撓頭︰「這一時半伙的上哪弄呀?要不,你就用理查德?克萊德曼得了,那哥們也挺深沉的。」
我發現這貨有點誠心搞死我這部電影,現在用手機的人百分之九十的鈴聲都是克萊德曼的,能深沉到哪里去。
旁邊一哥們湊過來︰「淑芬姐,你忘了,別說巴赫了,就是巴赫他姥姥,咱們九一廠資料庫也有呀!小建,哥給你找。」言罷,推門出去了。
胡淑芬痛恨地看著那哥們出去的背影,仰天長嚎︰「既生瑜何生亮呀!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呀!」
我越來越覺得,這***今天有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