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時間像泥鰍一樣，很快就溜走了，下午葉為民有個刑事案件的開庭，高思也得全程相陪，他現在早已成了葉為民的專職司機。
在海城開車，非常容易上火，車流大，紅燈多又長，葉主任是個急性子，踫到堵車或是紅綠燈，經常為那幾秒的關鍵時間，與別人的車發生擦踫，惹出不少民事糾紛，官司到是沒少打，但很少輸過。
但是，為了省心，自從得知高思會開車後，他直接將鑰匙丟給了高思，自己則舒服地坐到後座上。開庭傳票上的時間，是今天下午三點，在海城市中級人民法院，3號廳，這次是二審。
下午兩點，高思就在主任的催促下，出發了，與之同行的，還有刑事方面的授薪律師趙勝，是二辯律師。高思性情相對溫和，但今天不知怎的，路上的車非常多，三步一停，一步三停，他現在恨不得開一輛坦克，直接殺到中院去。
葉主任依然是那麼情緒激動，在後座被巔慘了，一路上破口大罵，先是罵海城的交通環境，接著是罵海城的市政環境，最後又怒罵那些見縫插針的司機，總之，是各種罵。
趙勝律師個子不高，人微微發胖，大概是心寬體胖，否則也不會跟主任三年，依然能長點小肉。他默默地坐在副駕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神情平和。
在葉為民的怒罵聲中，高思硬著頭皮，將這輛大眾車開到了市中院。葉為民和趙勝先下車，他還得去找停車位，將車停好後，高思立馬匆匆地去追趕葉主任。
追上後，看到葉為民剛好走到門口，馬上跟了上去。高思像個尾巴一樣，跟得這麼緊，也是有原因的，他沒有律師證，沒有人帶，連第一道安檢都不容易過。
葉為民和趙勝將律師證交給安檢人員，很快就通過了檢查，高思被掃了身份證後，又被掃了全身，末了，還要把手機等物件存起來，才能進去。每次都如此麻煩，這讓高思對律師證越發渴望。
這一檢查，讓高思又掉隊了，葉為民是不習慣等人的，他早就帶著趙勝去了審判庭。高思走到門口時，發現這是個中號庭，可容納幾十人，門口站著一位法警，本要將他攔在門外，被葉為民看到了，打了個招呼，他才獲得了旁听資格。
離開庭還有十分鐘，葉為民和趙勝開始換律師袍，寬大而略顯神聖的律師袍套在他們身上後，立即有一種獨特的韻味。一般不踫到刑事案件，他們都穿得比較隨意，如今自然是為了莊重和威嚴。
高思目送著兩人坐到被告席上，自己則默默地坐在旁听席上，沒有律師證，他是沒資格坐到辯護席上的，有一次民事案件，他想混上去坐一會，感受一下那個位子，但庭審開始前，法警會逐一檢驗他們的辯護資格，于是，他又被人毫不客氣地「請」到了台下。
這個案件，是高思還未到為民所時，葉主任就經辦的案子，他對案情幾乎是一無所知的，最先來的，是當事人的家屬，男男女女一共是十多號人，隨後，被害人的家屬也來了，雙方的情緒，還算平靜。
然而，待到當事人被法警押到現場時，他的母親和妹妹，情緒激動起來，特別是他的母親，看到服刑一年多的兒子，穿著囚服走出來後，當即就要沖上去，被法警毫不客氣地攔下了。
比當事人家屬情緒更為激動的，是受害人的父親，他看到對方，立即站起來，大叫道︰「法官大人，你可要為我們作主啊，我兒不能白死……」說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本次二審，審判長是東海省調來的，目的也是為了保證公平審判，他看到對方情緒激情，立即出語安撫，待到雙方情緒相對平靜後，才開啟了審判程序。
隨著審判程序的推進，高思逐漸明白，這是一起車禍涉嫌故意殺人案，2011年12月1日凌晨一點左右，被告人李某開著一輛大卡車經過梅關稅務站時，為節省開支，強行沖關，導致一名稅務執法人員，當場死亡。而事後調查得知，這條路的稅卡，設置並不合理，據不完全統計，每個月沖卡的車輛，有近三千輛，而李某，只是其中之一。更為離譜的是，這個稅卡的執法人員，有一部分直接手持棍棒守崗，看到沖關車輛，立即群起攻之，這也是這起事故爆發的原由。
庭審過程中，作為受害人方的辯護人，兩名檢察官，就案件相關細節，反復詢問，主要是考證李某是否有殺人故意，李某多是應律師的叮囑，簡單應對。而作為李某的辯護律師，葉為民和趙勝律師，則是逐一提出案件的疑點。畢竟，這個案件，判了二十年，是以故意殺人兼顧自首情節來量刑的，而從事後的調查取證，葉為民發現，被告人的故意殺人意圖，十分勉強。
故意殺人案的量刑原則，必須要有殺人故意，而李某與被害人張某並不認識，亦無仇恨，沒有殺人動機，因此，這起肇事致人死亡，頂多只能算意外，而意外事故的量刑，明顯會輕判許多。這也是葉為民的辯護重點。
法官判案，很少會當庭結案，除非是事實清楚，案件簡單的案子，因此，庭審結束後，他們也得回家了，這時，庭審現場發生了一個小插曲，受害人的父親，突然跳起來，沖過法警的阻攔，直接沖向葉為民，一邊沖，一邊大罵道︰「你個黑心律師，睜眼說瞎話，還我兒的命來！」
在受害人父親的帶動下，早已被葉為民的犀利辯護意見激得怒火中燒的受害人親友，也紛紛站起，一起沖向葉為民，他們不敢向法官和法警表達憤怒，但毆打律師，應該不算毆打國家工作人員吧？
葉為民見勢不妙，連忙停下案件材料的收撿，立即拋開趙勝律師，快步沖向大廳門口。高思見勢不妙，也只得沖上去，幫他阻擋那些瘋狂的受害人家屬。
「冷靜！大家一定要冷靜！」主審法官看到這一幕，臉色微變，連聲大叫道。而**有限的兩名法警，要負責看好案犯，根本就不太可能伸出援手。
高思略一打量，發現以葉為民現在的速度，根本就跑不出眾人的包圍圈，眼見一場亂斗即將發生，情急之下，他只能本著「擒賊先擒王」的思路，縱身一躍，直接撞開兩位大叔，一把拽住受害人的父親，大吼道︰「誰要亂動，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驚天一吼，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此時，他們才驚訝地發現，受害人的父親，正被這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掐住了脖子，大家看到要鬧出人命，立即停止了動作，現場騷擾的氛圍，頓時為之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