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之上懸掛著太極八卦鏡,雕刻著五爪金龍的柱子上也繪制著繁復的咒文,連許多看起來與一般無異的飾品都是驅鬼闢邪的法器。
矮幾上的花瓶中插著幾束怒放的玫瑰,那溫潤的青花瓷花瓶蘊含著強大的法力吸噬著膽敢靠近的魂魄。
在這樣凡鬼踏入,灰飛煙滅的情況下,田荷花還能感受到一絲陰涼之氣,不由的感到驚異。
「皇後娘娘,人已帶到。」老嬤嬤彎身福了福禮。
繡著百鳥朝鳳的宮服端莊尊貴,富貴之氣迎面逼來,七色的絲線流光溢彩,鳳凰口攜柔光細膩的珍珠,身後搖曳的尾巴綴著磷光閃閃薄如蟬翼的銀片。
貌美如花的皇後娘娘正襟危坐在金絲軟榻之上,一雙鳳眸妖媚又不失凜冽,手中捧著一個紫香暖爐。
田荷花內心訝然,這大夏天的皇後娘娘里三層外三層的套著衣服不熱嗎?光看著就覺得渾身出汗了,手中還捧著一個捂手的暖爐,這是有多怕冷啊。
更讓人稱奇的是將近半百之人肌膚白里透粉,吹彈可破,宛如花季少女,好到令人咂舌的肌膚還帶著蠱惑的色彩,讓人情不自禁的想伸手觸模一番。
「民女參見皇後娘娘。」田荷花以江湖之禮行之,雙手抱拳,並沒有下跪。
「參見皇後娘娘需雙膝下跪,額頭磕地。」旁邊的老嬤嬤提醒道,瞧著田荷花的行禮方式以為她是不懂如何行禮。
見田荷花半天不動彈,老嬤嬤言辭厲色的喝了一句,「大膽!」
「無妨。」皇後娘娘朝嬤嬤抬了下手,打量著田荷花臉色懷疑,「你就是揭皇榜之人?」
妝容精致的眉眼間難掩憂色,看來為太子的病已經憂心已久。
「正是民女,民女喚田名荷花。」田荷花不卑不亢,泰然處之。
「田荷花?」皇後娘娘轉動了下手中的紫香暖爐,「原來你就是蘇太醫的徒弟,他既然收你當徒弟,想必有過人之處,本宮今日權且信你一回,將太子之命托付給你,若是治好了太子,你想要什麼盡管和本宮提,本宮都滿足你,若是治不好——」
後面的話不用點出也知道,人頭不保。
「民女定當竭盡所能。」不咸不淡的語氣,平淡如水的語調,絲毫沒有因為皇後娘娘的施壓而有起伏。
皇後娘娘皺了下眉頭,她竟然連一個小丫頭片子都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就如同一潭華麗的死水,而且田荷花真的是一個小村的農家女嗎?為何讓人覺得比她這個皇後娘娘還要冷艷高貴。
揉了下眉心,無論如何,只要能夠治好她的瑞兒便可以。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皇後娘娘領著田荷花前往太子的寢宮。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清一色淡雅著裝的宮女們紛紛行禮。
濃濃的藥味竄入鼻間,厚重的化不開。
「微臣給皇後娘娘請安。」蘇山起身拂了拂寬大的袖子。
「蘇太醫,你看看這是誰來了。」皇後娘娘握住田荷花縴細的手腕將她從身後拉到前面。
看著手腕上套著瓖嵌寶石鏤空指套的玉手,田荷花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秀眉。
這皇後娘娘的手當真是冰冷刺骨。
蘇山的表情變化萬千,隱忍的讓人不易察覺,最後都歸于平靜。
「師傅。」田荷花淡淡的叫了一聲,轉頭看向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這里只留我和師傅就可以了,若是有其他在此,我會分心的。」
皇後娘娘留戀不舍的松開了田荷花的手腕,模著這女子的身子竟然比捧著暖爐還要叫人暖和,分明是微涼的肌膚但踫著身子就沒有那麼寒冷了。
「好,宮女們就在門外守候,有什麼需要的盡管提出。」
皇後娘娘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太子後朝外走去,宮女將精美的木門掩上。
「荷花,是我連累了你們。」蘇山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蘇大夫,此話何解?你看看你現在多神氣,穿上這太醫服超精神,我隨便認個師傅就是宮中的御醫,厲害吧。」
田荷花得意洋洋的拉著蘇山的衣袖左瞧右看。
看著田荷花那不知所謂的模樣,蘇山又再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別嘆氣了,你知道皇後娘娘是怎麼回事嗎?怎麼夏天穿冬天的衣服?」田荷花一臉好奇的輕聲問道。
「皇後娘娘體質偏寒,十分怕冷。」他替皇後娘娘診過脈,沒查出體內有什麼疾病,但皇後娘娘一直就覺得身處冰天雪地中一般。
「太子呢?是什麼情況?」田荷花點了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子。
俊臉蒼白如紙,氣息微弱,眼眶下一圈淡淡的青色。
「咳咳,經太醫們反復診斷,最後得出的結果都是縱欲過度,耗傷腎精,真元大虧,邪氣如里,對癥下藥後,不見起效。」
田荷花走至床榻翻了一下太子的眼皮後問︰「有沒有想過是蠱?」
「皇後娘娘也懷疑過是蠱術,請了用蠱高手來可惜沒有發現太子體內有蠱,還請過道士來驅鬼,但都無用,太子現在已經病入膏肓,沒有幾日過活了。」
說起蠱術,蘇山的臉上也閃過一抹畏色,對于蠱,人們可是談蠱色變,會用蠱的人大家也是避而遠之。
「太子中的是噬陽蠱,專門吸食男人精氣,這蠱深藏于體內,不將它引出來,是發現不了的。」田荷花邊說著邊將手放進袖子中模索了一番。
「你是如何得知的?」蘇山驚訝的問,皇後娘娘請來的用蠱高手都看不出來,田荷花怎麼一眼就知道是什麼蠱了。
「這次在外面正好瞧見過。」田荷花伸出手來,掌心中一排銀針熠熠生輝,針尖泛著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女乃女乃的《百蠱大全》代代傳承下來,每一代發現了新蠱都會補充進去,到女乃女乃手中時已經是厚厚的一本書,其中就有噬陽蠱的介紹。
還記得當時有一個身家上億的富豪娶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當第三任妻子,一個為錢一個為色,新婚安分守己了幾天後,這個地中海啤酒肚的富豪又開始花天酒地。
幾年後,富有的物質生活難抵精神的寂寞,厭倦了天天刷卡逛街買衣服做美容日子的女孩偷偷進了夜店尋求刺激,以滿足內心的空虛。
她用著富豪的錢包養了一個小白臉。
再後來,富豪因為私生活不節制病倒了,遍訪群醫無果,心灰意冷。
女孩和小白臉越來越頻繁的幽會引起了富豪的注意,跟蹤女孩的私人偵探帶回來了一個讓富豪怒火中燒的消息,比他帶了綠帽子這件事還要讓他憤怒。
原來他不是得了什麼讓人難以啟齒的病,而是中了蠱,讓他能夠給人沒有任何懷疑的死去。
看著自己為女孩在他生病時貼心照顧,不離不棄感動之時讓律師立下的條項,處處為她著想,富豪將遺囑撕的四分五裂。
這個富豪四處打听,經人介紹之下找到了田荷花的女乃女乃,解蠱後,經歷了此事,深刻見識到了色字頭上一把刀。
田荷花後來還听女乃女乃說過這個富豪成為了一個慈善家。
所以對于噬陽蠱,田荷花並不陌生。
「你竟然把這麼細長的針放在袖子里,也不怕扎著自己。」看著田荷花手心上銀光閃閃的針,蘇山不禁抖了子,他平日里都是戳在棉布里卷起來放好。
「把他衣服給月兌了,褲子往下拉褪到大腿就差不多了。」田荷花將細長的銀針刺了下指月復,細微的刺痛後沁出一顆血珠。
蘇山沒有猶豫的彎身月兌了太子的衣服,現在不是矜持的時候。
將血滴在了太子的唇縫間,慘白的唇添了一抹妖冶。
不多時,太子的下月復處浮現出一個鵪鶉蛋大小的紅斑,紅斑緩緩移動著,時隱時現。
蘇山目不轉楮的盯著紅斑,見紅斑隱匿了許久之後還沒有出現問道︰「怎麼不見了?」
「噓!」田荷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緊緊盯著太子的胸膛。
突然,太子的雙唇被撐開從里面爬出一只蟲子,只露出了一個頭便受驚了一般快速退了回去,白皙的胸膛上又浮現出紅斑。
見此情景,蘇山掐著脖子干嘔了幾下,月復中翻江倒海,一想到肚子里有只活蟲子這種事就讓人頭皮發麻。
「太子果真是百花叢中過,精氣身上流,這只蟲蠱養了這麼久還這麼瘦,營養不良啊。」
听到田荷花的嘆息,蘇山嘴角抽搐,鵪鶉蛋大的蟲子還是小的,那豈不是要長成雞蛋大小,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蘇山再次干嘔了起來。
「餓的倆眼發慌,警覺性還這麼高。」銀光閃過,田荷花手中的銀針盡數刺入了太子的穴道中,她再晚來一步,太子確實要倆腿一蹬了,精氣吸食干了後,餓極了的蠱蟲就會開始啃噬血肉。
見田荷花一手銀針出神入化,蘇山覺得自己擔心田荷花會被銀針刺到簡直是多余的。
掌心放在銀針上方,源源不斷的法力透過銀針傳入太子的體內。
蠱蟲在太子的體內橫沖直撞,胸膛不時地有地方隆起一塊,如紅色的小山丘一般,還好太子昏迷不醒,不然也會被活活痛死過去。
突然太子彈起身來朝地上吐出一口濃血,「咳——」
而後又重重倒回了床上。
地毯上一灘濃血,血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蠕動著。
蘇山身子一抖,二話不說,立刻上前抬腳踩下去,啪啪啪幾下踩得稀爛,已看不出原樣。
「夠了。」看蘇山腳下發了瘋一樣的動作,田荷花撫額,她本來還想養著這只蠱蟲。
當然,除了她之外,對于大部分人而言,蠱蟲並不可愛的。
「哎呀!這種東西是不是不能直接用腳踩的,要用火燒啥的。」蘇山怪叫一聲,抬起鞋底來看,萬一沾到自己身上可就糟了。
「放心,沒事,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內調外養。」田荷花收起銀針。
蘇山松了一口氣,將太子的衣服穿上後把脈了一番捋著胡子點了點頭。
打開門,等候多時的皇後娘娘在一群人的擁護下迫不及待的踏入殿內,瞧著太子似乎恢復了些氣色,喜極而泣。
听蘇山說太子已無礙,只需休養些時日便可,皇後娘娘激動的連說了幾個賞字。
便一直坐在太子的床榻邊等著太子醒來。
蘇山忙下去準備補充精血的湯藥。
太子醒來,宮人們終于松了口氣,籠罩在太子殿之上的陰霾也消散開。
宮女們匆忙而不失秩序的進進出出,更換地毯,掀開簾子,準備膳食和太子需換洗的衣物……
田荷花專人專車送回家去,送她回來的小太監點頭哈腰,一臉諂媚。
「荷花姐姐,你總算回來了,師娘師爹都擔驚受怕死了。」一笙沖著轉頭回去的馬車挑眉笑道,「看現在這個樣子,你是出師戰捷了。」
「怎麼樣了?」錦娘迎上來問道。
「太子已經沒事,我們在家等著封賞就可以了。」田荷花笑言。
「那就好。」田元秋放下心來,滿臉喜色。
一家人說說笑笑的進屋。
——
深紅暗沉的矮桌上擺放著倆個托盤,每個托盤中各放了一個布偶女圭女圭,穿著紅衣裙的女女圭女圭和紅衣袍的男女圭女圭,女圭女圭形象逼真,身上的衣服紅的淌血一般,布偶女圭女圭旁放著生辰八字。
矮桌中間放著香爐,三根青香裊裊生煙。
陰媒將手中的畫卷展開,畫中的豆蔻女子笑靨如花,「這是李家三小姐,倆年前游湖時不慎落水身亡,三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生辰八字與少爺極其相合,家世更是和少爺門當戶對,想必這次少爺定會滿意的。」
看著畫中靈氣動人的女子,鄭家太女乃女乃點了下頭,這畫中的女子一眼便叫人喜歡上了,這次羽兒應該會滿意了。
但願羽兒能夠看得上這李家三小姐,鄭家太女乃女乃輕嘆了口氣,拿著帕子抹了下泛紅的眼楮,她的羽兒啊。
陰媒收起畫卷,手中一根紅繩系在倆個布偶女圭女圭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