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海到了龐家莊清軍營壘,看到阿哈們手持木鏟,在鞭底下有氣無力地敲打凍土,也不知道是在平地還是挖土,心只感到一陣憋悶。他騎馬沖進希爾根的軍大營,用滿語暴喝一聲︰「希爾根!你打的什麼仗!」
祖澤潤在遼東多年,能說一些蒙滿話,知道這是滿洲人之間的問題,自己絕不能參與,便當做聾一般往旁邊退開。
索海也不管他,朝著希爾根嚷嚷道︰「天已經大亮了,怎麼還不進攻!只是讓些阿哈在那兒敲地就能敲死蠻麼!」
「大人,」希爾根面色鐵青,「今日風大,弓箭火銃都到不了明軍陣上……」
「笑話!風大就不打仗了麼!」索海大手一揮︰「從現在開始,全軍听我號令!」他大步流星走到主將座上坐下︰「列陣!給我沖陣!阿哈、無甲在前,有敢退縮者,甲兵殺!甲兵敢退者,巴牙喇殺!沖不過明軍陣牆就給我死在那邊!」
強風天里,鳥銃的火藥會被吹散,甚至連鉛都會被吹偏。又因為吹的是西北風,弓箭更是直接被吹得打橫,落到明軍陣前的寥寥無幾。而明軍的火炮受到的影響卻不大,而前裝燧發槍是直接將火藥送入槍管,只要清軍攻入二十步範圍,仍舊可以有效破甲。
戚繼光對優秀火銃手的標準是七十步的距離十發七。按照這個標準,明軍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火銃手,基本都算是優秀火銃手了。只是礙于火銃技術原因,這種命只是瞄準左胸,結果擊月復部或者頭部,但是對于這個時代的戰爭需求而言,也算是有效殺傷了。
索海除了人數佔有優勢,無論是從兵器還是士氣,都處于完全的劣勢。他率領的生力軍倒也的確模到了明軍的胸牆。不過卻是一次次被明軍的長槍打了回去。
最為接近勝利的一次,甚至有幾個巴牙喇突破了胸牆,沖進了陣後,就在索海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明軍陣後發出一排銃聲,是趕來救場的火銃手抵近射擊,瞬間奪回了缺口。
王家康身穿棉甲。頭上盔旗被大風扯得發緊。他一步步登上望台,手持千里鏡望著,把握下面的戰局。明軍雖然人少,但在防御上還是綽綽有余。民夫往來奔走,迅速將受傷和陣亡的明軍運入村,使得傷亡對士氣的影響降到最低點。
反觀清軍。每次沖到牆前已經滿是哀嚎的傷兵和尸體,使得士氣大跌。等滿洲人反應過來,派出甲兵對倒地哀嚎的阿哈進行砍殺,卻已經無法提振士氣了。
越來越多的阿哈在沖進明軍攻擊範圍之後,立刻倒地裝死,或是拉個清軍尸體蓋在身上,希望能夠躲過甲兵督戰隊的大刀。
索海看得牙癢。很難理解這竟然是以膽怯聞名的明軍。
「鳴金吧。」索海早間的傲氣已經蕩然無存,看著沖鋒比散步還慢的清軍,終于決定收兵休整。
听到營金聲大作,清兵如同退潮一般迅速撤離了明軍陣線。那些裝死的阿哈連忙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跪地投降,希望能夠免死。
「上校!」參謀長仰著頭朝望台上王家康叫道︰「留俘虜麼!」
「留。」王家康一邊往下爬,一邊道︰「給他們熱湯熱粥,棉衣皮鞋。休息兩天。等養好了給我去叫陣。」
那參謀嘿嘿一笑,頗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
王家康從最後兩節踏板上跳了下來,又道︰「傳令下去,準備進攻。」
「進攻?」參謀有些意外。
「咱們這兒打了多久?」王家康反問道。
「清軍第一次進攻是在八點二十分,現在是十一點三十分。」參謀道。
「一個半時辰,」王家康嘴角微微上揚,「深澤過來的第一、二兩個千總部可是昨天就運動到位了。他們一定是在等東虜徹底松懈下來才打。」
東宮系統的明軍可不是一支單打獨斗的部隊。
在老侍衛營時代。所有人都填鴨式地灌輸隊友、團隊概念,有功同賞、有過同罰已經成了骨里的本能。
近衛一師第二營的另外兩個千總部一早趕路,終于在清軍疲軟的時候趕到了戰場。只是見清軍並未耗盡全力,所以一直埋伏在戰場西側。只派出探馬斥候,游走擊殺清軍的探馬和伏路兵。此時戰事正緊,索海和希爾根都沒有意識到西路的探馬已經良久沒有回報,更沒想到已經有兩個千總部在一旁虎視眈眈。
終于,當清軍鳴金收兵,兩個休整完畢的千總部終于露出了獠牙,撲向十里之外的清軍大營。而此刻的清軍正是人困馬乏,士氣低迷,起鍋造飯的時候,哪里想到竟然還有兩支大軍從側翼襲來。
虎蹲炮撕破了清軍慌亂組織起來的防線,士氣高昂的明軍如同熱刀如凍油,瞬間將列陣迎戰的清軍吞噬。
索海怎麼都想不通,為何會出現如此規模的明軍伏兵。如果說是明軍早有預謀,那麼他們是如何知道大清要先打安平的?如果說是明軍將領的反應神速……也不該有如此神速的反應啊!
「大人,前頭頂不住了,咱們先撤吧!」希爾根縱馬找到了索海,四周都是慌亂的清軍。
索海看著明軍紅旗招展,士氣如虹,又佔據了上風位,知道大勢已去,只得恨恨道︰「走,收攏人馬再沖回來!」
然而高高挑起的將旗卻出賣了索海的行蹤,逃跑方向很快就引來了明軍的毒火球。這種用砒霜、巴豆、狼毒、石灰、瀝青的特殊炮彈,一經爆炸就會釋放出大量煙霧。如果大量吸入這種毒煙,會讓人口鼻流血而死。
當然,實際上沒人會傻到對著毒煙猛吸,所以毒火球的作用主要是干擾馬匹。
這種對馬匹嗅覺的持續傷害,遠比聲音和火光更為有用,迫使戰馬原地打轉,不斷地噴著響鼻,不肯服從騎手的指揮。
天公作美,在明軍射發毒火球之後,原本的大風竟然停了,濃煙沒有被及時吹散,造成了清軍更大的混亂。
索海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在混亂將馬趕到了安全位置,身邊卻只有幾個戈什哈,不見了希爾根和祖澤潤的身影。他也顧不上那兩人,只是帶著戈什哈就往阿巴泰大營方向逃去。
王家康的第三總也適時發起了進攻,但是在沖擊敵營的時候被自己人的毒火球攔住了,只得停下追擊陣型,列陣防止慌不擇路的清兵往南逃,同時派出馬兵和鴛鴦陣,繞過毒煙區域追捕逃散的清兵。
王家康隨著追擊部隊繞過清軍營寨,只見白雪皚皚的大平原上,滿是零零散散逃跑的清軍和包衣阿哈。這些人已經丟了手里的兵器,只因為的身上的衣甲可以保暖才舍不得月兌。然而沉重的衣甲也成了束縛他們的枷鎖,讓他們在雪地里就像是一只只蝸牛。
王家康一馬當先,身後的馬隊也換上了哨棒,對著那些逃跑的清兵背上猛擊。偶爾有身強體壯的清兵仍想頑抗,只是瞬息之間就被圍上來的明軍捅成了血麻袋,軟倒在地。
跟在後面的輔兵和民夫也手持短棒、麻繩,將倒地的清兵捆綁起來,連成一串,往村里押送。凡是有人敢反抗的,立時便是一頓鞭。
此役明軍陣斬不過三百人,俘虜的滿洲真夷和漢人阿哈卻足有五千余人,甚至超過了第二營的滿編兵額。
索海大軍是今早才到的,所帶的畜力和糧草也還沒有消耗。清點之下,共得騾馬一百七十余頭,各種糧秣豆草三百石。這對于運力不足的明軍而言,不啻于雪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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